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少帆的心狂噴血，他想起一個詞叫“淚奔”。

  她本來就把他當閨蜜，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她明明在為他著想。

  洛少帆久久凝著燕子，他伸出手兒，不知是想拍燕子，還是拍自己。最後，他還是拍向自己。

  “洛少帆，你怎麽用牛肉擦臉？”燕子驚呼。

  ……他只是忘了手裡還拿著牛肉。

  燕子嘿嘿的笑著，拿起紙巾替他擦臉，“下次別這麽搞笑啦！”

  搞笑？他明明隻想淚奔……

  替他擦完，燕子卻舒舒服服地坐下了：“我得好好想想，我還有哪些女同學待字閨中。”

  洛少帆有一下沒一下地剁著牛肉，暗暗發誓，在被燕子激出心臟病之前，必須采取點行動。

  事實證明，洛少帆確實不會牛肉炒飯。九點就開始做午餐的舉動，也是科學的。當消耗掉大半牛肉和米飯後，日近中天，才端出兩碗像樣的飯出來。

  “應該能吃。”洛少帆一點也不尷尬。瞧，雖然看上去不怎麽樣，可聞著香噴噴的。

  燕子淚汪汪地瞅著他：“洛少帆，謝謝你的牛肉炒飯！”

  這位少爺公子，就算以前真炒過飯，說不定也是十年八年前的事兒了。不過，顯然比她的水平好多了，她是連刀把都沒有拿過，根本不知道怎麽把牛肉變成小粒小粒。

  “好吃不？”燕子沒嫌棄，洛少帆漾開笑容。那模樣，比開個新樓盤還有成就感。

  “很好。”燕子感慨萬千，“我終於明白嫂子，為什麽想找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男人了。起碼兩人不會餓死！”

  洛少帆唇兒勾得高高的，忽然覺得所有的追隨都值得了。

  燕子憐惜地看著他：“所以，我給你找老婆時，首先得看她會不會做飯。”

  他一口飯噴了出來。他真有心臟病了……

  燕子卻驚奇地瞅著他。

  深呼吸，洛少帆計劃日子：“哪天去看醫生？”

  “明天吧！”燕子想了想，“醫生說要等身體各項指數都適合這裡的氣候。”

  洛少帆含笑凝著她：“這樣好了，我讓幾個同學過來陪你玩。這樣，你就有伴兒。我也能放心乾點事。”

  燕子頓時眉眼彎彎：“好呀。不過，能不能挑人呢？例如沉穩內斂，安靜些的。”她現在能吃能喝能行能睡，可樣樣都處於亞健康狀態。什麽都得注意點兒。

  “當然。”洛少帆說。

  溫哥華的夜晚，來得格外快。在國內還算下午，可在這兒，已經華燈初上。

  那次心臟病劇烈發作，消耗了燕子太多體能。表現看上去還和以前一樣，可實際上身體機能受到很大影響，虛弱乏力，燕子早早就爬上~*去休息。可不知為什麽，明明暖氣很夠，她也穿著毛毛的厚睡衣，可就是覺得寒冷。

  燕子明白自己這是虛寒，血氣不足，蓋多厚的被子也沒用。她拚命合著美麗的丹鳳眼，數綿羊。可越數越心事浮沉，怎麽也睡不著。

  這個時候的家裡，是幾點呢？

  天亮了嗎？

  哥嫂擔心她，一定早早醒了。

  悠悠和青青想念姑姑了嗎？

  雲岩他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誰嗎？

  燕子越想睡著，就越睡不著，反而心緒越來越亂。她挫敗地坐起，看著溫哥華的夜空。夜空一片漆黑，就象她的心兒。孤孤單單，空空蕩蕩。

  終於，她不再強迫自己睡覺，披上厚厚的外套，吸著毛拖鞋，向外面走去。

  洛少帆就住在隔壁。

  房間裡面還有燈光，門半開著。燕子俏皮地探進半顆頭，只看見穿著方格子睡衣的洛少帆，正側臥著。他睡熟了。

  燕子眸子有些濕潤。她昨天來到這兒就睡。可他卻把兩人的衣物被褥等日常用品，全準備好了。他昨天一定睡得少，所以現在才能這麽快入眠。

  “真浪費電。”燕子忍不住撇撇小嘴兒。她躡手躡腳地走進去，來到他*頭，正要按掉開關，可她忽然瞅著他的臉，移不開。

  白希的皮膚，長長的臉，眉尾上揚，鼻子挺直，唇角上揚。這樣的夜晚，他似乎很滿足，唇畔微揚，似乎在笑。他和哥不一樣的風格，可別有一番味道，都很吸引人。哥是內斂的，洛少帆是陽光的。就算他已經做了龍基董事長幾年，眼底已經顯現沉穩決斷，可只要一笑，仍然是個陽光的富家少爺。

  他符合大眾的白馬王子的形象。

  正瞅著，他的眉尖，忽然蹙起來。

  燕子一愣，忍不住就伸出手兒，輕輕地去撫平那道褶。

  可她的手兒，被一只有力的掌心握住了。那麽溫暖的大掌，立即驅散了她全身的寒氣。燕子不知不覺有些貪戀，她舍不得掙開他的手，舍不得推開溫暖的源頭。

  “嘿嘿。”她笑著，用眼睛示意燈光，“你浪費電。我來幫你關燈。”

  洛少帆揚眉笑了，淡淡的喜悅，小小的意外。他起來了，卻沒下來，只是半倚*頭，笑米米的：“我故意開著的。怕你晚上忽然醒來，一個人怕。”

  “嗚嗚……”燕子鼻子一酸，哭了。

  其實，她心底是有些怕。但她都這麽大了，不好意思說出來……

  “我睡不著。”她說得可憐兮兮的，全是真心話。坐到他身邊，“我們一起聊聊天，好不好？也許，你可以聽聽我和哥哥的成長故事。”

  洛少帆松開她的手心，握向她的手腕，然後是摸摸她的臉。他的臉色忽然一變，坐起來，一把撈起她的腳，手掌握住她腳心。

  “怎麽啦？”燕子嚇住了。他那麽緊張幹嘛？

  “是不是冷得睡不著？”他略微傷感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這個傻丫頭，就是不懂得愛護自己。

  “你怎麽知道？”燕子衝口而出。可想著他剛剛一連串的動作，趕緊閉了小嘴兒。

  他握著她腳心：“這些天一直是這樣？”

  燕子縮了縮脖子，可不敢隱瞞，隻得小小聲地招供：“是上次睡了六天之後，就一直是這樣了。只是今晚格外怕冷，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他無語，而又憂心。對凌雲岩的不滿，又多了幾分。但過去的已經過去，沒辦法讓它重來一次。如果能重來……

  “來，我們一起聊聊天。”洛少帆眸色複雜，手一揚，被子輕輕覆住燕子半個身子，“等暖和了再回去睡。”

  “嗯。”燕子果然貪戀他的溫暖，俏皮地倚著他枕頭。

  洛少帆輕輕握住她的手兒：“好點了沒？”

  “你的手好暖和。”燕子喃喃著，好滿足好滿足的小模樣，“讓人舍不得松手。”

  他的心，也被她這句話暖和了。

  可是，他立即被她下一句話，凍結了：“你的手，和哥的手一樣溫暖。”

  洛少帆啼笑皆非。此刻兩人同*共枕，可燕子那顆心，還是那麽純。他忽然有些惱容謙，如果不是把燕子保護得過度，這會兒怎麽可能沒有意識到，他正心有所念。

  “不過，我得起來了。”燕子掰開他的手，“睡一起，不像話。”

  “我也凍。”他說，“陪我一會兒。我們聊聊天，等會暖和了，我送你回房。”

  這樣似乎也不錯。燕子點頭兒，卻朝他眨著眸子，俏皮得很：“那好吧，誰叫你救了我的命，我當然得報答你。洛少帆，我們好好說話。”

  他眸光柔和幾分，把枕頭豎起來，讓兩人舒服地半躺著：“說什麽？”

  燕子眨眨眸子：“說你的龍基吧。洛少帆，你忽然丟下龍基不管，要不要緊啊？”

  “要緊。所以我和你說過，要是晚三五天更好。”洛少帆凝著她糾結的小模樣，淡淡一笑，“我本來以為你會過了年再來加拿大，所以確實有些事沒有安排好。不過我媽在，不會有大問題。”

  燕子卻朝他做鬼臉：“你媽真是個女強人。”

  “那是沒辦法的事。”洛少帆心思湧動，握著她的手，力道倏爾重上幾分，“我爸因為身體的事，不能獨立處理龍基。我媽要養大我們兄妹三個，當然不能讓龍基倒了，也不能讓龍基落上叔伯的手。所有的事，都是逼出來的。我媽以前也愛畫，卻不得不讓自己變成女漢子。”

  燕子默默聽著，鼻子有些酸。她喃喃著：“我討厭你爸。”

  洛少帆靜默不語。

  “好了，你爸都離世幾年了。不談他。”燕子澀澀的，“你來加拿大，你媽不反對你嗎？她知不知道你是來陪我的？”

  洛少帆淡淡漾開溫煦的笑容：“我對我媽說，我愛上一個漂亮的加拿大姑娘了。她立馬催著我快追上來。”

  “噗。”燕子笑了，“你媽上當了。”

  洛少帆靜默了下，才淡淡笑了：“在許多人眼裡，我媽是一個鐵娘子，很多時候不近人情。可是，我媽是一個真正堅強嚴格的母親。她後悔當初的決定，現在所有的心事，都是希望我快點娶個老婆。自然，她現在寧願信其有，不會再阻攔我。”

  “我也想要個媽媽。”燕子喃喃著，眸子濕潤了，“一個溫暖的媽媽。可是我記憶裡，我媽隻喜歡畫，很少親自照顧我和哥。我那時甚至想，是不是因為她恨我爸，所以連我和哥一起，都沒辦法愛了。可是這兩年，我才知道，媽那樣，是因為身體一直不好。”

  洛少帆默默抬起胳膊，修長的指尖，慢慢拭去她眼角的淚光。

  燕子淚眼婆娑地瞅著他：“要是你媽知道，你不是來娶老婆，只是陪閨蜜，你媽會傷心的。唉，洛少帆，我欠你太多了。多得還不清了，怎麽辦！”

  洛少帆默默摟住她。他天天都在說要娶她做老婆，可這個丫頭，就是不開竅，怎麽辦呢？

  “好舒服呀！”燕子的聲音，越來越小了，她美麗的眸子，慢慢合成一條縫兒，“我先睡睡，等會再回去……”

  聲音漸漸沒有了，她睡著了。她泛白的唇兒，在他體熱的幫助下，終於染上淡淡的紅。

  這個傻丫頭，竟對他如此放心，安心與他一個被窩。她不會還以為，他還象當初那樣，對她沒*吧？久久凝著那張寧靜而美麗的臉兒，洛少帆輕輕噬住那張紅唇。

  可他不能把她嚇跑了。他松開了她的唇，緊緊摟住她不盈一握的腰，睡去。

  有了溫暖，燕子睡得很舒服。

  天亮了。

  她伸著懶腰，覺得力氣都大了些。可看到是洛少帆的房間，她臉兒刷地紅了。低頭瞄瞄自己，她情不自禁感慨：“幸虧是閨蜜。”要不然，換了任何一個，她昨晚一定都不會這麽安全吧？

  她今晚一定會記著，要回自己的房間裡睡。

  洛少帆呢？

  燕子想了想，先去洗漱了，這才下一樓。她以為，她會看到早餐，結果……

  面前的情景，讓燕子不輕不重地“啊”了聲。

  這是怎麽回事兒？一大早的，異國他鄉，自己的屋子裡，出現個這麽漂亮的混血美女？

  唇紅如朱，卷發如畫，輪廓優美，高挑優雅。好一個大美人。她正站在大廳裡，含笑和她打招呼：“嗨！”

  “嗨！”燕子乾乾地應了聲，“你是怎麽進來的？”

  “我叫安娜。”安娜笑了，“當然是走進來的。我是洛少帆的老同學，他約我過來。”

  “哦。”燕子點頭，表示明白了。可是——燕子的眸子，不由自主地落上旁邊一大束美麗的紅玫瑰。一個同學來訪，家裡需要出現玫瑰嗎？

  安娜順著燕子的目光，看到玫瑰，笑了：“少帆說，他來加拿大追老婆。可不，這真是天賜良緣啊！我當然要努力配合了。”

  怎麽聽著這麽別扭呢？這個安娜要配合什麽良緣！燕子皺眉兒，心裡特別不舒服。她撇撇嘴兒：“是麽？”

  真主動的女人，一點意思也沒有。洛少帆一定看不上她。

  安娜睨著她：“你不想你閨蜜娶老婆嗎？”

  她是想給洛少帆介紹老婆人選，可為嘛經這女人一說，聽著特別鬱悶。燕子百無聊賴地坐下來，想心事。

  安娜卻纏著她不放：“你這雙眼睛，好漂亮。和洛少帆一樣，都是丹鳳眼。看上去天生的夫妻相，可惜沒有夫妻緣。”

  夫妻相？燕子一愣——她和他有夫妻相？

  夫妻？聽起來好奇異的感覺。可是好暖。

  “燕子，我回來了。”門外響起一聲自行車鈴響，然後是洛少帆的聲音。

  燕子喜悅地起身，去接早餐。可安娜更快，她一下子接住早餐，笑著：“知道我來得早。所以給我買早餐，少帆，真是太謝謝了！”

  燕子愣住了，巴巴地看著洛少帆——他居然真買了三份早餐。他居然真給這個女人買了早餐？

  他是她的閨蜜，又不是安娜的閨蜜！他幹嘛對人家那麽好？原來，他對每個女性朋友都這麽好……

  深重的失落感，立即罩住燕子那顆敏感的心。

  放下早餐，安娜抱起旁邊的玫瑰，送進洛少帆懷中：“玫瑰，99朵，你的。”

  “謝謝！”洛少帆接過。

  燕子呆呆地瞅著那束玫瑰。99朵呀？他還接得那麽高興。

  瞅著燕子的失落，洛少帆輕輕籲了口氣。昨天一天的失意，終於消淡了些。這個丫頭臉上的失意，終於讓他流血的心，好受了些。

  燕子心兒酸酸的，她瞪著玫瑰，喃喃著：“洛少帆，你怎麽可以接女人的玫瑰？”

  洛少帆凝著她，唇角笑容擴大：“安娜買來的玫瑰很漂亮。”

  “不適合你。”燕子說。大冬天看到紅玫瑰，格外真刺眼啦！

  安娜好笑地瞅著燕子：“適合得很呢！洛少，夏小姐真逗！”

  眼睛有點澀，燕子不知不覺抓緊洛少帆的胳膊，喃喃著：“洛少帆，我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