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之後才是沈承業，這若是叫七夕她們看見了，大概也會覺得無語，這當爹的也未免太過沒有氣勢了，一家幾口進來他竟然不是打頭的，而且沈雲仙到底是太過自負還是太過沒規矩了，還是兩者兼而有之，竟然可以那麽自在地走在她爹前頭？

  而最後進來的，是垂著頭的沈雲婉，似乎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沈雲婉就已經是習慣了這個動作了，再不複從前那般趾高氣揚的樣子，雖說從前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得意個什麽勁兒，尤其是在三房的幾個孩子面前，而現在卻是很少聽見她說話的聲音了。

  屋裡幾人都在看著她們，那幾個人卻是都沒有什麽反應，就像是都沒有看見落在他們身上的視線一樣，就那麽各自找了地方，就像是這幾日每次眾人一起坐在這間屋子裡頭的位置一般的。

  說起來也是最為奇怪的，這一屋子的人算起來都是血緣至親了，坐在這裡也是為了同一件事兒，可真的坐下來之後呢，卻是看起來無比地尷尬，彼此之間不但沒有說什麽話可說，而且還有一些那關系認真說起來比仇人也不差什麽了，可卻是就這樣還得這麽坐著，因為除了這些人，也沒誰會因為沈雲仙的事兒會再聚在這裡了。

  “老二，老二媳婦，怎樣了？”老沈頭吸了口煙袋鍋子，隨後在炕沿上敲了敲，抬頭看了看一直垂著腦子的大兒子，皺著眉頭轉頭看向了二兒子和媳婦。

  “爹。咱家這頭都預備差不多了，就是……”沈承業一聽，跟媳婦對視了一眼，就連忙笑著開了口。

  余下人也都沒有啥特別的反應，似乎這事兒讓二房一家來張羅也沒啥不應該的一樣，而身為沈雲仙親爹的沈承業，卻好像是讓眾人給遺忘了一樣，包括他自個兒本人都像是沒有啥意見的，就那麽坐在那裡不吭聲。

  唯一有些反應的就是沈承厚李氏夫婦了。到底分家出去一段日子了，雖說從前也知道家裡是這樣的，可那時候畢竟有能怎呼的於氏在，要是真是大房有啥事兒的話，就算她沒啥本事，也指定是自個兒折騰的。雖然每次到了後頭的結果都是她在幫倒忙，沒有她反倒還更好一些了。

  而現在的沈家老宅，似乎真的就只剩下二房可以乾活兒了，可關鍵是，就算七夕沒有把沈敬海去問她的事兒說出來，沈承厚李氏夫婦也不至於一無所覺。從幾次沈承才和薑氏的有意無意的問話中，怎麽都察覺了一些他們的不滿了。所以看見這次又是二房忙裡忙外，不由得就往那頭多看了一眼。

  而這一眼就瞧出來了，沈承才倒是還好說，因為正回答老爺子的話，所以自然是滿面笑容正說著，關鍵是就在李氏看過去的一瞬，恰巧看到了薑氏臉上有那麽一瞬的表情。

  怎麽說。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兒，尤其薑氏還是那樣的性情。自然不會就那麽直接地把自個兒的不滿給表現出來了，可有些情緒即便是再隱藏，哪怕臉上掛著笑，還是藏也藏不住的，至少李氏就覺得她能看出來薑氏不是那麽高興的。

  李氏就連忙把頭轉了過來，她覺得自個兒本來就不是啥聰明的人，能看出旁人情緒的時候都是不多的，而這會兒卻是難得看出來了，就覺得有幾分尷尬，尤其擔心她看過去的時候薑氏正看過來，那樣豈不是叫兩個人一起陷入尷尬了。

  沈承厚也留意到了妻子的動靜，抬頭看過去卻是什麽都沒看見，有心想要問問妻子，可看看屋裡坐著的人，就什麽都沒有說，只是輕輕碰了碰妻子，隨後夫妻倆就坐在那裡靜靜地聽。

  自然是只能靜靜地聽，這幾乎也沒有他們什麽插話的機會，過來是因為老人在，他們既然已經回來了，自然不能不過來，可因為有老沈頭在，這夫妻倆即便是過來了，也只能是坐在這裡罷了，根本不會有他們什麽事兒的，除非是打他們啥主意。

  “二哥……”就在夫妻倆專注聽著的時候，出乎意料地，因為位置關系離的沈敬鴻很近的沈雲婉，過來之後竟然主動開口叫了沈敬鴻一聲。

  顯然沈敬鴻也覺得有些意外的，畢竟之前小妹進來都是一直跟著大姐的，自打他回來兄妹倆也沒什麽說話的機會，小妹要麽就是待在屋裡不出來，要是大家都在的時候，她就躲在大姐身後不現身。

  可今兒個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就有些反常，大姐一進來就直奔著常坐的地方去了，身邊沒有跟著任何人，哪怕是武家時常派來伺候她的人，沈雲仙也從來不讓跟著來上房。

  當然這個是很好理解的，像是沈家老宅這樣複雜的人家，沈雲仙還想要嫁進去武家，還想要將來在武家有個好地位，哪裡會讓武家派來別有目的的下人瞧見沈家內裡的事兒，那就不是伺候她照顧她，而是在抓她的把柄了。

  是以在沈家老宅，即便是有武家派來的人，對於沈雲仙來說，也不過就是來送個東西給她罷了，而若是真的要人服侍的話，她寧願悄悄住去鎮上。

  左右一開始的態度已經表明了，她當時表現都極為堅決，對於武家的提議一口就拒絕了，後頭之所以“妥協”是因為武安平一再請求，而她自然就是看在孩子需要好的照顧的份兒上去住的，而不是為了自個兒享受。

  當然，這理由到底是能說服誰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事情發展到了現在很多事兒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沈雲仙也從來沒有天真地以為楊氏會真的待見她，只要她能嫁進去武家，她就是最大的贏家，而如今這樣裝腔作勢一番，自然就是為了自個兒的名聲了。

  不過這些都是大家能夠猜到的，畢竟沈雲仙的性子是個什麽樣兒的，如今整個沈家都沒有不知道的了，也就不會覺得太過稀奇了。

  而讓沈敬鴻注意到的是，他大姐今兒個根本就沒有理小妹，小妹也沒有跟著過去，反而走到了他身邊來了，當然看起來還算是挨著沈雲仙的。

  可接下來這樣主動跟他說話，則是沈敬鴻著實沒有想到的，從前家裡還沒有這樣的時候，他們兄妹之間也沒有這樣，縱然小妹驕縱些，可他們相處也像是尋常兄妹一樣，頂多就是他多讓著小妹一些。

  所以他一直都不明白為何小妹會突然不理睬他，他不願意去把這理由歸結在不好的事情上，隻覺得是小妹一時受不了家裡這樣的變故，也一直在嘗試著找機會跟小妹好好聊聊，至於說大哥和大姐，沈敬鴻真的沒有力氣了，在那樣被無視之後。

  因為有些驚訝，加上一時感情有些複雜，是以沈敬鴻竟然一時沒有馬上回答，不過倒是扭過頭去看著妹妹了。

  “二哥……”沈雲婉根本沒聽前面幾個人說話，一直都低著頭好像是在想著什麽，這會兒似乎終於是下定了決心了，就用手輕輕碰了碰身邊的人，而看二哥沒有給回應之後，就抿了抿唇，不過還是又叫了一聲。

  “婉兒，怎麽了？”沈敬鴻也看到了小妹的反應，想起剛才一時沒答話，連忙又低了低頭，輕聲問道。

  聽這麽一問，沈雲婉反倒是又有些猶豫了，不過還是一直在看著他，等對上沈敬鴻鼓勵的目光半天，終於開口問道：“二哥，你昨天是在三叔三嬸家住的？”

  “嗯，是啊，怎麽了？”沈敬鴻愣了一下回道，聲音越發放輕了，像是在鼓勵沈雲婉多說一些一般。

  他不會想得太少了，因為聽見了小妹的話想到，昨兒個他住在三叔家的事兒必然都是知道的，既然這樣的話，那小妹就不會無緣無故問出來這樣的問題，必然是後頭還有話想要說的，但是看著又像是有些膽小，他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讓她這麽難出口，不過還是要用態度表明是要鼓勵她說的。

  顯然他這樣的態度和聲音還是有效的，因為剛才沈雲婉其實問出口之後一直都在看著他的神情，好像是要根據他的態度來決定自個兒後頭是說還是不說一樣，而看見他還是態度很好，又像是從前一樣一直都對她很溫和，就不由得臉上的神情放松了一些。

  “二哥……”沈雲婉咬了咬唇，又向著旁邊看了一眼，那頭坐著的是大房幾口人，其實離得她很近了，所以她聲音又壓低了些，然後挨著沈敬鴻又近了一些，道，“二哥，我明兒個能不能跟你們坐一起？”

  沈敬鴻自小妹開口之後就一直很認真地聽，也順著她的視線往爹和大哥大姐那頭看了一下，原本不知道小妹在顧忌什麽，這會兒聽到這樣的問題，依舊還是有些不解，不免就問道：“跟我坐一起？”

  他其實是真的有些沒明白小妹為什麽會問這個，還剛才一副不敢開口的樣子，就算他大哥大姐如今這樣忽視他，可到底也是一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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