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裡有六個人,一個三十四歲的婦人穿著華麗的衣服,梳著婦人的發髻,帶著不少純金的釵子,脖子上手腕上也都帶著綠色的紅色的珠子,乍然看去金光閃閃的,差點沒閃瞎唐芷的眼睛。
婦人旁邊站著一個小女孩,被什麽吸引了注意力在低頭看著,而在婦人的身後,站著兩男兩女,從服飾上應該是下人和丫鬟。
張木匠正在和那婦人說話,那夫人一臉的高傲,目光時不時的看著四周,略帶嫌棄,倒是無意中撇到門口的唐芷時,眼睛一亮。
“你來了?”張木匠也是看到婦人偏頭看到門口才看過去,他一看到那兔子披風就認出唐芷了,說話間人也迎了上去。
“曹姨在鋪子裡等著了,想讓張叔叔幫我把做好的東西送過去,我是來給你們帶路的!”唐芷也是面帶笑意的看著張木匠,只是身上炙熱的目光看得她極為不舒服,一扭頭就看到還盯著她瞧的婦人。
準確的說那婦人盯著的不是唐芷,而是唐芷穿著的衣服。
唐芷佯裝沒有看到那人,而是看著張木匠去後面找人,因為沒想到快年底了生意會這麽好,張木匠有些忙不過來,所以暫時聘請了兩人幫忙,這會幫唐芷送東西,也就落在兩人身上。
因為做好的東西不少,直接就放在張木匠的家裡,兩個工人離開時,唐芷也就跟著離開,只是她人剛走到門口,突然被大力扯了回去,耳邊緊接著響起一道尖銳的女聲,“娘,我想要她身上的這件衣服!”
唐芷是因為沒有防備才會被一個幾歲的女孩給扯回去,這會看到身邊站著的人,便皺著眉頭將手臂上的爪子給拍了下去。
‘啪’的一聲,小女孩的手直接被唐芷拍開,因為知道沒有用多大力,唐芷轉身就走,哪知,耳邊一陣風刮來,合著嗆人的香味撲鼻而來,一個明顯帶著蠻力的胳膊再次扯住了她的後領。
‘咳咳’,唐芷覺得這味道比師傅藥間的味道還要難聞,她衝著女人嫌棄的咳了幾聲,卻引來了那婦人更加的不悅,一松手就將唐芷往牆上推去。
張木匠還站在櫃台旁邊,眼前這一幕發生的太過迅速以至於他剛剛才反應過來,看著明顯被欺負的唐芷,立刻眉頭一皺上前將扶著櫃子的唐芷擋在身後,並義正言辭的看著那婦人,“夫人,你這是做什麽?”
“做什麽?”婦人聲音很是尖銳,怪不得她女兒也是那種聲音,敢情是遺傳的,只見她手指指著張木匠的額頭,目光傲慢尖銳,“你沒看到她剛剛打了我寶貝女兒嘛?我女兒出生到現在,還沒人敢碰她,她算個什麽東西,我女兒的手是她能嘭的嗎?”
婦人說著,一手拉著她的女兒,摸著那根本不存在痕跡的手背,模樣心疼,倒是小女孩雖然任由婦人拉著自己的手,眼睛卻是死死的盯著唐芷的衣服,隨後拉著婦人,高聲道,“娘,我要這衣服,你拿給我!”
“衣服?”唐芷一進門時婦人也看中了她的衣服,不過想到是別人穿的才沒有開口,這會女兒都說了要要,就算髒一點算什麽,頓時點頭,“恩,等著娘親拿給你!”
說著婦人已然走到張木匠跟前,衝著他不悅道,“你要是聰明的還想在這藤縣呆下去,就老老實實退到一邊去,一個小蹄子也值得護著!”
“夫人,你這是什麽話?這藤縣難道你家的不成,我張木匠在這裡十幾年,還沒人說不讓我呆下去,倒是夫人你何必以大欺小!”張木匠也是怒了,沒想到這婦人竟然是個不講理的。
“藤縣當然不是我家的,但是你一個小小木匠,難道我肖家還趕不走你嗎?”那婦人不屑的看著張木匠,她身邊的小女孩倒是對大人的話不敢興趣,一直搖著婦人的手,催促著她拿衣服。
張木匠半點沒有後退,臉色雖然不好,但更多的是慎重,肖家是藤縣的第一大家沒錯,他真沒想過這婦人竟然是肖家的,還別說肖家的確有能力讓他呆不下去。
唐芷從聽到肖家兩字時,眉頭就沒松展過,怎麽又是肖家的,看來她還是心軟了,真應該讓那個肖家的三少給疼死過去,不過她也在這一刻明白了權勢的重要。
“你們兩個去把這木匠拉開,還有你們兩個把她衣服給我扒下來!”婦人已然不耐,直接驅使下人動手。
唐芷才神遊一會,回過神來就發現人家要搶她東西了,想起自己無權無勢還暫時無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那倆丫鬟就要過來時,看著那婦人出聲道,“等等!”“恩?本夫人看上你的衣服是你的榮幸,怎麽,你不願意?”婦人斜睨著唐芷,神色鄙夷。
呸,誰稀罕你的榮幸!唐芷心裡腹誹著,面上卻是極為平靜,只是眼神帶著些委屈,有些猶豫道,“不是這樣,是因為…”
“因為什麽?”婦人神色極為不耐的看著唐芷,對於她吞吞吐吐的樣子很是不喜。
“因為我從小就有疾病,家人為了不讓傳染才給買了一件毛外衣,我要是把衣服給了夫人,要是上面帶了病,會傳給妹妹的!”唐芷委屈著將話說完,末了有小心翼翼的看了那小女孩一眼,眼神帶著不忍。
“什麽?有病!晦氣晦氣!”婦人一聽臉色都變了,頓時拉著女兒倒退了好幾步,眼神嫌惡的看著唐芷,皺著眉喊回自己的下人,“都松手,剛剛這木匠可是碰了那女孩,可別把這病氣帶進了我們府裡!”
兩個下人一聽也是嚇了一跳,紛紛看著自己,趕緊用手拍了拍,好似上面真有什麽病氣一樣。
“夫人不用離那麽遠,我娘說,不要和我離的太近就不會被傳染的!”唐芷好心的解釋著。
卻不料婦人聽聞臉色更是不好,語氣就差尖叫,“離得近還能傳染?該死的你這小賤貨,要是把病氣過給了我,我弄不死你!”
婦人惡狠狠的罵了唐芷幾句,人確是朝著店口走去,邊走邊往回看,生怕唐芷跟過來,而唐芷也沒讓她失望,委屈的看著幾人,還不忘跟過去解釋著,“娘親說離得不近沒關系的,我也喜歡妹妹,要是妹妹喜歡我的衣服,我就給她!”
說著唐芷就要脫著衣服,那小女孩沒有聽懂什麽病氣,看到唐芷要給自己送衣服,高興的就要去接,只是手還沒伸出來,就被那婦人一下子拽走,一夥人罵罵咧咧的走遠了。
臨走,那婦人還狠狠剜了唐芷好幾眼。
唐芷臉上的笑容在婦人離開後盡數褪去,她面若寒霜,目如冷風,挺直的後背都仿佛渡了冷氣。
唐芷轉過身的時候張木匠還愣愣的看著她,看到他眼中的憐惜,唐芷才想起什麽,笑了笑對他說道,“張叔叔別誤會了,我可沒有什麽傳染病,剛剛只是騙她們的!”
張木匠一聽這才松了口氣,他就說這麽可愛的小女娃怎麽會得了那嚇人的怪病,嚇得他心連跳好幾下。
唐芷又笑了幾聲掩飾心裡的怒氣,想起剛剛兩個已經走遠,這會怕是追都追不上,乾脆也不去看了,就在這裡等著,反正待會搬東西過來還是要路過這裡的。
張木匠很貼心的找出了鋪子裡一個小板凳到唐芷面前,反正還要等一會,唐芷也不推脫,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她兩手撐著下巴,神色有些飄遠……
張木匠的人也不慢,一刻鍾後就看到遠處重重疊疊過來幾個人影,大約三四個,看著他們的衣著倒像是鄰居什麽的,想必是東西太多幫忙搬著。
唐芷當初訂做也沒有細看是多少件,這會好幾個人將東西抬到面前才發現原來買了不少,不過看了看都是需要的,便也沒有覺得太多。
幾人休息了一會,唐芷開始給幾人領路。
曹氏看中的鋪子在街中心,當初因為這個鋪子位置不錯,曹氏費了好多口水才將店鋪盤了下來,最後那人提了高價,又談了好幾天才談妥,價格還真比附近的都貴。
幾人將東西送到店鋪門口時,曹氏還在清掃地面,剛好就差一點,看到唐芷的身影,便利落的將剩余的清掃乾淨,隨後迎著眾人進來。
因為唐芷訂做的都是大家沒見過的,不知道她是有什麽用,所以接下來還要唐芷知道該怎麽擺放,比如十幾個木架子左右貼近牆邊靠著,呈梯型的斜面看起來很新穎,下面連著一米高的櫃子,看著是不錯,但是沒人知道這是要裝什麽。
等兩邊的都擺放好之後,中間則是放了四個方方正正的形如桌子一樣的東西。
看著眾人都很好奇,唐芷笑著上前,只見她將那方形的蓋子一打開,小手不知道在後面搗鼓什麽,蓋子移到了後面,然後整個面就都豎起來了,可以說除了需要動手,等弄好也就和邊上的有些相似。
曹氏在一旁淡笑著看著唐芷指揮,沒一會所有的東西就都擺放好了,包括唐芷特意設計的一個弧形櫃台,用來收錢的櫃子。
因為鋪子裡面什麽都沒有,曹氏也沒東西招呼那些工人,便那些散錢出來一一打賞,眾人笑著接下,言說店鋪開張會過來捧場之類的話,哪怕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這鋪子是做什麽的……
“曹姨,你說權勢重要嗎?”
回去的路上,唐芷突然悶聲悶氣的問道。
“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但又時刻需要,怎麽了?芷兒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曹氏側頭看著低著頭的唐芷,她心情似乎不怎麽好,完全沒有剛剛在店裡的開心,不免皺眉,難道被欺負了?
又聯想她剛剛問的問題,曹氏似乎猜到什麽,面色有些緊。
“我沒事,就是突然想到這裡,覺得要是以後做生意肯定少不了這方面的需要!”唐芷這會突然抬起頭,面上還帶著笑意,似完全看不出她剛剛有過什麽情緒。
“那芷兒是想?”
“我想曹姨幫我查一下藤縣縣令的家人資料,還有這藤縣裡有名的大戶人家!”唐芷吸了口氣,緩緩說道。
還沒有做生意,已經開始為接下來做準備,曹氏為唐芷的做法很是讚同,她面帶讚賞的點頭,決定早些把這些東西查好,不然這孩兒又該憂心了。
聽到曹氏應下,唐芷也並沒有松口氣,如若不是遇到今天的事情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弱,以為只是掙錢讓家人過上富足的生活就可以了,卻沒想到除了物資上的東西,家人更需要的是外在的維護,她很難想象如若今天遇到那婦人的不是她還是大姐或者是哥哥弟弟,那麽事情又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