第263章 情債難還

  秦始皇帝遊會稽，渡浙江，梁與籍俱觀。籍曰：“彼可取而代之也！”

  看著演講台上明豔慧麗的少女，朱振宇沒來由的想到了這句話。

  彼可取而代之。

  作為十四中這一屆最學習成績最優秀的學生，朱振宇一直在以柳小南為榜樣，認真複習，做著最後的衝刺。

  去年，靠著烈士子女的10分加分，以及國家取消多種特長類附加分，十四中誕生了建校以來第3位S市理科狀元。

  另外兩位，一個是七十年代剛剛恢復高考時的遠古大佬，另一個也要追溯到1996年了。

  可以說，最近這二十年來，柳小南是十四中培養的第一考霸。

  就算扣除那十分的加分，全市理科11名的成績依然光彩奪目。

  因此，邀請她在這重要的時刻回來，在一年一度的高考誓師大會上給學弟學妹們加油鼓勁是再合適不過了。

  看著台下不少目光灼灼的考生們，沈校長就非常滿意自己的抉擇。

  讓柳小南同學回校演講，就算沒有實質上的作用，但讓大家沾沾福氣也是不錯的。

  高考的時候，要穿“旗開得勝”的高開叉旗袍，相信這些玄學的，可不僅僅是家長們。

  作為教育工作者，能做不能說，其實不少人也是相信這一套的。

  聽著柳小南分享備考經驗，如何放松心態，甚至是一些看上去不太靠譜的小竅門，沈校長都頻頻點頭。

  但忽然，柳小南話鋒一轉，說道：“學弟學妹們，你們知道嗎？

  今年在我們S市，又有一家相當有潛力的學校開始招生了。

  那就是由我國著名醫學專家、全中國除了屠女士外，最接近諾貝爾醫學獎的學者，張子凡先生全資創辦的浩然醫學高等專科學校。

  大家千萬別小看了這所專科學校，我預計，未來幾年，它一定會成為一所全國熱門的學院。

  所謂折花須趁早，我強烈推薦大家關注一下這所學校，我要不是提前一年考試，我肯定就報這所……”

  “咳咳咳！”

  聽到柳小南的宣傳，沈院長差點一口濃茶把自己嗆死。

  要說這位柳小南同學，真是什麽都好。

  學習好、家教好、談吐好，甚至就連外貌也是無可挑剔的小美人。

  可就是這個家夥，在考取S市理科實分全市第11名，總分第1名的恐怖高分之後，既沒有選擇北大，也沒有選擇清華，更沒有接受香港幾所大學的邀請。

  她居然讓人大跌眼鏡地選擇了S大醫學院。

  雖然是S大醫學院分數最高的特色班，但那玩意能和清華北大比嗎？

  當時聽說自己學校千年等一回的小狀元，居然選擇了這麽一個學校的時候，老沈同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進ICU。

  作為一所高中，每年能有多少人進清華北大，這無疑是最好的宣傳，也是他這個當校長的政績。

  可偏偏柳小南同學卻不安套路出牌。

  老沈同志恨不得偷偷把她志願改掉算了。

  而且最可氣的，就是柳小南還當著媒體說，她填報S大的原因是因為離家近。

  你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當然，作為一名七零後，沈校長還是看過《灌籃高手》的，知道有一個叫做流川楓的帥逼也曾經說過這種話。

  但問題是，人流川楓是個學渣啊，自然無所謂。

  你柳小南可是全市狀元！

  要不要這麽任性啊？

  總之，這件事情讓沈校長心痛了很久。

  而現在，他發現這個柳小南居然在自己面前公然妖言惑眾，試圖蠱惑學弟學妹們。

  沈校長立刻用出一招老兔蹦躂，跳上了講台。

  “柳同學可以了，可以了，就講到這裡吧！”

  他奪過了話筒，心中這才一塊石頭落了地。

  ……

  在柳小南的演講之後，是一些類似宣誓之類的鼓舞環節。

  整個過程還是比較簡短的，畢竟不能佔用太多學生複習的時間。

  沈校長宣布解散後，注意到一個矮個子的黑瘦男生，背起書包正準備離開。

  “朱振宇你等一等！”

  沈校長叫住了這個黑瘦男孩，笑著問道，“剛才聽了柳學姐分享的經驗，有沒有什麽啟發？”

  朱振宇搖了搖頭，道：“報告校長，我覺得與其模仿她人的經驗，不如尋找適合自己的考試節奏，所以我並沒有什麽收獲。”

  “哈哈，你說的有道理。”

  學霸是有特權的。

  如果這句話是某個學渣說的，沈大校長早就一巴掌呼過去了。

  當然，不是真的巴掌。

  畢竟現在體罰孩子這種事情，實在是個大雷。

  但意思是這個意思，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和顏悅色。

  “我請柳同學來，主要是給中等成績的學生打氣的，像你這樣的尖子學生，就應該按照自己的節奏，踏踏實實的把狀態調整到最好！”

  “嗯，謝謝校長。”朱振宇點了點頭，轉身想要離開。

  5天后就要開考，他實在不想在這裡和校長浪費時間。

  沈校長也知道這一點，不過還是忍不住問道：“最後我再問一下，小朱你準備報哪個學校？”

  朱振宇愣了愣，道：“如果發揮正常，就報清華，如果發揮一般，就報中科大，或者老家的浙大吧。”

  “好！”

  沈校長忍不住叫了一聲好，笑道，“祝你成功！”

  看著孩子遠去的背影，沈校長頗感欣慰。

  這才是好孩子嘛！
  成績出色，志向遠大！
  說不定今年，咱們十四中又能出一個全市前十的學生了！
  ……

  朱振宇的家距離學校不遠，是一處尚未被完全改造的筒子樓。

  沈校長被柳小南的“因為裡家近”氣個半死，殊不知，朱振宇當初選擇十四中也正是因為十四中離家比較近。

  否則以他中考的成績，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學校。

  十四中雖然也是重點高中，但比起二中、八中來說，還是相差了一個身位。

  至少那兩所學校的校長，絕對不會因為出了一屆高考狀元而無比興奮。

  ……

  沿著黑漆漆的樓梯走到五樓，朱振宇從書包中掏出鑰匙開門而入。

  放下書包後，他熟練的淘米、洗菜、點火、做飯。

  不一會兒，一桌沒有太多美感，材料也不昂貴，但是口味不錯的飯菜就做好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門外再次傳來一陣鑰匙開鎖的聲音。

  一個同樣皮膚黝黑的矮個女人走了進來。

  “媽，今天累不累？”

  朱振宇一如往常，準備上前接過目母親的外套，卻注意到母親的眼睛很紅，似乎剛剛哭過。

  不過很顯然，朱母並沒有想讓兒子知道原因的意思。

  她極力露出一絲笑容，道：“小宇，吃完飯媽要回一趟老家，接下來幾天……”

  朱母知道，接下來幾天正是關系到兒子人生轉折的重要時刻，她於情於理都應該陪在身邊。

  但……

  “接下來幾天你要照顧好自己，這裡是五百塊錢你拿著，從明天開始別自己燒飯了，浪費時間，去外頭吃，吃好一點，注意營養！”

  說著，朱母粗糙的手掌攥著一疊錢，塞進了兒子的口袋裡。

  “媽，怎麽回事，老爸不是剛剛回老家幫忙了嗎？”朱振宇奇怪的問道。

  朱振宇的老家也東南沿海，經濟水平也非常好，甚至以組團炒房名揚天下。

  不過這也是一個貧富極度分化的城市。

  外人只知道W市多富商，卻不知道在W市，也有著東浙省最貧困的幾個縣市。

  而朱振宇的老家就是這樣一個貧困的縣城。

  之前朱振宇的爺爺去世，大伯提議幾個兄弟合資翻新一下祖宅。

  因為有傳聞說，他們這一片房子會趕上要拆遷。

  將房子翻新一下，建高一點，可以多向政府要補償款。

  這是農村通行的做法，大家也都沒有異議。

  朱父是老么，兄弟幾人還是非常和睦的。

  考慮到朱父一家久居外地，而且經濟條件也是兄弟姊妹中最差的，大伯做主，免掉了么弟一家的份子錢。

  但朱父作為壯勞力，還是要回家幫忙的。

  父親才剛剛回去三天，所以朱振宇非常奇怪，為什麽老媽也要趕過去。

  老媽雖然也是個乾力氣活的女人，但翻新祖宅而已，用不著這麽十萬火急吧？

  不過朱振宇沒有多問，與母親一起吃過晚飯。

  朱母照例收拾好碗筷進到廚房中洗碗。

  但本該回房複習的朱振宇，卻偷偷打開了母親的手機。

  手機的密碼朱振宇老早知道了，只是從來沒有用過。

  這一次，他覺得自己應該知道真相。

  剛剛打開母親的手機，微信便跳出了新消息。

  下意識的將消息點開，朱振宇愣住了。

  只見這是大伯發來的消息，“ICU不讓進，這是我從護工那裡買來的照片。”

  在消息下方，還附著一張照片，看背景應該是在病房裡。

  躺在病床上，全身插著各種管子的人，不是自己的父親還能是誰！

  朱振宇整個人都蒙了。

  在短暫的失神之後，他連忙向上翻閱信息，搞清楚了來龍去脈。

  原來是今天中午的時候，工地上出了事故，一塊碎轉從二樓不知怎麽地落了下來，正好砸中了挑水泥的父親。

  其實碎磚不大，掉落的高度也不高。

  但農村建房，很多時候都不是很專業，更缺乏防護意識。

  朱父根本沒有戴安全帽，被碎磚直接砸中後頸，當場昏迷……

  這時候，朱母已經洗好碗筷，正在甩乾。

  朱振宇連忙將手機關閉，放歸原位，然後跑進了房間。

  朱母把碗筷放好，走出廚房。

  拿起手機後皺起了眉頭。

  微信上明明有新的消息，卻是已讀狀態。

  她狐疑地望了望兒子的房間，最終還是認為，一定是系統的問題。

  丈夫受傷昏迷的事情，她是無論如何不會告訴兒子的。

  還有五天就要高考了，怎麽能讓他經受這種打擊？
  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朱母都決定，要在兒子高考結束之後再告訴他。

  ……

  柳小南從十四中回來，先是去浩然實驗室轉了轉，然後回到家中。

  呂姐已經做好了豐盛的菜式，等待寶貝女兒的回來。

  母女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聊著八卦。

  “哎，家裡沒有以前熱鬧了。”呂姐突然感慨道。

  自從張子凡搬出去住後，呂姐總是覺得身邊缺了什麽。

  她看著自己出落得越來越高挑美麗的女兒，忍不住有些神色複雜。

  她當然知道女兒對張醫生的感情，但她也聽說，張醫生好像已經有了紅粉知己。

  其實呂姐覺得，自己女兒本來是很有機會的，但奈何還是年輕了一些，也不知道把握機會。

  而柳小南卻完全沒有呂姐那樣敏銳的洞察力。

  一張白紙的她，似乎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

  柳小南拿著小雞腿，手舞足蹈地講述張大哥最近一段時間的成就，眼神中滿是崇拜的光芒。

  說完張子凡的“豐功偉績”，她還忍不住向母親炫耀自己的新成果。

  呂姐苦笑著搖搖頭，道“你呀，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媽，你別瞎說，你知道嗎？如果我的項目結題，實現產業化生產，用不了幾年，咱這樣的房子我就能買十套了！
  到時候你得管我叫柳總！”

  “你就是成為中國女首富，你也照樣是我閨女！”

  呂姐用筷子敲了一下女兒的腦袋，道：“還有，在你成為柳總之前，你先考慮一下學業的問題！”

  說著，呂姐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封信件，看信封居然是S大寄來的。

  “你的輔導老師已經和我聯系過多次了，說你無故曠課、屢犯校規，這次是寄最後通牒來了。”

  “他們這是嫉妒，是學術迫害！”柳小南氣鼓鼓地說道。

  雖然她確實曠課多了一點，但其實考試成績還是不錯的。

  但是醫學院管本科生的副院長，還有輔導員、班主任都已經和柳小南說過好幾次了。

  意思大概就是，本科生搞科研，學校不反對。

  但應該找專門的帶組老師學習，加入到課題組中去。

  S大實驗室這麽好的實驗條件你不珍惜，整天跑到外面去，這像是什麽樣子呢？

  其實站在學校的立場上，柳小南也很理解他們的看法。

  畢竟自己的行為說不上吃裡扒外吧，但確實顯得看不上母校的樣子。

  不然你為什麽不在學校做實驗，而要到什麽浩然醫院去？

  畢竟作為S大第一名本地高考狀元，柳小南在學校裡也是很人氣的，甚至連校長都知道有她這麽一號人。

  但柳小南真沒法解釋。

  學校裡的實驗條件還真就不如浩然實驗室呢！
  倒不是說S大沒有好的實驗室了，就算S大醫學院沒有，S大還有生物科學系、動物科學系的實驗室，湊一湊，總歸不會比浩然實驗室差多少。

  可問題是，作為一名本科生，柳小南根本申請不到好的實驗設備和房間，更不要說幾十上百萬的科研經費了。

  校方所謂的支持她搞科研，不過是支持她過家家罷了，甚至只是幫研究生們刷試管、養細胞。

  柳小南深知，全世界沒有誰會像張大哥一樣，傾斜那麽多資源給自己了。

  這是客觀方面的原因。

  主觀上，柳小南也確實不想在學校裡搞科研。

  到時候出了成果，還不知道怎麽一回事呢。

  現在是他們不知道柳小南研究的是啥，有什麽價值。

  萬一知道了，這個主任、那個處長的，都會來分一杯羹的。

  與其便宜外人，柳小南自然是願意和張大哥合作啦！

  因此，柳小南將學校向家長告狀的通知函丟進了紙簍，“大不了我再考一次好了，就考張大哥的學校！”

  “你呀你呀！”呂姐哭笑不得。

  叮鈴鈴——

  就在這個時候，門鈴忽然響了起來，門外傳來了一個焦急的聲音，“請問是柳小南學姐家嗎？”

  “男同學？”

  呂姐眼睛一亮，雖然說她很中意張子凡。

  但那畢竟是高高在上的皎月，不是想要摘就能摘到的。

  如果女兒能找個不錯的男朋友，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於是呂姐蹭地躥到門口，將門打開。

  “你好，你是……”

  一看來人，呂姐頓時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

  雖然小夥子很精神，但比起張醫生實在相去太遠，更不要說張醫生那非人的才華了。

  呂姐歎了口氣，想到了問及搬家原因時，張醫生下意識說出說的四個字。

  情債難還，看來短時間內，自己家的小呆瓜的情愫是沒辦法厘清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