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對峙宗正寺

  日過午時，太子妃的蘇氏的靈柩緩緩來到明德門外。

  一千多人身穿重孝隊伍，幡幢林立可以說喪儀隆重，但是這支隊伍了除腳步聲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是一支沉默有點嚇人的隊伍！

  讓城外的長安百姓也被這種氣氛影響，都沉默地看著。

  突然，有一群同樣身穿重孝的人從城裡跑出來，一跑到太子妃的喪儀前就趴在地痛哭不起。

  這群人是以老鬼為首的東宮留守內侍宮女等人，也只有他們份屬奴才，不被李世民所看重，才能繼續留在東宮。

  長安百姓對於太子妃感情不深，對李承乾都十分愛戴和同情，此時看見蘇氏的靈柩，再見老鬼等人伏地哀哭，很多人的眼睛再一次泛紅了。

  就在此時，人群裡有人大聲道：
  “太子殿下在外爭戰，太子妃誕育先皇太孫和三皇孫，功在社稷，如今薨逝回京，朝廷竟無一個官員出城迎接，何其無禮？何其無德？對太子殿下又是何其不公？”

  太妃靈柩回長安，朝廷沒有安排官員迎接，當然是長孫無忌做給天下人看的，想以此讓天下人看清形式。

  可是長安城的老百姓能管什麽天下形式，一聽見這話不由都扭頭朝四周尋找，及發現果然沒有朝廷官員迎接太子妃靈柩時，眼眶裡的淚水立時被心裡怒火燒幹了。

  紛紛出聲怒喝道：“長孫無忌不當人子，連禮法人倫都顧了。”

  “是啊！太子殿下有大功於天下，長孫無忌等人迷惑陛下，殘害大臣，如今連太子妃的靈柩都不管了。”

  ……

  ……

  聽見城門口的百姓都紛紛咒罵長孫無忌，隱在喪儀裡的柳奭轉身就往王良娣車邊走。

  不一時，眾人就見一個一身孝服的美女抱著一個身穿重孝孩童從從容容地從喪儀隊伍深處走出來。

  王良娣和三皇孫來到老鬼等人面前，有內侍，高聲喊道：“三皇孫和良娣娘娘駕到。”

  周圍的百姓一見紛紛行禮，而趴在地上的老鬼則心裡一驚暗道：良娣娘娘出來做什麽？
  但此時不是他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條件反射地爬起來，朝王良娣和李白大禮參拜。

  “為何燕王李象不來迎接太子妃的梓棺？”

  王良娣本來就生的美麗非常，此時一身孝衣更顯得清水出芙蓉一般清麗華貴。她生來氣質高華，雍容自持，此時鳳眼微睜，淡淡開口，自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貴勢威儀。

  老鬼一見不敢敷衍，神情悲痛地道：“長孫衝說燕王殿下謀害皇太孫，陛下下旨把奪了燕王殿下的爵位，關在宗正寺裡……”

  王良娣不待他說完就大聲斥責道：“胡說！太子殿下早就上疏言明：皇太孫是被妖道謀害的，與燕王殿下何乾？”

  老鬼雖然不知道王良娣為什麽在這裡來這一出，但還配合地點頭道：“是是是！”

  王良娣也不理他，直接向眾人道：“皇太孫被妖道害死，太子妃因傷痛皇太孫而薨，現在三皇孫年幼無力主持喪儀。燕王還被關在宗正寺裡，難道讓太子妃靈前連個孝子都沒有嗎？”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本來長安百姓就覺得朝廷對李承乾不公，現在孤兒寡母站出來哭訴，等於是給現在場的百姓心裡加了一把火。

  就在這時，王良娣抱著李白向四周的百姓微微屈身福了福，垂淚道：“太子殿下生死未卜，可是他曾寫信來與本宮令本宮照顧燕王殿下和三皇孫。如今太子妃將在東宮設靈，堂前焉能沒有孝子？
  本宮欲去宗正寺接出燕王殿下為太子妃守靈，不知諸位高賢以為如何？”

  人群裡很多人紛紛站出來高聲道：“我等願意隨良娣娘娘同去！”

  “同去，同去”

  ……

  ……

  看著百姓們如此熱烈，王良娣再次朝眾人福了福，就轉身往車駕走去。眾人從她身後看見她李白一直在為她擦眼淚，都心有戚戚焉。

  ……

  ……

  王良娣的做法很李承乾，是堂堂正正的陽謀，不管怎麽說，以大勢壓人，一般人很難破解。

  長安城中新換上來的一批官員聽說王良娣要領著萬民去接李象，一下子就急了。

  如果王良娣拿著李承乾的手書就是李世民在萬民面前也不能強信長孫衝的話，硬說是李象害死了李厥。

  一些還支持東宮的大臣則欣喜若狂，以為王良娣有些智慧，救出李象足可以代替李承乾，只有近來一直病在府裡的李靖聽了消息後大驚失色。

  “魏叔玉，快，快去見李安儼將軍，告訴他長孫無忌要殺燕王殿下！”

  來報信的魏叔玉看著剛才還躺在上床上，半死不活的李靖，猛然坐起來，先是嚇了跳，然後不解地道：“太子殿下是皇太孫和燕王殿下的父王，王良娣有他的親筆信，還有萬民隨從，誰敢害燕王殿下?”

  李靖急道：“正因如此，長孫無忌才要害燕王殿下。”

  “啊?”

  魏叔玉依舊不解。

  李靖自知命不能久，也顧不得其他急聲道：“若是當年陛下有辦法搬倒隱太子，又怎麽會乾出玄武門之變?”

  “啊——”

  魏叔玉聞言大叫一聲就往外跑。

  ……

  ……

  王良娣一行人前有太子妃靈柩開路，中有上千東宮護衛，最後跟著數萬長安百姓一路上如同洪流一般浩浩蕩蕩，闖過皇城城門，直到宗正寺大門前停下，宗正寺大小官員聽說了都嚇的面色蒼白出來迎駕。

  就連一直請病假的宗正卿李崇義也趕來了。

  李崇義是大唐開國功臣河間王李孝恭之子，襲爵譙國公，自貞觀十五年李孝恭突然死去，不到三十歲的李崇義就被李世民召回長安做宗正卿，這些年無論朝局怎麽波動，都沒有影響到他。

  就這是這一次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大批貶謫朝中大臣，也沒有動他分毫，只是不知出於什麽目的，在李象被關進宗正寺之前他請病假不班了。

  本來眾人以為他是怕擔上謀害皇孫的罪名，可看他這個時候出來迎接王良娣，顯然已經作出了決定。

  一眾官員了先是朝太子妃蘇氏的靈柩大禮參拜，而王良娣早抱著小李白跪在靈柩前一一還禮。

  然後才請起王良娣行禮。

  雙方見禮罷，李崇義一臉悲戚地問道：“太子妃不幸薨逝，太子殿下為國征戰在外，良娣娘娘您攜三皇孫千裡迢迢從燕都回來，不回東宮停靈，來宗正寺所為何事?”

  他身後少卿一聽就意識到了不對，忙回身對身後的一個小吏使眼色，命他去請長孫無忌。

  ……

  ……

  出了這麽大的事何須他去請長孫無忌，若不是李世民派李治去尚書高官孫無忌早就騎馬來了。

  “舅舅，父皇說：承乾生死未卜，先把李象放出來也無防。”李治十分乖巧地替李世民傳話。

  長孫無忌看見李治這副樣子，心裡雖然不屑，面上卻十分慈祥地道：“這是陛下的旨意，晉王殿下以為如何?”

  李治聽了臉色一暗，歎口氣道：“大哥是大唐的皇太子，如今的結局也算是忠孝節烈，李象是他的長子唉——”

  李治說到這裡歎口氣就不往下說了，長孫無忌以為他是婦人之仁，便淡然地道：“當年先帝有意把天下傳給陛下，封隱太子去益州做個太平王爺，從此不乾朝政，可是……，總之陛下和隱太子都不相信，這才有了玄武門之變。”說到這裡，長孫無忌看著李治問道：“你覺得當年陛下做錯了嗎?”

  “這，這這……”

  李治面露驚慌之色，似是不想聽這種兄弟相殘的事，又像是不想提李世民的過錯，這了半天也沒有說出第二字來。

  “當年陛下當然沒有錯，那老夫等人能想出來的唯一活路。”

  長孫無忌見此越發地看不起李治，口氣也不似剛才那麽溫和了。

  李治眼裡喜意一閃即沒，忙低下頭唯唯諾諾地道：“都依舅舅。”

  長孫無忌看著李治的後腦杓，神色輕蔑，繼續道：“前些日子，陛下把一乾東宮的大臣都發配去海外，分明是想讓李承乾去海外立國。可這都是陛下的一廂情願，天下大勢一直都在東宮，李承乾以及心向東宮的文武大臣怎麽可能會放棄中國而去海外?”

  李治再次行禮道：“舅舅所言及是！不過大哥如凶多吉少……”

  長孫無忌臉上露出傲然之色，對於李承乾的結果，他是很滿意自己的操作的。

  不過低頭看看，見李治依然沒有說出殺李象的話，便有些不悅了。

  恨鐵不成鋼地道：“李象是李承乾的長子，又在幽州被李承乾親自教導多年，想來本事不小，不然李承乾怎麽會早早地安排他去海外?
  現在李厥早夭，李承乾又……哼！東宮諸將必然心向於他，這也是王良娣急著救他出來原因。

  所以李象絕不可留著。”

  李治聽了臉色又白了幾分，既不說一定遵從李世民的旨意，也不說讓長孫無忌殺李象的話。

  長孫無忌目光烔烔地看了他半天，最歎一口氣道：“時間不早了，我先去宗正寺看看，免得李崇義把李象放了。”

  說罷看也不看李治抬腿就走，更不可能看見李治在他走後練變臉大法。

  長孫無忌早就知道宗正卿李崇義對自己心存不滿，如果不是他之前一直裝病不出，早就送他去海外了。

  因此聽說王良娣攜萬民之望悍然直闖宗正寺，長孫無忌最擔心的就是李崇義突然出來把李象放了。

  別看現在長安城明面上在他手裡掌握著，但是李象一旦出了宗正寺，長孫無忌真沒有信心能再把他抓回來。

  所早派了人去宗正寺，以應不測。

  ……

  ……

  長孫無忌猜對了李崇義今日來宗正寺確實是專為放李象出去的，如果李承乾這一次真死了，東宮在接下來的鬥爭中獲得勝利，他就等於救了下一個大唐天子。

  有人可能要問，李崇義不怕李世民嗎?
  當然怕，只要李世民不死他都怕，可是王良娣拿著李承乾的信，身後跟著數萬長安城的老百姓，面對如此情形李世民也怕，所以才有了李治去見長孫無忌的事。

  李崇義算準了這一點才出來的，現聲他聽了王良娣的話，連推脫都免了，直接回頭對宗正寺少卿段炎道：“段少卿，良娣娘娘的話你都聽見了?還不快把燕王殿下請出來，隨良娣娘娘回東宮為太子妃守靈。”

  少卿段炎仗著是長孫無忌的派來的，根本沒有把眼前人和事放在眼裡，語帶嘲諷地道：“李寺卿，李象已經被陛下降旨奪爵了，關在宗正寺也是陛下親自下的詔書，沒有陛下的旨意誰敢放人?”

  說著眼神還挑釁地看一眼東宮諸人。

  李崇義卻似聽不出段炎的嘲諷，苦口婆心地道：“陛下受奸人蒙蔽，錯怪了燕王殿下，如今有太子殿下的親筆信，陛下不信太子殿下還信誰呀?”

  段炎一聽幾乎要笑出來，得意洋洋地道：“陛下不信太子當然是信……”可他到底經過多年官場磨煉，知道他要是敢把下面的話出來，神仙也救不了他的命。

  段炎急忙住口，神色悚然地看著李崇義這個他一向看不起紈子弟。

  李崇義卻依然神情不變只是大聲道：“來人去把燕王殿下請出來，陛下若是怪罪本公一力承擔。”

  段炎是長孫無忌調來的他不聽李崇義的話，，可是宗正寺裡還有兩個寺丞呢，他們原本就是李崇義的心腹。二人此時就站在段炎身後，一聽李崇義這麽說，知道李崇義已經下定決心，便轉身往宗正寺裡走，要放李象出來。

  只是他們兩個還沒有走進宗正寺，就被人攔住了，長孫無忌先派人到了。

  李崇義一見兩直冒殺氣，十分霸氣地喝斥道：“你們是什麽東西，膽敢在宗正寺放肆?”

  他身後的護衛不用吩咐就凶惡地撲上去，把攔著兩個寺丞的人抓起來。

  段炎忙陪著笑臉朝李崇義抱拳道：“寺卿大人，此時乾系重大，下官以為還是要請長孫仆射決斷。”

  李崇義一聽臉色頓時一沉大聲道：“尚書仆射雖然權重，但是他還管不到宗正寺頭上來，這裡事情自有本公作主。”說著轉頭看向兩個寺丞道：“去請燕王殿下！”

  兩個寺丞聞言急忙又往宗正寺走。

  “宗正卿，老夫怎麽不知道，如今的大唐有個燕王殿下呀?”

  話音未落，眾人就見長孫無忌在一眾侍衛保護下，緩步來到場中。

  李崇義到底年輕，而且是個官二代，雖然平時仗他父親功勳在長安城也是人五人六的，可是一見長孫無忌這樣的老狐狸心不由就緊張起來。

  因為不想弱了氣勢，便上前一步大聲道：“長孫仆射，這裡是宗正寺管是皇族宗室，你不在尚書省好好處辦理公務，來這裡做什麽?”

  長孫無忌見此毫不在意，呵呵一笑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淡淡地道：“按理說老夫是不該來宗正寺，可是李象謀害皇太孫，有人要私放了他，老夫不能不來看看。不管你是誰敢違陛下的旨意，老夫當場就把你辦了。”

  說到最後已是聲色俱厲。

  “你——”

  李崇義見此氣勢立即一弱。

  “長孫仆射！”

  王良娣弱弱地喊一句，抱著李白上前一步，輕輕道：“太子殿下有明言皇太孫是你舉薦給陛下妖道害死的與燕王殿下無關。”

  長孫無忌聞言立即動了殺意，眼裡殺機一閃正要說話，卻聽宗正寺裡傳出一聲音：

  “不好啦——”

  聲音恍急，顯然是宗正寺裡出事了。

  長孫無忌、王良娣、李崇義聽見都是大驚，都朝宗正寺大門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