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著這屋的門被弟弟關上了，隱約聽見外頭二兒子喊了一聲“小叔我給你打洗腳水”，沈承厚笑了，他知道孩子們都是懂事的，再加上妻子心又好，弟弟妹妹才願意過來家裡。

  回頭看看妻子，沈承厚突然說了一句：“孩子他娘，辛苦你了。”

  “啥？”李氏正彎腰鋪被褥，不知道丈夫怎突然說這麽一句，想到剛才小姑子和小叔子的事兒，心裡就明白了，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笑道，“辛苦啥，老五和惠君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在我心裡跟咱家容兒幾個孩子沒啥不同，我當嫂子的不替他們操心誰替他們操心。”

  聽著妻子說著這樣窩心的話，沈承厚剛才有些發堵的心就好受了很多，或者他爹指望不上，他娘也不是要強的，可還有他和妻子，怎也不能看著弟弟妹妹吃苦。

  “成，明兒個你好好問問惠君，那丫頭主意正，可一直都跟你說心裡話，連我這個當哥的都得靠邊兒站。”沈承厚笑道，“看她是個啥心意，咱再好好打算一下。”

  “行，睡吧，別想了，明兒個我指定問出來，惠君心裡啥都懂，跟咱也沒外心，就是有啥不好意思的也能聽勸。”李氏跟丈夫說了一聲，就下地熄了燈。

  屋裡歸於一片靜謐，沈承厚躺下後突然伸手過去拉住了妻子的手，這讓李氏一驚，夫妻這麽多年，兩人感情自然是很好的，要不也不能這麽多年相互扶持著都沒紅過臉。可沈承厚這人嘴笨，有啥都是放在心裡的，從來沒有什麽甜言蜜語，像是今兒個這樣突然說她辛苦，又有這樣溫情的舉動，還真是頭一次。

  李氏手不好意思地掙了一下，就沒再動了，在黑暗中就慢慢露出笑容來，臉上都是心滿意足。回握住丈夫，安心地進入夢鄉。

  次日起來，因為惦記想要問問沈惠君，又想著她昨兒個在家受了氣，出去走走能好些，李氏吃早飯的時候就道：“明兒個就小年了。咱家說要給乾活兒的人到時候送點東西啥的，我想今兒個進鎮裡看看去，惠君你跟三嫂去吧。”

  “嗯，行。”沈惠君二話沒說點了頭，想了想又道，“三嫂。就咱倆去？不把年貨一起辦了嗎？沒幾天就過年了啊。”

  昨兒個睡前用熱水泡腳的時候，小侄女不知道是按了她耳朵後頭什麽地方。原本以為會心裡藏著事兒睡不著，結果躺下沒多久就睡熟了，早起又用小侄女給的一個帕子敷了眼睛，沈惠君這會兒看著精神不錯，半點兒也沒有昨兒個那樣憔悴的樣子。

  李氏聞言就瞅瞅丈夫，看他搖了搖頭，也覺得今兒個大家都跟著去怕是找不著說話的機會。就搖頭道：“今兒個先去瞅瞅，就買點兒小年的東西。年前不是還有個大集嗎，到那天你們都去咱家攤子幫忙，到時候再買。”

  沈惠君哪想到哥哥嫂子們還有旁的打算，一聽也對，就點了頭：“行。”

  那頭雲朵不知道還有旁的事兒，趕緊咽下飯就說自個兒也要跟去。

  “娘我吃飽了，二姐咱去暖房瞅瞅菜。”七夕一看就放下筷子，二話不說拉著二姐就走，她剛才可沒錯過爹娘交換的眼神，雖說不知道是要幹啥，但怎也不能讓二姐去給壞事兒。

  “哎……”雲朵有些發懵地被小妹拖著走，直到都要被拽到暖房了才反應過來，“你拉我幹啥？我還沒吃飽呢，我還想跟著去鎮上呢……”

  吃過飯，沈惠君換上淺粉色的新棉襖，她有些衣裳放在東廂房沒拿走，原本以為今兒個要包餃子，早上就找了舊棉襖出來乾活兒穿，這是要出門才穿新衣裳。

  這新棉襖就是上次那緞子做的，姐幾個和沈惠君都有，還是七夕特意拿到鎮上的鋪子做的，樣子是她自個兒畫的，跟縣城裡頭最新的樣式挺像，就是領口袖口和腰上七夕做了改動，這會兒穿在沈惠君的身上，襯著她姣好的容顏，越發亮眼起來。

  “三嫂，你這樣瞅我幹啥？怎啦？我有啥不對？”沈惠君提著籃子，姑嫂倆往鎮上走去，一看她三嫂不時扭頭看她，不由詫異問道。

  “沒啥不對，三嫂就是覺得，咱家惠君長得可真是水靈。”李氏由衷地說了一句。

  家裡幾個閨女長得也都好看，可到底年紀小，最大的雲容身量也沒說完全長開呢，不像是沈惠君，瞅著就要說親事的大姑娘，真是俊俏得不得了，這模樣俊的閨女怎能找不到個好婆家？又想起趙源那高大的身形，李氏越發覺得兩個人挺配的。

  “三嫂……”沈惠君沒想到自家嫂子會這麽誇她，往旁邊瞅瞅，見沒人聽見，就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算啥，三嫂長得才好看，當初嫁到家裡來的時候，誰不說我三哥有福氣。”

  這倒是實話，李氏雖說這些年操勞，原本白皙的皮膚也造得有些黑紅，累得連眼角都隱約瞧得見細紋了，可這些日子被七夕偷偷弄的水給養過來不少，原本就是出了名的美人，這會兒瞧著當真是很有幾分姿色。

  “還拿你三嫂打趣？”李氏笑著拍了小姑子的手一下，想到趙源，這話也就忍不住了，臉上的笑就收了起來，正色道，“惠君，嫂子問你個事兒。”

  “啥事兒？”沈惠君瞅著三嫂顯得有些嚴肅的樣子，也不由收起嬉笑的心思。

  李氏心思轉了幾轉，還是決定直接說，就把昨兒個她走了之後幾人的對話原原本本說了出來，瞅見小姑子聽了沒有啥不對的反應，就只是低著頭，這才接著問道：“惠君，三嫂現在就想問問你，你三哥五哥也都想知道，你心裡頭到底是怎想的？你要是想好了不聽爹的，那這親事咱就得抓緊自個兒張羅，咱們不是非得讓你考慮趙源，不是他也得有別人，想找門好親事咱也得早點兒開始不是？”

  沈惠君乾脆站住了，由著她三嫂拉到背風的地兒，低著頭默默想著，李氏也不催她，知道這事兒也沒法催，怎都得好好想想。

  半晌，才見沈惠君長出一口氣，抬頭道：“三嫂，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著想，其實我心裡這些日子也在琢磨該怎辦，怎說我都得給自個兒打算打算，爹那裡我是打定主意不會聽了，上次……我就說得很清楚了。”

  “三嫂知道。”看小姑子臉上有些難過，李氏忙拍著她手道，也得虧小姑子是個有主意的，要不碰上個那樣的爹，一輩子不就毀了。

  “三嫂……”沈惠君卻是很快整理好心情，深吸一口氣道，“我想好了，我的親事一天不定下來，爹那裡就沒完沒了的折騰。剛才三嫂問趙源，其實我跟趙源的事兒上次鬧成那樣，換了誰都不會再惦記了，可我卻不那麽覺得，當時那麽鬧騰的時候，我就覺得趙源是個有擔當的，這些日子……也有過接觸，我也不知道自個兒瞅人準不準，可我覺得他品性還不錯，我……三嫂我不怕你笑話，要真是趙源真有那個心，我……”

  這就是七夕沒在，不然聽到她小姑這番話八成會忍不住叫好，也就是沈惠君這性子的人才能說出這話來，換了別人，瞻前顧後的到最後只能把自個兒給耽誤了，沈惠君卻不一樣。

  “三嫂明白三嫂明白。”李氏越聽越是眉開眼笑，到後頭看著小姑子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可這心裡頭已經啥都懂了，趕緊道，“你放心，三嫂這就去問，看看趙源到底是個啥意思，這真要是……”

  “不是，三嫂，你別去問。”沈惠君忙開口阻止道，終於沒法再鎮定下去了，忍不住又紅了臉，可看著她三嫂滿臉不解，還是不得不說道，“三嫂，我實話說，我其實大概能猜到趙源心裡頭的想法，可就算我沒會錯意，但有時候旁人心裡是怎想的咱真是猜不到，萬一……趙源還介意當初的事兒，再有他心裡一直感激你跟我三哥當初幫了他，不管是心裡留著梗還是存著報恩的心思，總之我不想他心裡有勉強。”

  “我當是啥。”李氏這才笑了，讓小姑子放心道，“三嫂不會那麽傻就直接去問的，咱家惠君這模樣不愁嫁，就想找個品性好又上進的，咱怎也用不著非得讓人家幹啥，你放心，三嫂回頭跟你三哥他們商量一下，看怎側面打聽打聽，等得了他的意思才能說。”

  “嗯。”沈惠君就笑了，大大方方地點頭道，“多謝三嫂。”

  “跟三嫂客氣啥，走，咱趕緊買了東西回家，哎呦這要不是都走到鎮裡了，我真想這會兒就回去。”李氏說著就著急起來。

  “三嫂……”沈惠君被弄得哭笑不得，想到三嫂話裡頭的意思，就覺得臉頰有些發燙起來。

  姑嫂倆在鎮上買了東西就回去了，李氏著急跟丈夫商量一下，哪成想丈夫和小叔子都進鎮裡去了，正正走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