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瀾房間沒人。
“首長在書房。”門外的警衛立正提醒,“首請跟我來。”
警衛率先向前走去,容謙這才跟上去。來到門口,警衛閃人,容謙伸出手臂,指背有力的扣上門。
“進來。”司徒瀾的聲音低沉有力,透著淡淡的疏離。
推開門,容謙掃過書房的擺設,一間完全男性化的書房。清一色的米色書架,連書皮多是素色,窗簾也是米色,只有電腦是黑色的。
“你女人睡了?”司徒瀾聲音微寒。
“睡了。”容謙語氣淡淡。
“睡了好,省得瞎摻和。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司徒瀾寒意中更增了鄙夷。
“司徒先生!”容謙謙恭溫和,那神情不像被軟禁的人,更像一個儒雅有禮的客人。
“司徒先生?”司徒瀾淡淡重複著,略帶寒意的長眸銳利幾分,緊緊鎖著容謙平靜的面孔,“你比國防部部長還難請。我剛剛在房中足足等上你半個小時。你去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張臉,一臉淫相,好象沒有女人就過不了日子。”
容謙淡淡:“*怕孤獨,需要溫暖……”
“閉嘴!”司徒瀾坐在寬大的紅木椅中,眸中的寒意越來越重,低沉的聲音幾乎和外面的空氣一樣冰寒,“該來見我的時候,卻爬上一個女人的肚皮,貪圖那點兒女私情,一輩子怎麽成就大事?”
容謙先是平靜,接著微微擰眉,最後悠然輕笑:“司徒先生,並不是每個男人都下得手,放任自己懷孕兩個多月的妻子不管,去成就所謂的大業。但不知司徒先生這麽多年來,是不是就得到快樂?”
“你……”司徒瀾涼寒深眸瞬間全凝住容謙。
容謙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門外的警衛進來搬他的脖子:“我妻子現在懷孕兩個多月,孕吐得讓人心疼,莫說只要我溫存,就是赴湯蹈火,也理所當然。”
“你不用含沙射影指責我辜負你母親?”司徒瀾銳利的眸眯了起來,“你在指責當初我離開當時懷孕兩個多月的思思?”
“司徒先生是長輩,晚輩不適合指責。”容謙語氣平穩,身形穩重灑脫,“澄清事實而已。”
司徒瀾冷肅站立:“你借你那個女人的事,來指責我。她……”
“我那個女人有什麽問題?”容謙揚眉,“溫良恭儉讓。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滾得大*。司徒先生憑什麽來指責我的妻子?我母親當年又有什麽讓司徒先生好挑剔的?”
“你——”司徒瀾怒氣騰騰地瞪著容謙,最後卻頹然坐進紅木椅中,“你可以帶她走了。燕子不能走。”
容謙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沉默著走到窗前,看著遠方的霓虹燈之夜。
司徒瀾慢慢站起來,緩緩踱到窗前,瞅著遠方的夜空,沉默著,好久才用力吐出幾個字來:“我沒有挑剔你母親。我更沒有拋棄思思。”
“……”容謙無語,司徒瀾想抹黑事實?
“我當時離開迫不得已。本以為三五天,沒想到會三五個月。”司徒瀾聲音微微沙啞,一雙大掌,慢慢覆住長臉,似乎瞬間就蒼老幾分。
容謙漠然:“我母親在原地等了兩年。不是三五個月。”
“不。”司徒瀾忽然面色大變,他倏地轉身,一把抓住容謙的衣領,似乎要勒死他,“一回北京,我不得不加入軍籍,不能擅自離職,否則軍法處置。回京十天后,我就托你母親的熟人專程去了你母親那兒。但他回來告訴我,你母親已經不在那兒。”
容謙不語,這等謊言,他不是小孩,聽不進去。
“他轉告我,思思被一個男人接走了。她怨我離開,居然連十天半個月都等不了。我是怒了,再沒有去過那個地方。”司徒瀾聲音沙啞著,肩頭微顫,“……你母親真在原地等了兩年?”
顯而易見,縱使他已變成冷峻的軍人,高高在上,不可親近,但對年輕時的事,仍然深埋心底,永遠無法淡然。
容謙沉默,他已經說得清楚。
“我明白了。”司徒瀾靜默著轉身,直視容謙,慢慢伸出雙臂,擱上容謙雙肩,慢慢用力,抓緊他肩頭,“你母親錯交了小人,我……錯信了小人。”
容謙平靜的心湖微微一動。司徒瀾堂堂上將,說出的話未必是假……
容謙緩緩轉過身來:“我母親原地等了兩年,直到燕子一歲多時高燒,幾乎喪命。燕子被爸所救,母親才跟著爸回了他原籍。”
司徒瀾別開了臉:“我知道容長風,在你母親與我交往之前,他是你母親的狂熱追求者。”
“你派去找我母親的熟人是誰?”容謙淡淡地問。
“那人……我們交往並不多,只有一面之緣。”司徒瀾回憶著,“他和你母親是校友,也是同鄉,你母親提過兩次。所以我放心地找他。”
“我去查查。”容謙長眸深邃幾分。
“這人我去查。”司徒瀾聲音低沉,可不容人反對。
忽然間,書房裡靜默下來。
許久,容謙才淡淡的:“不管是真是假,我明天必須離開。雲雪不能再在這裡住下去。”
“有什麽不能?”司徒瀾語氣鄙夷,“反正你們住著,也沒把我放在眼裡。我這院子何曾束縛了你們年輕夫妻?你照樣在我司徒家的*上,揉你的女人,揉得連我堂堂司徒瀾都得忍氣等你半小時。容謙,你別告訴我,你這氣度謀劃,那個容長風能給你優良基因。”
向來淡定如容謙,聞言長臉薄紅,可長眸,竟奇異地飛上惹情之韻。但他說出來的是:“院子雖好,*不及我家裡的。雲雪不習慣。”
說完,容謙長眸一閃,默默移向風高月黑之夜。這話,他似乎說得太快了些……
“哼!”司徒瀾擺冷臉,“她當然不習慣,還什麽許樓許抱許親許摸不許做。又有什麽隻許動上半身,不許動下半身……”
“請問,你是在聽*腳?”容謙薄怒,長眸怒向司徒瀾。堂堂一個老軍官,居然……要是雲雪知道他聽到那些話,估計他再也拐不了老婆*。
“警衛向我報告的。”司徒瀾放開他雙臂,“很好,你還舍得下*,還記得這會談。”
容謙揚眉,面容平靜,聲音平穩,內斂之極:“我舍不得下*。可是更不能錯過這機會,讓司徒先生明白,這世上只有極少數人面獸心的男人,才會拋妻棄子,讓孕婦自生自滅。”
這會兒,換司徒瀾長臉變色。握著的拳頭髮出響聲,冷眸瞪著容謙,氣得半個字都說不上來。
容謙卻不放過司徒瀾:“我想,我母親彌留之際,也記得這件事……”
“很好,你在想辦法替你母親報仇,讓我以後天天生活在痛苦的回憶裡,生活在愧疚裡。”司徒瀾長臉變形,他狠狠地瞪著容謙,長眸間盡是隱忍,和沉重的傷痛,最後長歎,“看來,我強迫不了你任何事……好,你滾,你可以和你老婆滾回去。可是燕子,你別想打她的主意。他爺爺奶奶都說了,如果燕子你要帶走,那麽你們誰也別想離開。”
“不,我要和哥一起。”小小的聲音帶著點哭腔,可模樣卻十分端莊大度,燕子站在門口,不知什麽時候推開了書房門。
“不行。”司徒瀾強硬極了。
燕子咬著唇,瞪著她不肯喊的親爹:“可是,我真的要結婚了。你不可以毀我的婚姻。”
“爸保證給你找個才貌雙全的女婿。盡我司徒家的影響,為燕子挑個好女婿。”司徒瀾字字擲地有音,“性情好,家世好,前途好。”
“可是……”燕子美麗的丹鳳眼眨動著,淚珠掛上睫毛,“我真的在那裡有我深愛的人。我要結婚了。司徒先生,你也愛過。難道你也想我跟媽一樣,被逼得隻好偷偷和人私奔嗎?”
“私奔”兩個字,讓司徒瀾立即臉色一沉,他臉上種種陰寒之氣,暴戾之色,盡皆無聲無息地遠去。本來英挺的身材,瞬間就無力幾分。而那原本還顯年輕俊朗的長臉,瞬間蒼老幾分。
這樣叛逆的燕子,和當年的思思何其像。像一朵棘手的玫瑰,惹人情思,願意孤身相伴走天涯……
“你不能離開……”司徒瀾別開臉,拒絕看女兒可憐巴巴的小臉兒。
誰能拒絕那嬌嬌的請求……
“我們應該尊敬燕子的選擇。”容謙悠然提醒。
一室靜默,只剩下燕子小小的啜泣聲。一下一下的,也抽動著書房裡兩個至親男人的心。
“那個……”司徒奕笑嘻嘻的模樣出現在書房門口,“我給你們出個主意哈。不如一盤定輸贏。容謙贏了,就把燕子贏回去。如果容謙輸了,就把燕子輸給我們司徒家。”
咳,這院子裡住了多少司徒家的子孫,可惜就是一個女的。好不容易從天下掉下來個侄女兒,還漂亮得讓人驚豔,司徒奕無論如何是要幫著司徒瀾留下來了。從軍之人,哪個不擅長象棋?司徒瀾的象棋,已經下得幾乎出神入化,大師級的風范。就不怕容謙不乖乖輸人。
淡淡一笑,容謙不做表示,卻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司徒瀾——他真要逼燕子留下?
容謙不急,燕子急了,一把摟住老哥胳膊,跳著腳兒:“哥,你得幫我。”
摸摸燕子的小臉,容謙淡淡一笑。燕子知道他象棋還好,所以急著催他答應。但司徒奕那模樣就是一個殲詐之人,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哪裡敢提出這個建議。
“你怕了?”司徒瀾淡淡掃過容謙。
容謙不動聲色地瞄著面前司徒兩兄弟——只怕他現在沒有機會說不。
“來!一賭方休。”司徒奕已經樂呵呵地進來,把棋盤擺了出來,連棋子都擺好,“這也叫上陣父子兵……”說到這兒,司徒奕忽然自個兒捂了嘴,抬起頭來看著司徒瀾和容謙,見兩人都沒什麽表情,這才又接著勸,“來吧,開始!我和燕子一起觀局。燕子,好不好?”
司徒奕討好的聲音讓燕子想笑,可一想到自己的處境,那笑容就慢慢僵在臉上。看得司徒奕心疼得要死:“唉,可憐的侄女兒……”
“下棋可以。”容謙頷首,“但不光贏燕子。還有雲雪的自尊。司徒先生,如果我贏了,不僅要帶走燕子,也要你們的承諾——雲雪不是帶給你們挑剔的。”
司徒瀾靜默數秒:“好。”
容謙淡淡一笑:“那就開始——不過,光下棋有什麽意思。進軍要擊鼓,下棋也得有助興之物才對。伏特加如何?”
司徒瀾寒涼長眸一亮,讚賞地點頭:“拿伏特加來!”
伏特加?
司徒奕傻眼,可一瞄司徒瀾,司徒奕忽然眼睛紅了紅——別人看不出來,他可知道這兄長心裡又高興又心酸。但更有自豪。
司徒奕轉身走了,一邊祝禱著兄長穩操勝券。唉,留不了那個狐狸一般的容謙,留下漂亮的燕子也好啊!
不一會兒,司徒奕果然拿來兩瓶伏特加,兩個晶瑩剔透的高腳杯。倒好酒,他坐等觀棋。
“給燕子準備橙汁。”容謙說。
“啊?燕子也要?”司徒奕一愣,可是為歸來的漂亮小侄女服務,他樂意得很,馬上屁巔屁巔兒地跑出去,果然沒兩分鍾就拿來一瓶2升的橙汁,兩個大杯,倒滿了,司徒奕樂呵呵的,“來,咱叔侄倆觀棋也得用橙汁助興。”
容謙已經和司徒瀾開始。
棋逢對手!
互不輸酒,也互不輸棋。僵持半天,兩人仍然字字皆在。
燕子緊張極了,指尖兒緊緊抓著容謙的衣角,瞪著棋盤。
“容謙喝酒。”每到容謙要下的時候,司徒奕就在旁吆喝。
燕子也不輸聲氣,立即也說:“司徒先生喝酒。”
“你這傻丫頭!”司徒奕笑著責備燕子,“那是你親爹,你不幫親爹想幫誰?”
“幫親哥。”燕子馬上說,“你不也在幫你親哥嗎?”
司徒奕被橙汁嗆到了。好半天才無奈地搖頭——他確實也在幫他的親哥。
容謙和司徒瀾的酒杯都慢慢幹了。可兩人看上去還算好,沒有醉的模樣,棋局仍然持平,沒有誰輸誰贏的跡象。
司徒奕打量了兄長好一會,才又起身,要給兩人加酒。
“等等。”容謙長臂一伸,大掌輕輕擋住司徒奕,“我不以年輕欺負老人。這樣好了,司徒先生喝橙汁,我喝伏特加。燕子,給司徒先生上橙汁。”
“哥——”燕子驚呼,眼睛都不會轉動了,這麽重要的賭局,哥居然放司徒一馬。難道哥不想她回去當米蟲啦。想著想著,燕子紅了眼眶。可是向來奉哥令的姑娘仍然乖乖地把自己的橙汁送到司徒瀾面前,“司徒先生,那個……伏特加喝多了不好,請喝橙汁。”
心頭一漾,司徒瀾心思湧動,瞅著女兒孝順的第一杯橙汁,顫抖著手兒,接過橙汁。
一仰脖,竟豪飲而盡。
燕子動容,卻悄悄朝容謙挨近了些。這個親爹,這幾天來對她關懷備至,除了不讓她離開,幾乎是含到嘴裡怕化了,捧到手裡怕摔了。但再怎麽樣,比起和哥二十六年同甘共苦的感情來,那根本沒法比。
容謙一杯伏特加下去,司徒瀾一杯橙汁下去。
容謙胳膊支著身子,長眸凝春,微漾如波,輕笑:“司徒先生,我好像醉了……在下確認一次,如果我僥幸贏了,帶走燕子……你們是不是絕不再為難?”
“可以。”司徒瀾頷首,“你贏了,我給燕子半年時間。可如果她半年內沒結婚,那還得回來家族聯姻。”
“哥呀……你怎麽讓他喝橙汁,你醉了不就輸了嘛?”燕子急得跺腳兒,小臉兒全皺一堆兒了,“哥你不管嫂子和我了麽?哥呀,明兒嫂子會氣得帶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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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父母的姻緣,貌似是人為拆散。是誰毀了這段姻緣?容謙能不能把燕子和雲雪順利帶回去,盡在這盤棋局,容謙能贏麽……下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