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一百一十四章:書院先聖
聽到陳之玉的話,緊閉的門庭內久久都沒有聲音傳來,陳之玉只能聽到自己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的聲音。
失敗了麽?
看著緊閉的門庭,陳之玉想。
陳之玉又等了一會兒,門庭內依然沒有聲音傳來。
他頓時明白,自己的回答並沒有讓老師滿意。
他無奈的笑了一下,顫顫巍巍的起身,一瘸一拐的向山長門庭外走去。
即使沒有獲得老師的支持,但陳之玉依然覺得不枉此行,他已經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哪怕粉身碎骨,耗盡余生光陰,也要去做的事。
熾烈的驕陽從敞開的大門照射進來,照在陳之玉身上。
陳之玉眯著眼睛看向空中的耀眼的太陽,無數道金色的陽光被潑灑下來,金色的灰塵在陳之玉的眼前飛舞。
陳之玉手掌緩緩伸出,想要感受陽光的溫度。
就在這時,寬大的木門無風自動,擦著陳之玉的鼻尖咣當一聲緊閉起來,將陽光阻隔在外,山長門庭一片黑暗。
黑暗中,陳之玉被風吹起的鬢發緩緩落在肩上,他僵在空中的手緩緩收回,他收起笑容,頭也不回的冷聲道:“老師,您是要阻止我麽?”
“就算阻止的了你的人,也阻止不了你的心,那麽蠢的事,為師自然不會去做。”身後有人這麽緩緩說道:“小徒弟,與為師下一盤棋吧,這盤棋為師等了十五年。”
話音落下,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拍在陳之玉的肩膀上,兩股暖流自陳之玉的肩膀衝向四肢百骸,陳之玉原本因為跪的太久而變得麻木的雙腿在暖流的流轉下,又重新變得利索起來。
陳之玉隻覺得自己肩膀上的大手消失不見,隨後,自己的右手被人抓住,在一片黑暗中帶著自己前行。
雖然周圍伸手不見五指,但陳之玉知道,自己身前有那麽一個人在領著自己前行。
他的內心無比安寧。
路山長走著走著,忽然停下。
陳之玉微微一怔。
黑暗中,一陣機械齒輪轉動的聲音緩緩響起。
一縷天光自前方的裂隙中照射出來,隨後,山長門庭緩緩打開,刺眼的陽光緩緩照射進來。
陳之玉情不自禁的眯了下眼,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晰。
他的前方正是路山長那瘦弱卻讓人覺得異常高大的背影,在路山長的前方,則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庭院,勾心鬥角的屋簷下,有一張古樸的茶桌,茶桌上還擺放了一副棋盤,茶桌下面則是兩個蒲團。
而在屋簷外的庭院中,無數芝蘭玉樹綻放,空氣中浮動著清新的香氣,一隻老驢依舊徜徉在花海之中,慢條斯理的嚼著幾片玉蘭花瓣。
路山長走到棋盤前的蒲團上坐下,含笑看著陳之玉,此情此景,一如當年。
陳之玉深吸一口氣,從當年的回憶掙脫出來,他沒有想到,十五年後的今日,自己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陳之玉緩緩走到棋盤的另一面,坐下。
手伸進棋簍中,食指和中指並攏,捏住一枚漆黑如玉的棋子。
“黑棋執先,你先來。”
路山長拿起不知何時出現在茶桌上的茶盞,美滋滋的抿了一口。
陳之玉毫不猶豫的拈起一枚棋子,放在天元的位置:“老師,你為什麽幫我?”
“幫你不幫你要看這局棋你能不能贏在做決定。”
路山主隨手拈起一枚棋子,放在陳之玉的棋子旁邊,笑道。
“那我會全力以赴的。”
陳之玉說道,與此同時,一枚黑子重重落下。
看到陳之玉專注於棋盤之上,不再說話,路山長笑了笑,又落下一枚白子,緩緩開口:“你可知道為師為什麽不阻止你?”
“老師自有老師的道理,我只要做我應該做的就好了。”
陳之玉愣了一下,隨即落下一枚黑子回答道。
“那如果為師不幫你,甚至還要阻止你,你會怎麽做?”
路山主漫不經心的又拈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盤上,饒有興致的衝陳之玉問道。
陳之玉毫不猶豫的將一枚黑子重重的的落在棋盤上,並順手從棋盤上將幾枚白子撿了出來:“沒有人能夠擋在我的面前,任何人都不行!”
陳之玉斬釘截鐵的說出這句話後。
庭院霎時間靜了下來。
站在庭院中的老驢吃驚的看著陳之玉,口中無意識咀嚼的玉蘭花瓣從老驢口中翩然而落。
路山長聽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臉色不僅沒有鐵青,也沒有拂袖而去,反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讓陳之玉反而吃了一驚。
他原本預想著,自己的老師聽到自己的這番話,不說拂袖而去,至少也會暴跳如雷。
但沒有想到,路山長竟然是這個反應。
“為君者,自然要有天下萬事萬物皆為掌中棋子的氣魄,這一點,你合格了,”
路山長說道。
“之玉,你可知道,我為什麽不去阻止你?”
陳之玉眉頭緊鎖,搖了搖頭。
棋盤上的局勢漸漸焦灼起來,陳之玉已經沒有余力在對弈的同時回答路山長的問話。
但路山長卻依舊顯得遊刃有余:“最開始,我書院教導的學生,教的既不是什麽仁義禮法,也不是什麽天地君親師,而是求得念頭通達。
你可知道,為求通達,書院聖人著的公陽春秋講的什麽?”
不待陳之玉回答,路山長就繼續道:“講的不是微言大義,也不是借古喻今,而是復仇!
昔日戰國時期,百家爭鳴。
青侯立百家學宮,勢要從中求的統一天下之術。
書院先聖的兄長帶著一掃天下的氣魄前往大齊學宮,卻因鋒芒太盛,在百家爭辯之前,被人刺殺而死。
而書院最後一個弟子,也就是先聖,體弱多病,聲名不顯。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書院已經後繼無人,沾沾自喜的時候。
先聖自己一個人前往學宮的藏書樓,如饑似渴的讀著百家的學說。
時人看到,皆笑先聖為喪家之犬,現在改換門庭,為時已晚。
但先聖毫不在意。
終於,在百家之辨的前一天,先聖出關。
眾人看到,原本是一個翩翩俊朗少年的先聖,頭髮變得花白,形銷骨立。
先聖在眾人譏笑的目光中登台。
他吃著東西,用箸指點著對手,用對方的學說將對方貶駁的一無是處,羞愧下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