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雪天,市區時速六十絕對不是個正常的速度,一不小心就會被交警盯上。可奧迪的速度顯然比六十還要高。
容謙凝著前方,長眸燦若寒星,薄唇緊民,內斂的神情讓人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麽。
奧迪把把覆滿雪花的馬路壓出兩條深刻的痕,從鬧市區一直壓到白色的別墅。
別墅的鐵門打開,奧迪駛進,尚未停下,燕子飛一般地從二樓飄了下來,一直飄到奧迪車門口才停下。幫著拉開車門,燕子既歡喜又焦慮:“哥,你怎麽也來了?嫂子不是去看醫生了嗎?哥你怎麽不陪嫂子?”
容謙擰眉:“她睡了。”
松掉保險帶,容謙踩進雪地中,他的重量讓松松的雪發出被擠壓的嘶嘶聲。站在那兒,白色雪色中的黑衣男人,是個不容忽視的存在。頎長挺拔,內斂嚴肅,似瞬間凝聚萬千風華,光華灼灼得讓人不得不仰視,而又雋永流長得讓人品味無窮。
隻停了兩秒,他身子微微前傾,向前邁出大步。
“哥……”才走兩步,燕子就小跑著跟上去,還特意把手兒圈進容謙的胳膊,稍微拉慢他的速度。
步子稍收,身形慢了小許,容謙皺眉瞄著燕子。
燕子撇撇嘴兒,有些不敢說,卻還是壯膽說了:“哥,你那麽精明的人,怎麽可以把實話都告訴嫂子。瞧,現在嫂子都不理你了。”
“我不說,蘇青蘭會說。蘇青蘭會說得比我嚴重。”容謙微微抬臂,瞄瞄燕子的胳膊,似在警告她別拉著他。
可燕子隻當沒看到,拚命扯著他胳膊,還在使勁兒分析:“嚴重?哦,我明白了,哥是怕蘇青蘭到時加油添醋是吧。可是哥,你一說實話,你就把嫂子推得遠遠的了。瞧,現在嫂子連我都不想理了。唉,嫂子好象原諒洛少帆了,今天洛少帆還在大街上吻嫂子,幸虧我把他們撞開了……”
容謙停下腳步,側身凝著燕子。黑瞳間似有異樣的光芒在跳動。
燕子在容謙凝重的目光下閉了嘴兒,還小心翼翼地捂緊。然後輕輕松開容謙的胳膊,特意落到容謙的身後。小小聲地:“爸在二樓書房。”
才發病又跑到書房裡去?
眸子深邃幾分,容謙卻沒再擔擱時間,大步向二樓書房走去。途經一樓客廳,雍容華貴的白玉瑤立即堆了一臉笑容上來,一雙手也摟過來:“容謙呀,你還算記得你爸。長風看到你來,一定很高興。”
身子微微一側,巧妙地避過白玉瑤纏繞過來的雙臂。容謙淡淡一句:“當然,他是我爸。”
語氣平淡,可白玉瑤聽得臉色一變。她是個聰明人,怎麽聽不出來容謙這話明明把她排除在外的意味。有些尷尬,但只是瞬間的事,再抬起頭來,又是一臉笑意,揚聲喊:“容靖,你哥來了,怎麽不出來喊哥。”
話音未落,從二樓衝出一個十六歲的頎長少年:“哥——”
可容謙已經快步走進二樓書房。
白玉瑤一臉尷尬地站在大廳,後面燕子跑進來嘿嘿笑了:“哥被雪凍得冷心冷面了,連話都懶得說了。阿姨你說是不是?”
“是啊,容謙平時那麽謙和,今天到底是怎麽了?”有人給了台階下,白玉瑤這才緩和了神情。
“我去聽聽就知道了。”燕子朝白玉瑤眨眨眸子,在母子倆的注視下上了二樓,偷偷摸摸地躲在書房門外聽。
書房裡。
容謙進去的時候,容長風正端著個十四寸左右的像框看。看到容謙,容長風隻瞄了一眼,還是端著像框瞅著。好一會兒,居然抹起淚:“我對不起你媽……我在她面前發誓要把你們兄妹倆帶到成家立業。結果……”
搖搖頭,容長風似乎難過得說不下去。
“我已成家。”容謙淡淡一句。
“家是什麽?有妻兒子女環繞才叫家。”容長風依然朝著像框悲傷,“你看己想想,沒有血脈繼承,你媽在地下也難以安心。那個喬雲雪,我見過幾次,公為私用,主次不分,謊話連篇。她就是用這些迷惑住你的麽?”
容謙不語,深深邃長眸凝著容長風手裡的鏡框,淡淡一笑:“雲雪是我妻子,結婚不到一個月,我專程去了深圳,告訴了好。”
蹭地站起來,容長風脾氣又來了,順手拿著鏡框就朝桌上砸。容謙靈敏上前,奪過像框。
手中一空,容長風瞪著容謙手裡的像框:“我不管你有什麽理由非留她不可。但容謙,你沒給我一個容家子孫,別想我分股份給你。容靖馬上長大,我這份家業,不是非你不可。”
容謙久久凝著父親,最後微微揚眉,語氣輕輕:“容靖……當然適合。”
“你……”容謙的無動於衷終於令容長風劫然大怒,巴掌再一次拍在桌上,“你的意思,你對京華一點野心也沒有?”
容謙巍然不動同,聲音和緩:“沒有野心,龍基不會在京華面前一敗再敗。”
容長風啞口無言,氣咻咻地坐下,竟抽起煙來。好一會兒,煙霧中才飄來聲音:“你自己看著辦。思思合眼之時,唯一囑咐的是,讓你和燕子遠離洛家的人,永不饒恕。你倒好,偏偏把洛家的未婚妻娶回家。我永遠不會承認喬雲雪是我容長風的兒媳。她不配。”
“哦……”沉吟著,容謙微揚唇角,似笑非笑,“她有同感。說我不配她。”
“扯談!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容長風雙手又開始順胸口。
“爸——”躲在門外的燕子憋不住了,趕緊跑進來,在抽屜裡找了高血壓藥送進容長風手裡,“爸,先吃藥。”
容長風一巴掌拍開:“吃什麽藥,才吃了不到一個小時。”
燕子眼睜睜地瞅著藥粒滾在容長風皮鞋底下。等容長風抬腳時,那顆藥已成了粉末。燕子眨著漂亮的丹鳳眼,無奈地瞄著家裡兩個大男人,不知如何是好。
容謙起身,穩如泰山,溫和冷靜:“我娶妻只有一次,不要拿雲雪的命來開玩笑。爸,如果雲雪有任何危險,我第一個想到的是你。而不是洛家,所以……爸知道怎麽做。”
說完,容謙起身要走。
容長風跌落軟椅,指尖重重壓上太陽穴。他卻沒再發怒,而是低沉有力的一聲:“容謙,你娶了個什麽女人。你知道她和我單獨說了什麽……”
容謙的腳上霍地停住,長眸平靜掃過父親。
容長風淡淡笑了:“喬雲雪說的是——容董,我怎麽樣才能和容謙離婚,你能幫我嗎?容謙,這樣一個對你毫不留戀的女人,你真要我保護她?”
長眸一閃,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傷害。容謙筆挺地朝外面走去:“她是我一生的責任,我是她唯一的依靠。我們不可能離婚。”
容謙走了。
“你們現在年輕人不是要愛情嗎?”容長風在後面跳腳,“既然沒愛情,你們懂什麽責任依靠。傻瓜才不離婚。”
“爸,你什麽也不懂。哥跟了嫂子才像個正常男人。”燕子說,也跟了出去。
聽著容謙的腳步聲消失,容長風緩緩踱到落地窗,一手掠起天藍窗簾。銳利黑瞳瞅著容謙坐進奧迪,這才拿起話筒:“二十四小時監控喬雲雪,我要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證據。最好是和洛少帆在一起的證據。記住,如果是拍照,一定要把握好角度,不要拍那些沒用的鏡頭。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容謙發現我們在跟蹤喬雲雪。”
緩緩掛掉話筒,容長風又拿起夏思思的遺像,愣愣地凝著,一代有名的慈善老企業家,慢慢老淚縱橫,頭緊緊埋在像框的玻璃平面上:“思思……思思……永不饒恕。”
燕子手忙腳亂地年爬上寶馬,尾隨著奧迪而去。
不一會兒,來到醫院門口。容謙停好車向裡面走,燕子也跟上來了。瞅著容謙凝重的神情,燕子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爸他真的不願意呀?”
“這些不用你管。好好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容謙淡淡吩咐。
“不。”燕子聲音大了起來,“哥,我發誓,從現在開始,我白天天天跟住嫂子,直到每天把嫂子送進哥的被窩。爸絕對找不到空檔找嫂子麻煩。”
容謙站住了,轉身張開雙臂,抱了抱燕子,不疾不徐地:“哥會把你盡快嫁出去。”
“哥?”燕子跳腳,“當年我小,我幫不了哥的忙,可是我現在長大了。哥,我是你唯一的聯盟。你應該趕緊接受我的幫助。”
容謙已經轉身,闊步走進醫院。來到十樓,走進病房,看著隆起的被窩,一個淡淡的笑容在薄薄的唇角淺淺漾開。他在*邊坐下來,心裡漸漸盈滿溫暖。
燕子知趣的停在門口,沒再跟進來,乖乖一邊蹓噠去了。
真是個睡神!
當然,瞅著她紅腫的眼,也知道昨晚哭泣加失眠,根本沒睡。
她恨他吧……
她有理由恨他。
十指慢慢壓上兩側的太陽穴,容謙默默地揉了幾圈。可揉著揉著,他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霍地伸手,長臂塞進隆起的被窩。
裡面只有一個枕頭。
這丫頭!
驀地起身,容謙一把掀開被子,裡面沒人。他千年不變的臉凝重幾分,大步向外面走去。
才到門口,撞著個人。同樣的身高,同樣的體魄,但容謙速度快些,慣性大些。對方被他撞得搖晃了下。但反應不慢,一把抓住容謙領子。
容謙反應不慢,反手一撈,同樣抓住對方:“洛少帆?是你?”
“是我。”洛少帆哈哈一笑,“容謙,你搶我妻子,你還敢打我?我就該把雲雪藏起來,讓你一輩子摸不著看不到。”
容謙向來*辱不驚,可此時卻隱隱心焦,他勒緊洛少帆的領子,低沉的聲音沙啞有力:“你帶走雲雪了?誰許你帶走的?”
洛少帆一愣,環視了病房一圈。聰明如他,自然猜測到幾成,雲雪果然走了。很好!洛少帆瞬間神采飛揚,洋洋一笑:“當然,雲雪本來是我的妻子。我不帶走,難道眼睜睜地看著她與你同*共枕,終日耳邊斯磨。容謙,我們最好不要提這個話題,省得我一怒之下,錯手殺人。”
“她是我妻子。理該和我同*共枕,恩愛*。你無權相問。”容謙眸色厲恁幾分,胳膊緊緊把洛少帆壓上門框,“快點說,她在哪裡?”
洛少帆淡淡一笑:“怎麽,知道雲雪不再盲目跟著陰險的你,所以慌了?容謙,你知道我和雲雪今早談了一早的心,談的是什麽嗎?”
久久逼視著洛少帆,容謙輕輕吐出幾個字:“談什麽?”
“她說,她不要你了。你想知道她不要你的理由嗎?”洛少帆淡淡一笑,“……我還是不告訴你了,省得你容總的自尊心受挫。不過很明顯,因為你卑鄙,你老婆就是不要你了。”
“胡扯!”容謙一用力,洛少帆的腦袋又抵緊門框。
洛少帆笑了笑,燦爛灼人:“你不會以為,你能逼出我洛少帆的話?讓我告訴雲雪在哪裡?那不可能。你有這工夫和我纏,不如直接去好好調查。”
緊緊凝著洛少帆的眸子,容謙忽然放開他,大步向外面走去。
燕子在一旁瞪了洛少帆一眼,也跑了。
凝著兩兄妹的背影,洛少帆勾出個淺淺的笑容。洛少帆轉身去了交警隊。
半個小時後,洛少帆從交警隊出來。打電話給江瓊:“媽,我要出行幾天。這幾天媽注意下龍基。”
江瓊當然答應。
再半個小時,洛少帆去了機場。很快置身太空,坐在機艙裡的洛少帆,淡淡漾開笑容——容謙,你才是傻瓜!
容謙去看了醫院的監控錄像。
監控表示,喬雲雪是自個兒離開醫院的。腳步有些快。似乎在趕著要做什麽事。但她是自由的。
還好,她是自己離開了。
洛少帆說了謊。
看著監控中喬雲雪輕快的步子,容謙緩緩籲了口氣。
她好強,不喜歡被人當面安慰,她需要獨自安靜一會兒。白玉瑤的那一巴掌,足夠打掉她心中的溫情,和這半年來才重新擁有的笑容。難孕在她心頭是一把刀,催毀了她的未來。只要有人提起,她都會狠狠的疼。更何況,他還對她隱瞞了身份。
她說:我要嫁的是一個普通人家。
她說:我要嫁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滾得大*的男人。但你連個雞蛋也不會煎。
她不敢愛,不敢相信人,也不肯讓人擔心她,自我設定的所有格局在一日之間全部倒塌,剩下的只是深不可測的失落……
他是她半年來最信任最倚賴的人,結果卻成了親手斷送她初戀的劊子手……
“雲雪……”容謙默默合上長眸——他應該給足夠的空間,讓她好好療傷。他無心傷她,但確實最傷的是她。
晚上再去油畫街吧……
本來要開往油畫街的奧迪,忽然向京華拐去。
坐在總裁辦公室,容謙坐下,開始忙碌。
直到夕陽西下,夜幕降臨,窗外的雪花鋪滿大地,容謙這才起身,電話響。容謙瞄了瞄,接起:“容總,我是林小眉。夏阿姨說雲雪人沒回家,也沒打電話回家,想問問你雲雪臉上的傷怎麽樣了?”
面容一僵,容謙站了起來:“你是說,雲雪還沒回家?”
“是啊?”林小眉詫異極了,“雲雪沒和你一起呀?”
“沒有。”飛快掛機,容謙一手拿了西裝外套,一手拿了手提,大步向外面走去。
外面寒風刺骨,雪花飄蕩。這樣的夜晚,她去哪了?
眸光一閃,容謙打了個電話:“洛少帆有沒有在公司?”
“容總,洛少帆的秘書說,他中午就去了新加坡了。”
新加坡?
而且是在雲雪消失後。
容謙坐上奧迪,向機場趕去。焦慮深深刻在他擰起的長眉上——洛少帆已經離開六個小時。
售票員朝容謙綻開美麗的笑容:“先生,去新加坡的飛機,最早的一班是明早九點。先生要買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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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雪去了哪裡?洛少帆顯然早早追著雲雪去了。容先生能找得到麽?容長風會給雲雪帶來危險麽?明天見,親們大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