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常郢七日定漳泉(三)
山外的平海軍大營,三千的漳州府兵和那臨時抽調過來領兵布防的漳州刺史劉守一也是一夜未眠,時時刻刻的都在提心吊膽,擔心那隱沒山林,不知去向的唐軍殘部會突然的殺出來,幾千人睜大了眼睛守了一夜,直到凌晨時分方才疲憊不堪的沉沉睡去。
鹽津山山雖然山勢險峻,方圓卻不過十數裡,鹽津山是座孤山,周圍被數座無名小山眾星拱月一般的環繞,山道縱橫。
劉守一麾下的漳州府兵人馬加在一起不過三千余人,全面圍山布防固然兵力不足,但把守各處路口要隘卻是綽綽有余。
更何況,劉守一在得知了昨夜的一場廝殺,唐軍已然元氣大傷,分兵潰逃之後,篤定遁入山林的唐軍已經成驚弓之鳥,天亮之前是絕不敢貿然下山突圍的。
所以,萬事俱備,隻待天亮後平海軍斥候找出了唐軍的蹤跡,屆時大軍一揮,剿滅這夥唐軍殘部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平海軍府兵大營,營帳裡,漳州府兵都尉張俊義向拱了拱手,提議道:“大人,眼下天就快亮了,咱們是不是派出幾撥哨探,偷偷潛進山去刺探賊軍虛實?”
“不必多此一舉,本官料賊軍已成驚弓之鳥,必不敢輕舉妄動,爾等可安排軍馬,細心把守各處路口,不讓走脫一名賊軍便是,屆時本官自會向張副使替各位請功。”劉守一擺了擺手,自信滿滿地捋了捋頷下飄逸的柳須。
顯然,這廝有些被那日議事堂上的勝利和張大生的看重和賞識衝昏了頭腦,事實上,劉守一本是一介書生,飽讀詩書,不過卻是向來自比諸葛、司馬,一向自視甚高。
雖說是志大才疏,不過近來他傍上的那條大腿張家卻是在漳泉二州越發的權勢滔天起來,隨著張家的不斷壯大,他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在加上張家族長大生對她的信任和看重,他自然也就是變得狂傲起來,他覺得自己必須要抱住了張家這條大腿,等著張家崛起主政漳泉的那天,屆時,狗憑主貴,他定然也將會成為漳泉二州一二把手的人物。
在‘中央直屬領導’的信任和看重,以及自己的期冀下,劉守一變得‘堅強’和自信滿滿起來。
張俊義經劉守一這麽一說,也覺的是這麽一個理兒,似乎自己的擔心真的是多此一舉了,遁入山林的唐軍殘部不知道他們的虛實,如何敢趁夜出山突圍?
退一步講,就算唐軍殘部真的出山突圍,黑燈瞎火,山高林密的,總不能盲人瞎馬滾下山吧?而只要他們打起火把,位於鹽津山腰的平海軍大營的瞭望台就能發現動靜,自然報於大營知曉,屆時,四周的大軍定然會迅速集結,大軍便可以從容布置準備,是以,這夥愚蠢到遁入山林的唐軍殘部可以說是身陷絕境、插翅難飛了。
…………
無名小山的山頂上,又有幾堆篝火燃了起來,常郢讓一些士卒割來乾草扎成草人,再披上唐軍的衣服,或坐或躺,圍於火堆周圍,對面的高峰鹽津山的山腰上的平海軍斥候遠遠望去,仿佛那夥唐軍仍在山頂未動,便定時向山腰的平海軍大營發出信號,表示唐軍任然躲在山林裡,一切無恙。
無名小山,山腰,夜色如墨。
王天存一馬當先,典虎斷後,巫馬和林沐風護衛在中軍的常郢身旁,八百余虎賁士卒手挽手就像一串蚱蜢,艱難地摸著石頭下山,期間偶有士卒失足,也被左右拉住,不致墮入山澗。
待虎賁大軍將及下到山腳,剛往出山的山道行了沒多久,便陡然見到前方路口有一夥平海軍的軍士圍坐在篝火旁,擋住了去路。
這夥平海軍的士卒互相靠在一起,圍著火堆取暖,看似已經入睡,卻衣不解帶,刀不離手,一旦稍有風吹草動,就能立刻起身應戰。
看來是支應該不是普通的軍士,而是平海軍中訓練有素的精兵,常郢的眉頭頃刻蹙緊,看來這邊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松懈,許是那陳文顯也知道這邊的防守有些薄弱,所以派了些精兵強將守在這邊,放哨用,似乎,賭運不佳啊。
這夥軍士雖然只有五個人,很容易消滅,卻很難不驚動百步開外的另外一夥平海軍士卒,一旦驚動了那夥平海軍,約模千步開外如果所料不差的那就是出山口的守備府兵大營了,如果府兵大營裡的士卒也像這些家夥這樣警覺,當然,這種機率很小,不過如果他們一旦發起狠來,拚死阻擋,怕是大軍尚未突破這最後一道關隘,這平海軍的大隊人馬在很短的時間裡就能殺到,屆時虎賁士卒就將會再次陷入苦戰。
如果不是必要的情況之下,常郢可不敢輕易的暴露行蹤,再次帶領大軍和平海軍的大隊人馬硬拚,雖然依照虎賁軍的戰鬥力和軍事素質,很有可能再次突圍出來的,但相對於他們此次出征的重任來看,那跟自殺基本沒啥區別。
常郢選擇突圍的方向是東北方向,也就是那平海軍的斥候火長交待的平海軍防守薄弱點,這裡是漳州府兵的防守關隘。
相比其他的平海軍的將領防守的幾個關隘,這自幼熟讀聖賢書,“知書達禮”的漳州刺史劉守一卻是要容易迅速突破的多,雖然這部府兵人數眾多,不過,他們唯一的缺點也許就是主將沒怎麽帶過兵,臨陣經驗稍嫌不足,而這,也恰恰正是戰場交戰的一個致命的缺點。
怎麽辦?眼看天就快亮了,這攔路虎又無法無聲無息的打掉,一旦東方發白,天色大亮,已經下到山腳的虎賁士卒們就很難再隱匿形跡了,必須立刻衝出包圍,不能再猶了。
“去請漠隊長過來!”常郢低著頭,望向巫馬沉聲說道。
巫馬一拱手,便迅速的下去了,不多時,便帶著拿著弓弩一臉殺氣的獵鷹特種大隊的副隊長漠長歌過來了,這一次的出征,獵鷹特種大隊是幾支特種部隊裡唯一一支沒有全隊出動的軍隊,由於考慮到在冷兵器時代在戰場上弓弩的重要性,所以獵鷹特種大隊留下了一半的人馬,由隊長葉嘯天帶領對龍門軍營的虎賁大軍中的神機營的士卒進行統訓。
“漠隊長,你們可有把握在不驚動其余人馬的情況下,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前方的兩條明哨?”
漠長歌聽罷,目光如炬的掃視了前方不遠處的兩座平海軍哨卡,點了點頭道:“這兩座哨所雖是相距較近,不過若是能在同一瞬間,同時將其士卒射殺,應該問題不大。”
“好!那便麻煩漠隊長即刻前去將其拿下!”常郢大喜過望道。
“是!”漠長歌聽罷,一拱手道,說罷,便立刻下去準備了。
天色依舊是昏暗陰沉,疲憊不堪的兩座哨所內的平海軍士卒昏昏欲睡,正當所有人都在沒有防備之時,空氣中隱約傳來無數聲尖銳的疾嘯聲,由遠及近,並且距離他們越靠越近,所有的放哨的平海軍斥候聞聲陡然精神一振,明顯的感覺到了不對勁,剛準備動手防禦。
“敵……”
電光火石之間,所有的平海軍斥候士卒剛欲大呼敵襲,卻是連一個字的音節都尚未發完,便突然的感覺眼前一黑,不明所以的就告別了這個他們到死都始終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世界。
深深地吸了口清晨時分這山林裡邊獨有的冰冷的空氣,常郢神色激動的陡然站起身來,黑暗中倏然響起他沙啞的大吼:“弟兄們,殺啊!!”
話音方落,得令的前軍位置的王天存第一個竄了出去,百余幽狼士卒如影隨行,緊緊相隨,潮水般漫卷過那兩座平海軍斥候把守的山口,他們雖說是騎兵,但此時此刻,沒有了馬匹他們的衝鋒速度卻依舊是不慢,強大的軍事素質頃刻畢現。
但是,一百步開外的府兵大營還是不可避免地被驚動了,他們淒厲地高喊起來,很快,整個漳州府兵的大營就有了動靜,悠長綿遠的牛角號開始響起,緊接著,激昂的鼓聲也咚咚咚咚地敲響了。
這時候,黎明的第一縷曙光恰好穿破黑暗的籠罩,灑落在鹽津山的山脈,鬱鬱蔥蔥的山野叢林上,一波黑色的怒濤正向著東北方洶湧而去。
………………
漳州府兵大營。
陡聞鼓聲,眾人皆吃了一驚,半昏半睡的更是劉守一當即便翻身而起,大步衝出了中軍大帳,厲聲喝問:“何處鼓聲?”
張俊義側耳聆聽片刻,臉色大變道:“大人不好,唐軍殘部殺來了,正從末將的防區突圍!”
“這不可能!”劉守一大驚失色道,“那唐軍殘部如若突圍,那鹽津山腰的大營為何沒有消息傳來。”
張俊義神色一動,說道:“會不會是大營的士卒防備松懈,亦或是,公子大意了……?”他作為這漳泉第二大族張家的旁系子孫,定然是知道張家和陳家矛盾的,
劉守一聽罷臉色一冷,應道:“此事本官記下了,屆時待處理了這部唐軍之後,本官定要‘好好’的問下這陳大公子?!”
“那,大人,咱們此刻……”
“你即刻下去領本部人馬禦敵,本官隨後便提大軍前來助你!”
張俊義向劉守一一拱手,沉聲道:“是!大人,末將這便返回營去!”
劉守一揮了揮手,自信滿滿的說道:“快去,若果是唐軍殘部突圍,本官當親提大軍前來,哼,若是他們當真不長眼的撞到了本官的放區,今夜便讓他們有來無回!”
劉守一舉手投足之間意氣風發,渾然便不將那唐軍殘部當做一回事,在他看來,這夥唐軍已然是被大軍圍剿之後的一部漏網之魚罷了,驚弓之鳥,敗軍殘將,根本便是不足言勇,滅之不過輕而易舉之事……
不過,很快他便會知道他錯了,並且錯的很離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