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修禮郡君被休或被貶為妾室,宋采蘩自然也將從嫡女變為庶女。大雍極為重視嫡庶之分,諸皇子身份尊貴,無論是正妃還是側妃,都不是庶女能夠匹配的。
到時候,宋采蘩也沒有資格再養在未央宮,不得不被發還家族,和其他庶女一個待遇——不,也許還要更差一點,畢竟其他庶女的生母就算不得寵愛,也沒有背負一個謀害主母、致使宋、衛兩家生出嫌隙的罪名。不僅如此,宋氏還要為此事上請罪折子!而這些,自然都算到了宋采蘩母女頭上。
宋采蘩和蘇如繪不一樣,她的外祖只是寒門微戶,全靠了修禮郡君很得宋英喜愛,才謀取了一官半職,不像蘇如繪的外祖父乃是已故肅國公,盡管安氏並非門閥,但因出過一個肅國公,好歹算一方大族,族中女兒容不得別人隨意輕慢置疑。
昨兒修禮郡君和宋采蘩冒著寒風大雪,在宮裡尋了個僻靜角落將自己的處境大致說了一下,叮囑宋采蘩盡日在宮中務必謹慎,免得再生是非,給自己已經不穩固的正妻地位雪上加霜。
不過沒想到的是,修禮郡君這番下意識的叮囑,卻讓宋采蘩懷疑起了蘇氏。
若不然,衛夫人已經去世多年,宋采蘩都已經快九歲了,怎麽現在忽然冒出了這個謠言?
宋采蘩對宋氏的敵人不清楚,對自己母女的敵人卻一清二楚,修禮郡君盡管也算內宅中的行家,又將宋氏嫡子宋英的心緊緊抓在手裡,可是因為娘家寒微無靠,所以平時行事都是八面玲瓏,除了宋英其他姬妾外,也沒得罪什麽象樣的人。
而宋采蘩自己,恰好在謠言傳出前招惹了蘇家嫡女!
這麽一對照,宋采蘩立刻認定了蘇如繪!只不過她將事情告訴葉氏後,葉氏卻沉下臉來,告訴她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再招惹蘇如繪!
“采蘩,一個衛氏,已經讓族老們對我母女大為嫌棄,你父親近日來頻頻被召去訓斥,雖然我與他之間情分不淺,可……他終究是宋家嫡子!要以家族利益為上!”修禮郡均淒然道,“你外祖家勢力單薄,哪裡能和蘇氏比?就算是蘇氏乾的,現在蘇氏並沒有直接出面針對我們,萬一捅出來,蘇氏得了借口,乾脆直接與我母女為敵,再加上衛氏,為了與這兩大門閥之間的關系,恐怕族老也不和你父親談了,直接將我母女宗族除名!到那時候,你父親必然只能舍棄了我們!而你,怕是連宋氏血脈的身份都得不到承認!”
“難道就這麽任由蘇氏顛倒黑白?”
“這就是門閥的力量,你究竟年幼不懂事,你父親與蘇萬海在朝堂上鬥,一是為了政事,二來,你父與蘇萬海,皆是門閥嫡出,身份相當,誰也扳不倒誰!才會這許多年都僵持局面!”修禮郡君深深歎息,“但論到後宅,你的母親怎麽能和安氏比?一般的從二品大臣正妻,她安氏含茉不但是原配,而且是肅國公嫡女,敕封郡夫人!而我苦苦努力,也不過得了個郡君封號,見到安氏皆要行禮的。說到底還是你我沒生到個好人家,你外祖父家是寒門的緣故,若不然,你也有個國公外祖,宋、衛安能如此對我母女?”
“母親……”
“好了,不必說了,時間不早,母親要回去了,你記得,在宮裡從此當謹慎微步,不可再莽撞行事!”葉氏拭幹了淚水,依依不舍的叮囑道,“此事,你也不用太急,母親做了這許多年主母,並無大過,未必就這麽容易被趕下去!”
修禮郡君雖然反覆強調,讓宋采蘩不可再鹵莽行事。但這次的謠言對宋采蘩關系實在太大!如果失去嫡女身份,不但嫁入皇室無望,而且因為生母名聲狼狽的緣故,以後,宋采蘩只怕連宋氏庶女所嫁的那個層次的人都嫁不到!
也就是說,她的一生,很有可能毀在這個謠言之上!
宋采蘩按捺了一夜,今天聽到蘇如繪來未央宮,終究按捺不住心頭熊熊怒火,攔住了正要離開的蘇如繪,打算和她好生計較一番。
只是宋采蘩也沒想到,蘇如繪居然如此強硬,非但不承認造謠之事系出蘇家,而且言辭之中,還透露出懷疑修禮郡君是否真的冤枉的意思——“衝撞懷真郡主的事情到底是怎麽來的,宋氏采蘩,你的心裡比我更清楚,我學過一個詞,叫做家學淵源,可憐衛夫人了!”蘇如繪聽罷宋采蘩的指控,不屑的道。
她是真的不認為此事與蘇家有關,一來昨天鄭野郡夫人進宮提都沒提,二來,宋采蘩設計害過自己,有道是有其女必有其母,蘇如繪又怎麽會認為這種人的母親,會是良善之人?
“你!”宋采蘩尖叫道,“我母溫柔良善,人盡皆知,你血口噴人!”
“溫柔良善的人會教出你這樣狡詐陰險的女兒來嗎?”蘇如繪冷笑,“當初剛進宮,還在偏殿等待皇后娘娘傳召時,你就大肆挑撥張眷與我作對,甚至詭稱老鼠,恐嚇我們!後來娘娘的侄女棄病進來,你那酸言刁語更是絡繹而來!那時候我心裡就奇怪,吏部尚書怎麽說也是門閥嫡子,堂堂命臣!怎麽所謂的嫡女,竟然這般尖酸刻薄,好似鄉野村婦!原來根子全在生母身上!”
蘇如繪是正經門閥出身,雖然不似父親蘇萬海那麽重視門第血脈——否則也不會喚紅鸞為姐姐——但她對這個一見面就和自己過不去的宋采蘩委實沒有好感,加上當初自己被害得受廷杖之辱,也是差點毀棄一生,自然是什麽能夠刺激宋采蘩就說什麽。
宋采蘩聽見她居然當著自己的面辱罵修禮郡君,登時血衝上頂,將葉氏的叮囑全部忘記到腦後,尖叫著撲上來就要抓蘇如繪的臉!
蘇如繪哼了一聲,她在家時因與蘇如鋒年紀相仿,兄妹之間不時打鬧,蘇如鋒乃習武之人,身手不是宋采蘩能比的,敏捷的一個側步讓開,反而在宋采蘩身後一推,將她推得跌出幾步,額角重重撞到了廊柱上!
就聽宋采蘩低低叫了一聲,一動不動,竟似暈了!
“嗯?”蘇如繪見狀,倒是有些驚訝,也不知道宋氏是裝暈還是真暈,但她來這麽一手,自己卻被動了。她飛快的思索了一下,見四周無人,悄悄打開回廊上的一扇窗,外面寒風撲面而入,激得蘇如繪面上一陣陣仿佛刀刮過的生疼。
蘇如繪飛快的在窗欞上抓起一把雪,捏了一個雪團,快步走到宋采蘩面前,毫不客氣的拉開她衣襟,一把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