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得轉身，一步步遠離，同時撫著腕上的金蛇輕輕道：“帶我出去罷。”

  盤在她皓腕上的金蛇頓時昂首，向著一個方向吐信子。

  往那裡去，她可以返回現實世界。

  #####

  塗盡立在神魔獄一層、巴蛇的監牢裡，一動不動。

  他身板依舊挺直，站得猶如一座雕像。

  在他面前，長天背靠石牆，而寧小閑螓首倚在他肩上。兩人一動不動，似在沉睡。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長天耳中突然飛出一縷青煙。

  這縷煙氣很淡很淡，像是隨時都要消散於空氣中，不過依舊是晃晃悠悠地朝著寧小閑飛去。塗盡大喜過望，伸手指了指，助它聚攏了身形，順利鑽進了原主人的身體當中。

  果然過了十幾息之後，寧小閑眼皮微動幾下，隨後緩緩睜眼。

  這裡的光線已很柔和，她卻像是適應不來，一下又緊緊閉上雙眼，過了好久才一點一點睜開。

  “我去了多久？”

  “四個時辰。”

  識海的時間流速與現實世界完全不同。她在長天的神國中度過了驚魂奪魄的九天，現實裡卻隻過了四個時辰。

  寧小閑卻著實吃了一驚：“四個時辰！”

  四個時辰，對於一場有仙人參加的戰鬥來說，戰局又會變作什麽樣子？她虎地一下坐起，想要跳下黑石榻，結果腰板一軟，居然半點勁兒也使不上來。多虧塗盡扶著她肩膀，否則她這一下就要倒到地上去。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試著調息運力，卻發現身體當中神力充沛，可就是不聽使喚，無論她神魂下多少個指令。打個比方，她的身體就好像一具精美的提線木偶，雖說半點損傷也沒有，可是最重要的提線被剪斷了，因此也是用盡全力也只能動一動小指頭。

  她駭得嘴唇都白了：“我這是怎麽回事？”

  “恐怕是服用了‘神仙倒’的後遺症。”塗盡扶著她，沉聲道，“老實說，您的神魂回到身體之後，居然還能夠醒來，已是萬幸！”他一直便知道“神仙倒”的副作用，然而她始終堅持，他也無法反對。

  “長天將‘神仙倒’的藥力抽走了，我受的損傷會小些。”寧小閑轉動眼珠，望向長天，只見他還是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心下失望，“這家夥不是說了，我睜眼就能望見他？”

  您可不就是睜眼就望見神君大人了？只不過人家沒反應罷了。塗盡心裡這樣想，嘴上卻道：“計劃成功？”

  “大概……吧？”這話她說得好沒底氣。陰九幽是輸定了，可是巴蛇的神國也坍塌了，這還能不能算是長天贏了呢？

  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外頭形勢如何？”她遁入神魔獄之前，趁著場上一片混亂，往地上偷偷丟了個魔眼，方便塗盡監視外部情況。

  “很不妙。”塗盡直截了當道，“我們與對方相比，仙人數量懸殊，奉天府主和沉夏受了重傷。不過奉天府主改換了策略，隻守不攻，令軍隊全力收縮防禦。仙人們聯手布下陣法，暫時將北境仙宗擋在外頭。不過形勢不樂觀，因為奉天府主拿不出火鴉真人清白的證據，又有三家仙宗離開，所以現在我們這一邊只有八萬人不到了。”

  她怵然一驚，面色大變：“八萬！”

  這回連塗盡也長長歎了口氣：“是。這三家仙宗帶走了四萬多人，並且在過去的四個時辰裡由於仙人參戰，雙方兵員都是損失慘重，我方減員了兩萬余人。”

  她心裡微涼。八萬人對上三十余萬大軍，若在一般的防守戰來說，勉強能說是足矣，但雁沙崗這裡並不是真正的仙家駐地，只不過是個小城，僅有最基本的城防設施，要拿它作為基地來對抗三十幾萬仙兵，那真是要讓人笑掉大牙。這真是數量上的巨大差距，北境仙宗就算是實施“兌子”之策都劃算之極，拿己方的五萬人換隱奉聯軍五萬人的性命，它還未覺得如何，這一邊必定是要垮了。

  仙軍之間的戰鬥和凡人不同，智謀隻起輔助作用，所謂一力降十會，多半還是以硬實力說話。所以，無論是普通兵員數量還是高端戰力，聯軍都遠不如北境仙宗，這一仗再打下去，無論汨羅如何運籌調度，最後也是以慘敗收場。

  這恐怕還不是最糟糕的，她見塗盡欲言又止，顯然還有話未說，於是道：“繼續。”

  塗盡接著道：“您方才是突然消失在大帳當中，所以對面陣營時時前來喝罵，都說您丟下將士臨陣脫逃了，只有奉天府主……”說到這裡，以他心性都有些猶豫。寧小閑知道下面必定不是好話，也隻得道：“說。”

  “都說只有奉天府主被您美色迷了心竅，拖著十余萬大軍留下來替您斷後。”

  寧小閑頓時氣得俏面通紅，胸口一陣起伏：“混帳啊！”

  可她也明白，自己本事再大，也難堵天下悠悠眾口。無論這一戰結果如何，她是越發聲名鵲起了，只可惜這真不是什麽好名聲。

  塗盡見她眉宇間淨是疲憊之色，伸手將她扶了，送到神魔獄第五層的小屋當中休整。

  “這幾個時辰，您始終沒有露面，因此聯軍中現在也有些風言風語走散，奉天府主下令抓起幾十個敢嚼舌根的妖怪，當眾梟首，以正視聽，這才勉強止住了流言，但軍心難免有些動搖。”區區四個時辰而已，平時她消失四個時辰誰會注意？偏這是仙戰，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難熬，也不知有多少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所以她的消失，才顯得加倍地詭異和難解。

  她長長地吐了口氣穩定心神：“我現在該露面？”隱流和奉天府軍紀嚴明，可惜聯軍當中並不只有這兩個仙派。

  “以您現在的狀態？”塗盡打量了她幾眼，“這不是個好主意。”

  她連站都站不起來，這副形象又能給妖兵們多少信心？寧小閑煩躁地歎了口氣，這時卻有一個微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