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前後十五名大盜你一言,我一語,出言譏嘲:“什麽飛馬鏢局?當年馬老鏢頭走鏢,才稱得上‘飛馬’二字,到了姓徐的手裡,早該改稱狗爬鏢局啦!”
“這小子學了兩手三腳毛,不在家裡抱娃娃,卻到外面來丟人現世。”
“喂,姓徐的,快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我們大哥便饒了你的狗命。”
“走鏢走得這麽寒蠢,連九千兩銀子也保,不如買塊豆腐來自己撞死了罷!”
“神拳無敵馬老鏢頭當年赫赫威名,武林中無人不服,這膿包小子真是對不住師父。”
“我瞧他夫人比他強上十倍,當真是一枝鮮花插在牛糞裡!好教人瞧著生氣。”
……
宋青書在一旁慢慢也聽出了點門道,這對夫妻估計就是《飛狐外傳》中徐錚,馬春花了。徐錚只是個醬油,倒也沒什麽,這個馬春花,卻大有名堂。當日不滿自己的婚事,結果見到英俊瀟灑,氣度不凡的福康安,陰差陽錯之下,居然**於他,搞得珠胎暗結,最後隻好嫁給了師兄徐錚。
“福康安的兒子?”低頭看了看身前兩個仍在熟睡的小娃娃,宋青書泛起一絲冷笑。
“公子,要不要救他們,看情形他們支持不住了。”張康年湊過來悄悄問道。
“先看看再說。”宋青書搖了搖頭,剛才聽各人言語,心想這群大盜對徐錚的底細摸得甚是清楚,不但知道他的師承來歷,還知他一共保了多少鏢銀,說話之中對他固是極盡尖酸刻薄,但對馬春花和她過世的父親卻毫無得罪之處,甚至還顯得頗為尊敬。那些盜匪個個出手既狠且準,每人的武功都遠高過他們夫妻聯手,不由得暗自奇怪:這些人雖不能說是江湖上的第一流好手,但如此武功,必是個頗有身分的成名人物。瞧各人的作為,決非衝著這區區九千兩銀子而來,究竟有何目的呢?對《飛狐外傳》的劇情,宋青書並不如對最出名那幾本小說那般熟悉,頓時看得疑竇叢生。
突然一聲慘叫,只見徐錚大腿上鮮血長流,盜匪為首一人抬起一腿,將他踢翻在地,一腳踏住,冷笑道:“我也不要你性命,只要廢了你的一對招子,罰你不生眼睛,太也胡塗。”徐錚又是害怕,又是憤怒,胸口氣為之塞,說不出話來。
馬春花叫道:“眾位朋友,你們要鏢銀,拿去便是。我們跟各位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必趕盡殺絕?”
一個使劍的大盜笑道:“馬姑娘,你是好人,不用多管閑事。”
馬春花道:“什麽叫多管閑事?他是我丈夫啊。”徐錚聽得心中一陣感動,不過想到此時的狼狽樣,更是羞愧難當。
盜匪之中一老者說道:“我們就是瞧不起他這副窩囊的模樣,委曲了才貌雙全的馬姑娘,這才千裡迢迢的趕來。這個抱不平非打不可!”
“看來是為了馬春花啊,”宋青書終於聽明白了幾分,“馬春花,這個名字還真……具有鄉土氣息啊,白瞎了這副容貌身段。只是馬春花雖然漂亮,但也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絕色,他們為何會……咦,莫非是福康安。”宋青書心思電轉,已將來龍去脈猜了個**不離十。
“我和師妹情投意合,哪需要你們這群惡賊來打抱不平。”徐錚吐了口血水,頓時破口大罵。
匪首雙眼一寒,森然冷笑:“你這種窩囊廢,活在世上也只是自取其辱。”話音剛落,腳上運氣一踩,只聽格格幾聲,徐錚一聲慘叫,頓時氣絕。
“師哥!”馬春花本來就氣虛,見狀激動萬分,一下子便暈了過去。
“走!”匪首剛示意手下將馬春花帶走,宋青書此時卻站了起來。
他剛才意識到不對,想出手已經來不及了,只有眼睜睜看著徐錚慘死,不過徐錚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一個過客,死了便死了,很難再引起一絲波瀾,倒是馬春花,剛才幾句話的交流,勉強也算有了點交情,宋青書總不能看著她在自己面前這樣被帶走。
盜匪一行人早就防備著宋青書等人,見狀先發製人抽刀劈了過來,宋青書面沉如水,身形如煙般掠過,已有七八人哀嚎倒下。
匪首心中一寒,知道對方武功高出己方太多,從懷中掏出一把毒針,往牆角邊射了過去。
見那對雙胞胎嬰兒渾身中滿毒針,宋青書一愣,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些人會對嬰兒下手。據他推測,這群盜匪應該是福康安的手下,他們又怎敢傷害福康安的親生骨肉。不過宋青書哪裡明白,福康安本身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兩個兒子在民間,這些手下又哪裡知道?
匪首以為那對雙胞胎是徐錚的兒子,本著斬草除根的心思,就一把毒針射了過去,趁宋青書愣神的功夫,帶著手下挾持著馬春花逃之夭夭。
宋青書此時心中極為猶豫,去追馬春花吧,眼前兩個小孩子的性命肯定不保,若是救小孩子的話,宋青書卻又覺得當了冤大頭。這明明是福康安自作孽,老天都讓他絕後,自己管這事幹嘛?救下馬春花說不定還有機會修煉一下歡喜禪,救這兩個小孩有毛的好處?
雖然心中這樣想著,宋青書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選擇救這兩個小孩。自己和福康安的確是敵非友,不過兩人之間,既可以正大光明,也可以施盡陰謀手段決一死戰,生死各憑本事。反而若是放任兩個小生命消逝在眼前,宋青書卻會留下一生的心理陰影,得不償失。
運用真氣將毒針從孩子身上吸了出來,然後再從懷中掏出毒手藥王贈的能解百毒的藥丸,分成兩半,用水化了,快速喂給兩個孩子吃了下去。幸好只是普通毒鏢,見兩個小孩膚色漸漸轉為正常,宋青書長舒了一口氣。
一旁的張康年趙齊賢在那裡竊竊私語:“你剛才不是說宋大人手段高明麽,先借刀殺人,坐視賊人殺了女子的丈夫,自己再出手相救,女子孤苦無依,更容易被……呃,你懂的。”“噤聲,別讓宋大人聽見了。我是萬萬沒想到宋大人居然會為了兩個不想乾的娃兒放棄美嬌娘啊……”
“你們倆在那邊嘀嘀咕咕說些什麽?”宋青書耳聽八方,頓時一陣無語。
“我們在說大人你高風亮節,有先人之遺風。”
“是啊,不僅坐懷不亂,而且宅心仁厚,令人佩服佩服。”
張康年趙齊賢二人配合親密無間,一點也不像剛才正在八卦的樣子。
“好了好了,”饒是宋青書臉皮厚比城牆,也禁不住這樣的誇獎,咳了一聲,看著眾人問道,“你們可曾看出這群人的來歷?”
“回大人,賊人中有一個人我認識,好像在盛京那邊做事。”一個侍衛說道。
“果然如此,看來馬春花暫時沒什麽危險了。”宋青書回頭看了看兩個小孩,心中尋思:到了盛京過後,這兩個小屁孩說不定能起到出乎意料的作用……
宋青書一行人都是大男人,兩個奶娃兒又哭又鬧,搞得一群人束手無策,找奶的找奶,換尿布的換尿布,宋青書感覺得到手下侍衛的怨氣與日俱增,到盛京城過後,派人尋得一奶媽,一群人才輕松下來。
“我出門走走,這段時間你們辛苦了,先好生休整一番,接下來幾天說不定有事需要你們去辦。”宋青書換洗了一件衣服,出門前吩咐眾人道。
張康年趙齊賢跑了過去:“宋大人,我們陪你一起去吧,路上也有個照應。”
“不用了,此地危機四伏,我一個人目標反而小些。”宋青書婉拒道,一個人跑到寶親王府附近轉悠著。最後在大門附近一座茶寮坐了下來,盯著進進出出的各色人等,若有所思。
突然宋青書眼神一凝,寶親王府中走出來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婦,身穿一件蔥綠織錦的皮襖,顏色甚是鮮豔,卻難掩臉上的疲憊操勞之色,正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南蘭。宋青書對這個膚白貌美的女人印象深刻,不僅僅是她拋夫棄女,跟情人田歸農私奔,更主要的是她身上的確有一種獨特的氣質,非要描述的話,可以用千金大小姐的身嬌肉嫩來形容。
心中一動,宋青書起身悄悄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成熟豐腴的背影,宋青書歎了一口氣:也是你生不逢時,出身在如今這個年代,自然為千夫所指。別說是出身在我前世那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甚至在民國時期,美貌的同時再多點才華,隨便博個一個追逐愛情的傳奇女子美名,想必不是什麽難事。想當初林徽因一生周旋在三個男人之間,嫁給了成熟穩重的梁思成,有意無意間卻勾得浪蕩文人徐志摩和世家子弟金嶽霖神魂顛倒,一個為她拋棄妻子,一個為她終身不娶,百十年過後卻被奉為女神的典范。
“徐志摩那個人渣男就不說了,老金你堂堂一個高帥富,卻為林徽因付出了一生,隻換得某日一夕歡好,真的值麽?”宋青書有感而發,幽幽歎了一口氣。
“誰?”南蘭渾身一顫,警惕地轉過身來,看清宋青書的模樣,露出一臉喜色:“宋公子,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