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兩閣老夜話

  京師失陷，皇帝殉國的消息風暴般地傳遍了天下四境。

  不到十日，江南地界盡知此事，東南府也早早收到消息，眾皆啞然！
  甲申之變，喏大的一個帝國被打翻在地，連皇帝都保不住，雖說大家早有預計，但事情真正臨頭，大家都是百般滋味在心頭。

  大家都向他效忠過，他的倒霉，就是全體官員士紳們的失敗！
  居然讓一介流寇給逼死去，說出來大家盡是不光彩！

  你說你再牛B，你的皇帝都給別人弄沒了，你牛B哪去？

  在台灣，衣著一片素白，顏常武下令全行省只有要旗杆的都要下半旗致哀，軍民官吏則舉哀九天，這九天內娛樂場所停業，不得開酒宴，公務機關停工，交易所停業等等，是為國喪！
  獨獨饒了學校和醫院，隻停課和停業一天，當然，軍隊還是執勤的。

  設公祭於諸官府內，高級官員包括他統統都要為皇帝守靈舉哀，派出東南府特色的工作組到各地監督情況，不得打馬虎眼，如果誰不嚴肅，無論是誰，一擼到底！
  ……

  東南府台灣留守孫承宗出身乃是明臣，曾為東閣大學士，是天啟皇帝的老師，為大明二代皇帝天啟和崇禎打拚過，對大明的感情是深厚的。

  他守靈三天，因年邁體衰，最終被顏常武勸回家中休息。

  回到家裡，他睡了一個下午，晚上起來，在花園裡設了一個香爐，點香遙祭。

  輕煙嫋嫋，不禁恍惚。

  想起兩位皇帝的音容笑貌，已是隔世，神傷不已！
  天啟年間，明朝與後金作戰連遭敗績、邊防形勢危急的情況下，孫承宗代替王在晉成為薊遼督師，修築關寧錦防線，統領軍隊十一萬，收復失地四百余裡，選拔培養了如馬世龍、袁崇煥等一批文武將領，修築大城九座，小城堡四十余座，屯田五千多頃，安置戰爭難民近百萬，逼迫老野豬皮後退七百裡功勳卓著，後遭到魏忠賢的妒忌，辭官回鄉。

  崇禎元年（1628年），黃台吉繞過關寧錦防線，進入長城以內，京師告急，又是在危殆時刻，孫承宗蒙詔起用，起家陛見，議守京師，出鎮通州，調度援軍、追還潰將，重鎮山海，襲擾敵後，迫敵出塞，收復四鎮，再整關寧，明將聞其出山無不喜之，北虜聽其領軍無不忌之，本想一展拳腳，卻遭權臣掣肘，不得不告老還鄉，最終落戶東南府，為顏氏奮鬥。

  想俺孫承宗雖然不才，卻也歷經大明兩任皇帝，對戰北虜前後兩個大酋不敗，可惜功虧一簣。

  前塵往事，不禁吟道：

  “長淮望斷，關塞莽然平。征塵暗，霜風勁，悄邊聲。黯銷凝。追想當年事，殆天數，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氈鄉，落日牛羊下，區脫縱橫。看名王宵獵，騎火一川明。笳鼓悲鳴。遣人驚。

  念腰間箭，匣中劍，空埃蠹，竟何成。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渺神京。乾羽方懷遠，靜烽燧，且休兵。冠蓋使，紛馳騖，若為情。聞道中原遺老，常南望、羽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憤氣填膺。有淚如傾。”

  他吟的是南宋張孝祥所寫的《六州歌頭·長淮望斷》，正合場景，故都已經淪陷，唉，有淚如傾！
  吟到末尾，不禁聲如泣血，如無他人注意，只怕內傷！
  好在旁邊有人叫道：“稚繩公！”把他從幻覺中驚醒，定睛一看，卻是另一個前明重臣姚明恭，此人曾為大明的太子太保、文淵閣大學士、戶部尚書，人皆稱“姚閣老”，明朝的大學士皆可稱為“閣老”，現為東南府副總理。

  “玄卿兄怎麽來了？怠慢！怠慢！”孫承宗喊著姚明恭的字道。

  “我給殿下叫了回家休息，想起你，有點不放心，就有看看你！”姚明恭說道。

  “玄卿兄有心了，請坐！”孫承宗招呼道。

  姚明恭明白他在做什麽，取香當空遙祭後，插香入爐，與孫承宗在花園裡的石桌邊坐上石凳。

  一時間兩人都發呆，竟無一言！

  姚明恭突道：“忠賢若在，時事必不至此？”

  “願聞高論！”孫承宗說道。

  “我曾歷戶部尚書，崇禎朝財政實不容樂觀，捉襟見肘，青黃不接。我翻看前朝數據，天啟朝卻是有錢！”姚明恭沉聲道：“魏忠賢敲詐有方！”

  “魏忠賢當時對富商大賈可是非常心狠的，各種打壓，並且還讓他們交錢交權，但是這些商人迫於壓力，並且也想巴結這位九千歲，所以都是乖乖上交，這也使國庫越來越富足。”姚明恭說道。

  “不錯，沒錢什麽都做不了！”孫承宗點頭道：“想陝西大旱，人相食，地方官要求免交稅糧，結果‘帝不許’，好一個帝不許，從此陝西盡反，帝不許，其實是帝無錢！”

  姚明恭笑道：“所以殿下對於收稅特別著重，‘唯有收稅與死亡都不可避免’！”

  孫承宗會意地點頭。

  “嗯，魏忠賢對朝廷的影響很大，他還改變了明朝以文治武的狀態。從前武將在外打仗，回來還得受文官的指揮，並且有一點做的不好就要被口水淹死，說不定哪天就被哪個看不慣自己的文官給陷害死了，所以武將過得十分憋屈。但是魏忠賢就用收保護費的方式保護了這些武將。武將給了他錢，那麽魏公公自然是會讓他們不被陷害的。只不過有了功勞，也只能算魏忠賢的。”姚明恭看事情還是看得很深入的。

  當武將不被文官製約過多時，那麽打仗就會容易得多，因此天啟帝時敗仗也有，但不象崇禎朝是兵敗如山倒。

  “陛下操之心急，魏忠賢一倒，朝臣，嘿嘿，東林黨一黨獨大，皇帝就要直面整個文臣階級！”姚明恭雖然是文臣，但他清楚了閹黨的用處，而崇禎皇帝卻不知曉，打倒了閹黨，從此朝政失去平衡，皇帝獨力難撐！

  “忠賢若在，時事必不至此？！”孫承宗冷笑道：“只怕未必！”

  “魏忠賢頂多給大明延命一陣，晚點亡，但必亡！”孫承宗嘴裡迸出後面三個字道。

  “魏忠賢生性狠毒，大開殺戒，黨爭從此結下深仇血恨，而且他雖然斂財有術，但都是給天啟帝和自用，頂多漏點銀子給遼東，最終不可持久。”孫承宗知道內情，他下斷言道。

  魏忠賢雖然是陷害忠良、擾亂朝綱，卻平衡了朝中勢力，雖然說留下他未必能讓明朝起死回生，但是起碼會延續一些時間。

  但是崇禎皇帝已經去見了魏公公，再後悔也是來不及的。

  “東林黨無能，閹黨也不是好鳥，唯我大東南府，才能引領未來！”兩閣老夜話，一致認同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