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瓊淡淡笑著:“我想你一定不知道,當年是夏心琴告訴司徒瀾——夏思思跟著男人跑了。”
“胡扯!”容謙向來平靜的聲音,抹上幾分厲色。一手指著門外,示意江瓊可以滾了。
江瓊半生風雲,自然不容小覷。面對容謙少見的厲色,依然笑意盈盈:“你不相信我?為什麽不直接問容長風,當年是不是一個姓夏的女人告訴司徒瀾這回事?”
“容家的事,無需洛夫人插手。”容謙厲色微深,可語氣平穩。
江瓊和顏悅色地笑了笑:“你好好想想,我走了。實話吧,這麽多年來,滿城後輩中,其實我一直滿欣賞你。要是少帆有你這麽穩重,思慮周全,我和他爸早就高枕無憂了。可惜……容長風的腦袋太固執了。”
說完,江瓊高高揚首,在容長風面前優雅地走過,淡淡的香氣,輕輕灑落空氣中。
走進長廊,走進總裁電梯,笑盈盈的江瓊消失在電梯門內。
江瓊一消失,喬雲雪打開了旁邊的洗手間內的門。緊緊抓著門框,一身力氣幾乎抽盡。原來江瓊也知道當年的事和母親有關……
而且她居然告訴容謙。江瓊說的還真是時候,剛好在司徒瀾來的時候,剛好可以對質的時候,江瓊就找容謙。
不知是怎麽回到長廊的,喬雲雪透過長廊的窗戶,看見容謙正在揉眉心。她忍不住輕輕輕輕地喊了聲:“容謙……”
他相信了麽?
沒有力氣走進去,喬雲雪猛地轉身,放低腳步聲,她朝電梯跑去。不一會兒,來到一樓。奔馳正要開出大門,喬雲雪攔住:“少帆,我頭暈。送我回家。”
“雲雪——”洛少帆大吃一驚,“你怎麽了?你怎麽不讓容謙先送你回家?”
“你別緊張,我隻沒事的。”頭昏眼花,喬雲雪坐到洛少帆旁邊,扯開個笑容,“容謙太忙,我不想打擾他。”
洛少帆又愛又恨,牙咬咬:“瞧,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麽都替他著想?我幾乎想自殺了。雲雪,我們曾經的八年,當不得你們現在的八個月。”
“說什麽呢?吃醋嗎?”生生扯開個笑容,喬雲雪無力地靠著,“少帆,原來你也懂得抱怨啊……”
喬雲雪無心的一句,讓洛少帆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臉:“我那八年盡犯糊塗去了。”
喬雲雪笑了:“你那八年只是光想著龍基罷了。”
洛少帆一掌拍上自己的腦袋。
喬雲雪悄悄撥上號碼,綻開淺淺的笑意,努力讓自己聲音輕快:“容謙,我不放心燕子,先回家了。”
“好。”容謙應著。
喬雲雪聽不出他的情緒,默默收起手機。十指慢慢擰成大麻花……
瞅著手機,容謙靜靜地瞅著那個熟悉的號碼。
揉著眉心,倚牆而立。平靜地凝神半晌,容謙忽然拿出手機撥上號碼。不一會兒,傳來司徒瀾的聲音:“你找我?”
“當年告訴我母親去向的人,是男是女?”容謙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傳開。
“女人。”司徒瀾語氣微涼,“思思小時的同鄉。姓夏,名字忘了。”
女人!
容謙眸光深邃幾分,人已經走上長廊。一邊打電話:“爸,我現在過來找你。”
“你終於記得還有你這個爸了。”容長風略顯激動的聲音傳來。
半個小時後,奧迪開進白色別墅。
萬物複蘇。微暖的天氣,綿綿的細雨,容謙頂著雨絲進了門。
“哥回來了。”容靖歡快的聲音從二樓傳來,“爸,哥到了。”
白玉瑤的臉出現在容靖旁邊,但飛快又消失了。油畫街的不期而遇,讓白玉瑤終於意識到,她已經觸到容謙的底線。她順手拉著容靖進屋子:“進去。別惹人厭。”
容謙似乎沒注意到這對母子,闊步走向二樓,直奔書房。果然,容長風正獨立窗前,靜看微雨燕雙飛。
“爸,我要你知道的事實。”容謙走近容長風,父子倆並肩而立。容謙的語氣溫和,可不容拒絕。
容長風聲音微澀:“你想知道?你想替司徒瀾正名?你想帶著燕子雙飛?你想留下我一個老人孤獨地對著白玉瑤和容靖?這麽多年來,我所有的心血,不是京華,而你和燕子。”
“如果要飛,早已離去。”容謙眸色微深,一如往常的四平八穩,“燕子對爸的愛,難道還不夠。
聞言,容長風長籲一口氣,眸光閃閃:“我知道……你都結婚生子了,家成業就,是應該知道你母親所有的事。你想問什麽,你就問吧?你聽完了,也不會再怪我七年前那麽絕情地拒絕你的請求。”
一個悠長的故事,一個三者追逐的愛情童話。
整整一上午,容長風才把當年的事講完。說完了,容長風起身喝口茶,這才舒緩了寥落之色:“你母親離去之時,隻留給我四個字——永不饒恕。她指的是洛家。”
容謙靜默無聲。黑瞳如漆,投入穹空,卻又慢慢合上星般的長眸。
“對於洛家,永不饒恕。”容長風哽咽著,“我不知道雲雪母親閨名就是夏心琴,這只是個巧合。要不我早就去找她了。不過我一直沒明白,為什麽夏心琴要這麽做?不管怎麽說,她實在不該如此輕率地決定一個女人的命運。夏心琴錯了。但是……”
容長風轉過身來,緊緊捉住容謙雙肩:“雲雪是個好姑娘。你母親就算健在,也會喜歡她。容謙,多想想雲雪為了你,她孕吐得氣息奄奄地去北京找你。”
容謙輕輕撥開容長風的手臂:“司徒瀾過來了。你們什麽時候一起吃個飯?”
容長風一愕,但立即頷首:“既然都來了,現在就一起吃個飯好了。有電話嗎?我親自打給他。”
容謙轉過身子:“你不恨他?”
“還恨什麽?”容長風難為情地笑了笑,“恨他辜負你母親?我不恨。如果他不辜負,我不會完完整整地擁有思思近十年光陰。我一生的歲月,也就這十年最快樂!容謙,你不會懂得,一個中年男人可以圓年輕時的愛情夢,那比功成名就更激動。因為你母親的到來,我做什麽事都特別起勁,才讓京華從眾多民營企業脫穎而出。你母親清純如燕,卻是男人最好的大學。”
容長風顯然激動了,說個沒完,一張臉興奮得流光溢彩。好容易回神,容長風有些尷尬:“該恨他的,是你母親。”
容謙不語。
容長風暗暗試探:“你還在為七年前的事不肯諒解我?”
“沒有。”容謙語氣平淡,心思內斂,老殲巨滑如容長風,愣是看不出兒子的心思。
“真的沒有?”容長風不太相信。
拿起手機找號碼,容謙遞給容長風:“這是司徒瀾的電話。”
“真要請他吃飯?”容長風吃驚了,“容謙,他來這兒……”
“我們盡盡地主之誼。”容謙長眸鎖住父親。
“他整個就是糊塗蛋!”一拍牆壁,容長風忽然咆哮起來,“二百五!可恨!”
抱怨歸抱怨,容長風怒氣衝衝地撥了電話,和司徒瀾約好。容長風吩咐:“林司機,上洛家去接客人。”
接來的客人不領情。站在蒙蒙煙雨中,兩個年近六十的老人大眼瞪小眼。好不容易才和平地進了屋。
“司徒先生今晚就住在這兒吧!”快用完餐的時候,容謙這樣提議。
奇異的,容長風和司徒瀾都沒有反駁容謙的話。
容謙起身:“司徒先生想知道當年的事,就留下來。司徒先生如果不相信爸,就回洛家吧。”
“你……”司徒瀾被忽略,向來被尊榮慣的司徒先生心裡不平衡,騰地起身,瞪著容謙,“別以為拿杯伏特加贏了我,我就治不了你。”
容謙擰眉:“我喊了幾十年的爸從來不治我,司徒先生這麽激動,不太合適。”
司徒瀾老臉失色。喊了幾十年的爸……面前這個一臉無害的後生小輩,隻用一句稱呼,就把他的傲氣全部打落。
燕子喊了幾十年的爸,也是面前這個看起來只會打哈哈的老男人。
一無所有的是他司徒瀾。怎麽會這樣?
“司徒先生如果想看燕子,請先約個時間。”容謙語氣平靜得不像話,“燕子最近身體反覆,最好等身子穩定再見。”
容謙走了,奧迪開得很慢很慢。深邃長眸有意無意地瞄上反光鏡,看到的是容長風的欣慰,司徒瀾的失意。
途經油畫村,容謙忽然把車拐了進去,停在離夕陽畫廊幾十米的地方,長眸沒含任何感**彩,就那樣平靜地凝著夕陽畫廊。
“承康,那車好像是容謙的。”夕陽畫廊裡,夏心琴注意到了。
喬承康搖頭:“怎麽可能,容謙可不會這麽小家子氣,走到家門口還不看望嶽父嶽母。容謙不是這樣的人。”
“是嗎?”夏心琴果然丟下不管,轉身忙去了。
容謙坐在車內,燃盡一根又一根煙頭,緊緊凝著夕陽畫廊。一直到天色微暗,奧迪終於拐上大道,回到“書香門第”。
遠遠的,燕子的小臉兒在門口出現:“哥,你怎麽在外面整整一天啊?瞧嫂子在家魂不守舍地等了一天……”
“燕子!”喬雲雪微微警告的聲音傳來。
容謙微微一頓。瞬間又恢復常態,他大步走進去,正瞄上喬雲雪站在窗前,顯然,她站在窗前一直看著奧迪進來,看著他下車,看著他走向燕子……
亂跳的心兒讓喬雲雪無法平靜。他這麽晚才回來,是因為去哪裡借酒澆愁了吧……
可是他身上只有淡淡的古龍香水味,和男人獨特的氣味。他的長眸一如往常溫和。
咬咬牙,喬雲雪只能裝不知道。她噙著淡淡的笑意,努力讓自己自然些:“屋子裡熱,把領帶取了吧。”一邊說,一邊伸手卻幫容謙松領帶。他今天系的領帶正是她買的那條,這不知不覺溫暖了她的心兒。
容謙微微側身,踩上第一個樓梯:“我先上樓有點事。”
一雙手尷尬地落在半空,喬雲雪默默收回。卻生生扯開個笑容:“嗯,我也上去。我們再一起下來吃晚飯好不?”
“好。”容謙已經上了二樓。長手長腿的他很快來到三樓。
喬雲雪見容謙進了書房,知道不能打擾他,隻得尷尬地站在門口。她多想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麽?可是,她卻問不出口。
“我要打個電話。”容謙語氣一如平常的溫和。手中的手提包隨意放上電腦桌,他轉身瞄了瞄,一把關上門,下了鎖。
拉掉領帶,坐進椅,容謙懶懶靠上椅背,瞅著夜色,眯起長眸。忽然,他合上眸子,十指緊緊壓上太陽穴。
半晌,容謙起身走到座機旁邊,拿起話筒。
“你是哪位?”洛少帆的聲音。
“我是容謙。”
洛少帆怒:“我們家現在沒有你要找的人。你老婆,我也上午就把她送回去了。”
“我要找你母親。”容謙聲音淡淡,卻隱隱透出股煞氣,“我要她立即接電話。”
“你明天打來。”洛少帆不理他,“我媽現在很忙。”
容謙聲音輕輕的:“我可以明天打來,但後果由你負責,還是你媽負責?還是由龍基來負責?”
似在掂量容謙說話的重量,洛少帆沉默了片刻,忽然哼了聲:“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果然,不到一分鍾,話筒裡傳來江瓊的聲音:“容謙?”
長眸微寒,容謙聲音輕輕的:“你說,雲雪媽媽陷害了我母親?”
“是的。”江瓊聲音裡透出欣喜,“你終於肯相信我了。我想,依你的聰明才智,不會再把喬雲雪留在身邊吧?”
容謙失笑:“我的家務事,與洛夫人無關。我打電話過來,僅僅是想提醒洛夫人。”
“提醒我什麽?”江瓊不悅極了,“你夠資格提醒我麽?讓你容長風來和我談話。”
容謙臉兒微涼,長眸灼亮:“我提醒的是——如果你敢把今天和我說的話讓雲雪知道,我會讓讓你們龍基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競爭對手。”
“你……”江瓊大吃一驚,舌頭都不聽使喚了,“你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很明顯,就是這些謠言如果流傳到雲雪耳中,你就等著龍基破產。”容謙加重語氣。
“她應該知道這些。”江瓊不淡定了,聲音失控,“她更應該和你離婚。”
容謙長眸高深莫測,聲音驀地銳利而嚴肅,“如果雲雪聽到一個字,我讓龍基今年拿不到一塊地。我想你比誰都明白,京華有這個財力。而我,有這份魄力!”
“……”江瓊沒了話。有財力,有魄力……所以喬雲雪才會一去不回頭,忘了身後站著她可憐的兒子……
容謙挑眉:“我還在等洛家的承諾。”
咬牙,江瓊臉色蒼白:“我不會讓喬雲雪知道這事。”
江瓊氣憤地掛了電話。
聽著電話那邊震天的掛機聲。容謙微微擰眉,輕輕把話筒放下。這才開了書房門,把西裝脫了,大步走進臥室。才走到門口,裡面傳來懊惱的聲音:“問他?不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