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南漢亡國
劉鋹把政事權丟到一邊,自己在宮中和波斯女人尋歡作樂,南漢的對外貿易比較發達,所以來廣州的有許多胡人,劉鋹當然想嘗點新鮮的。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叫樊胡子的女巫,胡吹自己是玉皇大帝降臨真身。
劉鋹是個飯桶,居然相信了,在宮中設下大帳,讓樊胡子穿著道服坐在上面指點江山,稱劉鋹為“太子皇帝”,劉鋹則跪在地上聽玉帝旨意。龔澄樞和樊胡子是一夥的,自然狂拍馬屁,樊胡子便對劉鋹說:“龔公是玉皇大帝派來輔佐太子皇帝的,不能對他們不敬,否則老天也不會饒你。”劉鋹傻子一個,說什麽就是什麽。
大寶二年(公元959年)十一月,宰相鍾允章看不下去,屢勸劉鋹不要這樣胡鬧下去,殺掉這些惹事太監,重振國勢。劉鋹已經玩上癮了,不聽。龔澄樞等人懷恨在心,趁著鍾允章準備皇帝祭祀大典的時候,讓太監許彥真誣告鍾允章謀反。劉鋹剛開始還不相信。
龔澄樞和內監李托都說鍾允章謀反人證物證俱在,不誅何待。劉鋹根本沒有主見,龔先生說他反,那他肯定要反,將鍾允章斬於獄中,並夷三族。鍾允章是南漢的老臣,忠貞不二,鍾允章被殺,其他人更不敢來管這些烏糟事,都做了啞巴。
搬倒了鍾允章,龔澄樞成了實際上的南漢皇帝,劉鋹不過是個花瓶。對劉鋹來說,玩女人的興趣遠大於上朝的興趣,由龔澄樞他們為自己代勞吧。唐太宗說過:“用君子則君子皆至,用小人,則小人競進。”南漢朝中宦官用事,自然上來的多是些貪鄙小人,有些人乾脆去了勢,進宮當太監,跟著龔老大享福去了。南漢總人口不過百萬,而混跡於宮中的太監居然達到了兩萬人,比例高達2%,太聳人聽聞了。
太監陳延壽為了討好劉鋹,勸劉鋹學習中宗(劉晟),誅滅兄弟,以防他們造反。劉鋹一聽大喜:“公真國士無雙,好辦法!”這次倒霉是桂王劉璿興,接下來還有三個倒霉鬼:慶興荊王,保興祥王,崇興梅王欠收拾,不過劉鋹現在暫時沒動他們,反正他們也跑不了。
權力場上從不講什麽手足親情,誰能保證劉璿興他們幾個當皇帝,不會對劉鋹下手?對於失敗者,他們也想成功,只是既然把身家性命押在了輪盤上,總是要分出勝負的,他們只能認命。
劉鋹當皇帝不到兩年,中原就又換了個姓,趙匡胤兵變上台,而且一上來就擺出了要統一的架式。招討使邵廷琄對此看的很清楚,勸劉鋹:“天下崩亂百余年,所以我朝先祖才能在嶺南稱雄。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趙匡胤素有雄略,統一是遲早的事情。如果陛下不想振興祖業,與趙宋對抗,那麽就應該學習李璟,向宋朝稱臣。”劉鋹覺得邵廷琄沒大沒小,這是在跟皇帝說話?管他什麽趙匡胤,離他八丈遠呢。
劉鋹從來就沒關心過什麽天下大勢,那不是他應該過問的,趁年輕趕緊玩,不然老了就玩不動了。劉鋹聽說內侍監李托有兩個養女長的傾國傾城,大女兒做貴妃,小女兒做美人,劉鋹和她們日夜“探討人生”,李托因女得勢,升為內太師,和龔澄樞平起平坐。
國內雞飛狗跳,國外天翻地覆,南漢大寶八年(公元965年),宋朝出兵湖南,滅掉周保權,周保全被趙匡胤請到汴梁喝茶去了。隨後宋軍丁德裕部南下攻克彬州(今湖南彬州),刺史陸光圖戰死,彬州距廣州不過二百余裡,宋軍晨發至夕可抵廣州。劉鋹生在廣州、長在廣州,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也會到汴梁喝茶,他不想去,也知道害怕了。
覺得邵廷琄說的也有道理,就讓邵廷琄主持軍務,嚴防宋軍。龔澄樞等太監們哪能讓邵廷琄得勢,他們才不在乎皇帝姓什麽,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反正自己刑余幸生,做狗的人,跟誰不一樣啃骨頭?這些人便密使心腹上書劉鋹,說邵廷琄撈到軍權準備謀反自立。劉鋹沒有大腦,龔爹爹說太陽是黑的,那就是黑的。
劉鋹派人賜死邵廷琄,邵廷琄手下都知道主帥是被冤殺的,可誰也救不了,只能暗罵劉鋹混蛋,軍心自是解體。在這一點上,劉鋹和李煜倒有些相象,李煜殺了林仁肇,劉鋹殺了邵廷琄,自毀長城,不亡何待。
邵廷琄一死,南漢能數得上的名將也就是駐守桂州(今廣西桂林)的西北招討使潘崇徹了,劉鋹對潘崇徹也不放心,密派太監郭崇嶽去看看潘崇徹的動靜,並囑咐發現潘崇徹若有不軌,就地格殺。潘崇徹也知道受到了皇帝猜忌,先是大陳甲兵接見郭崇嶽,郭崇嶽臨場下了軟蛋,沒敢動手,溜回廣州。郭崇嶽前腳剛到,潘崇徹就跑回廣州,反正桂林早晚要丟,何苦把命搭上。劉鋹念他有大功,只是奪去了潘崇徹的兵權,沒把他怎麽樣。
劉鋹能力不怎麽樣,脾氣倒不小,大寶十三年(公元970年)八月,已經稱臣宋朝的南唐“兒皇帝”李煜受趙匡胤指令,派給事中龔慎儀去廣州,勸劉鋹識點時務,趕快向宋稱臣,以免自毀家業。劉鋹打心眼裡瞧不起李煜:“窩囊廢,趙匡胤是你爹?這麽哈他?你怕,老爺不怕!”把龔慎儀投進牢裡,回書大罵李煜,話說的很難聽。李煜也氣:“隨便你,反正教訓你的人不是我。”趙匡胤知道後,決定南下。
南漢大寶十三年(公元970年)九月,宋朝以潘美為南征軍主帥,兼賀州道行營兵馬都部署,起大軍攻南漢。潘美走的是西路,這裡江水直通廣州,行軍比較方便。潘美先攻賀州(今廣西賀縣東南),南漢刺史陳守忠急向劉鋹告急,劉鋹放著潘崇徹不用,居然派出了龔澄樞光棍似的到賀州“鼓舞士氣”,龔澄樞空手白條的到了賀州說了幾句空話,南漢軍士大怒:“連個銅子也不掏就想讓我們賣命?哪有這等便宜事!”
潘美率軍攻城,而龔澄樞腳長,先一步溜了。回到廣州訴苦,劉鋹隻好會議群臣,大臣們都希望潘崇徹出馬,可潘崇徹不想送死,說是眼疼去不了。劉鋹狂罵:“狗屁!數錢的時候眼怎麽不疼?我大漢朝還怕沒人用了?”
改派梧州(今廣西梧州)都統伍彥柔率軍溯江前去會會潘美。宋軍探報伍彥柔要來,便在城外埋伏精兵。伍彥柔一邊彈著琵琶一邊上岸,讓手下搬來胡床準備彈個小曲,鼓舞士氣。宋軍大笑著殺了過來,南漢軍大敗,伍彥柔被宋軍俘虜,留著沒用,斬!隨後宋軍攻城,雖然城中南漢軍倒是很會挺,但奈何兵少而且士氣低落,潘美攻下賀州。
這回輪到劉鋹現醜了,隻好低三下四的請出潘崇徹幫幫忙,去守賀江。哪知宋軍卻北上攻昭州(今廣西平樂),潘崇徹任由宋軍過去,守在賀江觀賞風景。不久,劉鋹收到前線敗報:昭州失守、桂州失守、連州(今廣東連縣)失守。劉鋹這個沒心肝的不但不惱,反而大笑:“這些地盤本是湖南的,宋軍能奪到這幾州已經發財了,不會再南下了。”跟北齊後主高緯一樣的愚蠢混蛋,吳明徹取淮南,高緯也是這般大笑,結果如何?
潘美下一個目標就是廣州門戶韶州(今廣東韶關),南漢韶州都統李承渥手中有重兵十幾萬,不怕宋軍。而且李承渥還有一支大象部隊,每頭象上坐著十幾個軍兵,做為前鋒,嚇唬宋軍。潘美怕你這個?讓弓箭手給我狠狠的射,有重賞。亂箭齊發,大象倒地,南漢軍大亂,被宋軍全殲。韶州一下,廣州門戶洞開,南漢大寶十四年(公元971年)春,宋軍攻克英州(今廣東英德),南漢唯一的“名將”潘崇徹出賣了劉鋹,投降宋軍。
劉鋹想和宋軍講和,可惜對牛彈琴,宋軍繼續南下。劉鋹終於挺不住了,決定投降,活命要緊,江山社稷祖宗陵寢都見鬼去吧。可右仆射蕭漼剛走,劉鋹又後悔了,調集手上最後的精銳準備和宋軍決戰。劉鋹的龔爹爹出了個好主意:“宋軍跟土匪一樣,要的只是財寶。陛下把東西都燒了,宋軍什麽都撈不到,只能撤軍。”
劉鋹一聽:“這辦法好!”一把大火,把廣州宮城燒掉,然後帶著錢財準備乘舟下海,去移民東南亞。可負責此事的太監樂范帶著幾千貪心的弟兄開船去東南亞發財去了,劉鋹立刻變成窮光蛋,身上一個子也沒有了,飯都沒地方吃了。宋軍行至白田(今廣州市郊),劉鋹此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好白衣請降於潘美馬前。至此南漢滅亡,從劉?917年稱帝算起,共歷54年。
劉鋹繞來繞去,還是被趙匡胤請去喝茶,宋開寶四年(公元971年)五月,宋太祖趙匡胤在明德門下舉行盛大的受俘儀式。刑部尚書盧多遜宣讀大宋皇帝詔書,歷數劉鋹不明天命,以抗大國之罪。
劉鋹哪方面也比不過齊後主高緯,但有一樣本事高緯沒有,高緯口吃,劉鋹則是鐵嘴銅牙,跪在地上狡辯:“罪臣即偽位時只有十六歲,少更經事,軍國政務一體茲於龔澄樞等人,他們這幫人才是真國主,罪臣不過是個木偶,”說完叩頭乞生。
趙匡胤留下劉鋹還有些用處,畢竟李煜、錢弘俶等人還沒歸順。但龔澄樞這幫鳥人留著只會壞事,何況他又不是李存勖。下旨誅夷龔澄樞、李托等人於市中。封劉鋹為恩赦侯(還是趙匡胤寬厚,耶律德光還封石重貴為負義侯。),找個上等宅院,養了起來。
不久,趙匡胤閑來無事,詔劉鋹入侍講武池陪他喝酒,劉鋹很會拍馬屁,別人都還沒來,他頭一個到了。趙匡胤知道劉鋹口渴,賞了他一杯禦酒。哪知劉鋹嚇的跪到地上,連哭帶嚎:“罪臣敢抗王師,本應族誅,然陛下寬厚自天性,許臣不死。臣本願做個大宋順民,觀皇帝陛下一統四海之盛世,所以罪臣不敢喝這酒。”言下之意是“你想毒死我?不喝!”趙匡胤仰天大笑:“朕要殺你,何須把你叫到這來,在府中就可賜死。”順手將劉鋹的那杯酒拿過來一飲而盡,讓人另外倒酒。
劉鋹見自己出了大醜,羞愧萬狀,伏地拜謝。
廣東歷史上唯一一次建國經歷到此結束,南漢劉氏政權荒淫無度致使亡國,堪比北齊,但周武帝宇文邕死前賜死高緯一族,相比起來,劉鋹實在太過幸運。南漢亡國,對廣東百姓也是一件幸事,劉鋹實在太不成器,弄的民不聊生。劉氏割據廣東七十多年,說一點貢獻也沒有並不公平,南漢至少為中國開通了一條海上絲綢之路,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