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遇笑了一下，轉頭看她一眼：“這是個秘密。”

  “小氣。”

  若若，我最高興的事情，就是能在今年，遇見你啊·····

  林若若眨著眼睛，被風吹的有點澀，左心房有點微疼。

  陸言恆。

  我最後一次告訴自己，零點一過，我就·····真的不愛你了。太累了，太傷了，今年和那年，都一樣，亦悲亦喜。

  林若若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再想有關他的事情，她的眼淚，又會蓄滿了眼眶。

  可是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時間，這樣的人，她忍不住想傾訴，把自己的委屈，不甘，統統發泄出來。

  “陳遇。”

  “嗯？”

  “你還在。”

  “嗯。”

  “······你有沒有興趣，聽我說一說我的故事？”

  他頓了一下，隔著黑夜仔細的分辨著她臉上的表情，沒有說話。

  沒有預期中的等到陳遇的回答，林若若也沒有任何動作，依舊胳膊肘撐在欄杆上。或許，找一個人痛痛快快的說出來，大不了哭個稀裡嘩啦，沒有形象，也比悶在心裡難受強。她真的不願意，再讓這件事情，一直潛伏在她心底，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狠狠的，毫無防備的，蟄她一下。

  “我啊，今年，真的是特別特別倒霉呢。但是我想在今年的最後十分鍾啊，把所有的不愉快統統說出來，這樣來年的話，就不會有什麽煩心事了。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願意聽我嘮叨。”

  “······願意。”

  林若若輕輕的笑了一下。

  “那我開始說了。”

  “好。”

  陳遇緩緩的答應下來，夜色將兩個人都籠罩。

  沉默了幾秒的時間，林若若的聲音才響起來：“我嫁給他五年。五年的時間，我愛上了他，可是他不愛我。我就暗暗的告訴自己啊，知足了吧，多少人擠破頭想和他並肩站在一起都沒有機會，你還奢求他愛上你。可是越愛一個人，不是就想得到他越多嗎？我就是在這種糾結又矛盾的心理下生活著，他偶爾一個不經意的貼心小舉動，都能讓我回味半天，然後一個人傻呼呼的高興。哪怕他其實根本都不記得有這回事。我卻依然這樣，而且有越來越收不回心的感覺。”

  這是她的過去，她不為人知的辛酸愛戀。現在，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林若若，已經可以和別人，說出這件事情了。

  陳遇盡量克制住自己不去看她，以免他過於密切的注視，會讓她覺得難受。

  “他以前的女朋友回來了，所以他選擇了她，放棄了我。我看他對著張梓欣的時候，眼裡都渲染了笑意。我做不到啊，這樣的我就不能讓他覺得快樂啊！我嫁給他的時候，身邊的同學朋友們都認為我是攀上了豪門，過上了上流太太們的生活。其實……誰知道呢？最了解我的，恐怕也只有許棠了。可是我還一直騙了她，直到瞞不住了才坦白。呵呵，明明一開始就是利益交換性質的婚姻，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傻傻的陷進去罷了。所以落得現在，這樣的處境。”

  林若若以為，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或者是哽咽，斷斷續續的說著。可是結果很讓人出乎意料，她越往下說，心裡就越平靜，面無表情。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林若若都想轉頭去看陳遇的時候，她才聽見他淡淡的聲音，有絲啞，帶著抑製不住的滿滿心疼：“傻瓜。”

  “是啊，我傻。”她嘴邊淺淺一笑，“沒有比我還傻的人了……”

  陳遇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林若若。”

  “嗯？”

  “零點快到了。”

  “這麽快……”林若若下意思的說道，聲音低了下去，有股淡淡的傷感在裡面。

  他伸出十指修長的手指握住她的肩膀，將她輕輕一帶，面對著自己，把臉湊過來了點。好讓茫茫黑夜之中，彼此都能夠看清對方。

  “還有三十秒，把你最想說的話的話說出來。記住，說出來之後，就把它留在今年，永遠的留在今年，不要帶到以後去了。背負著太多，你受不了，會很累的。你想說什麽？”

  想說什麽……並且把它永遠的留在今年最後的幾十秒，不再背負下去……

  林若若猝然對上他的眼：“我愛他，真的，好愛好愛……”

  寂靜的黑夜一下子被巨大的煙花劃破，綻放出最美的姿態，還沒有消失殆盡，另一朵巨大的煙花已經呼嘯著衝上了夜空，緊接著綻放。一時間，剛剛還無邊無際沉壓壓的天空，滿滿的都是璀璨奪目的煙花。

  多漂亮。

  零點已到。

  陳遇面不改色的聽她說完，慢慢的，慢慢的松開握著她的肩膀的手：“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林若若看著天空中煙花，光芒照著她的側臉，忽明忽滅。

  為什麽聽見她這樣說，會湧起嫉妒又羨慕的情緒。陳遇低頭很快的隱去情緒，忘記他吧，你有我了。我守著你，哪怕是在背後，好不好？

  “若若，新的一年，剛剛說的話，都已經留在去年了。知道嗎？”

  “知道。”她看著他，很輕快的笑了一下。

  陳遇隻覺得，這清清淺淺的一個笑容，在滿天煙花中，更為動人心弦。

  他忽然又一怔，原來，自己對她的心思，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

  退不出來，有可是又走不進去。

  忽明忽滅的光裡，兩人各懷心事。

  迎接零點的煙花整整持續了將近二十分鍾，才慢慢的停了下來。在這二十分鍾裡，誰也沒有再說話，誰也沒有，去打破這份平靜。

  直到後來，林若若扭動著已經仰的酸痛的脖子，望著一旁的陳遇：“煙花真好看。”

  “嗯，很漂亮。”

  他低頭，把雙手放回口袋。大衣口袋裡傳來的暖意直到達他心裡去，今天才知道，原來就這樣站著，也可以很幸福。

  那要看身邊站的是誰。

  林若若歪著頭，剛剛零點前的憂傷和不安統統不見了，漫漫黑夜，她渾身有了一種朦朧的感覺，飄渺，讓人抓不住的感覺。

  陳遇看著她的鼻子被風吹得紅通通的，眼睛裡也很乾澀：“我們回去吧，在這裡站了這麽久，萬一明天大年初一的，可不能感冒了。”

  林若若不以為然的擺擺手：“你老把我當個小朋友一樣，吹點風怎麽就會感冒了，我身體好著呢。而且，”她吸了吸鼻子，“我現在一點都不困，也不想回家，我覺得在這裡站著很好，很自由。”

  他無奈，隻得轉過身來，背靠著欄杆，還要林若若也轉過身來。這樣的話風就不會迎面吹來，隔著厚重的大衣，從後背直接刮過。

  “不想回家？嗯？若若，現在很晚了，你真的不要休息？”

  她很堅定的點點頭。

  陳遇側頭很認真的看著她，一直一直的看著她。最後看得林若若忍不住想偏過頭的時候，他才笑道：“那好吧，我陪著你就是了。”

  你看你看，對她，陳遇永遠是這麽的縱容，把底線一低再低。陪著她做飯，陪著她吃年夜飯，

  陪著她睡覺，陪著她買煙花，陪著她迎接新的一年，陪著她在頂樓說心事，陪著她胡鬧，現在，還陪著她，整夜整夜的站在風刮得呼呼響的頂樓，傻傻的乾站著，聊天說地。

  陳遇往她身邊靠了過去一點點，想著如果靠近一點點，她是不是就會暖和一點，不這麽冷了。

  “陳遇。”

  “我在。”

  “陳遇。”

  “嗯？”

  “陳遇，你看，到頭來，和我一起過新年的人，卻是你。許棠······她現在也有可以陪她的人了，我會不會是多出來的呢？這年還是得要過下去，說真的，我都慢慢放下了。就像剛剛你說的那樣，以前所有讓我悲傷的事，我都留在十二點以前了。今年，我要變成一個嶄新的林若若，你說可以嗎？”

  “相信你自己，能放下的，都放下。”他說。

  “放下······痛了，就自然而然的放下了。”

  陳遇只是靜靜的看著前面：“若若，不要再想他了。你可以······試著去看看身邊的人，身邊的風景。或許，你會找到另外的歸宿。”

  “怎麽說著說著又說到這上面來了，”她笑著岔開話題，“今天晚上你別想走了，我得拖住你陪著我。我一個人，你也一個人，剛好湊合著過了今晚。”

  “我不走。”

  兩個人在頂樓說了一整晚的話。

  天南地北，什麽都說，林若若邊講邊笑，手舞足蹈的，她的笑聲很清脆，很大，被頂樓的風一吹，傳到很遠很遠去了。陳遇淺笑著，溫柔且專注的注視著她，不時說上兩句，惹得林若若笑得更歡樂，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今夜無眠。

  最後說累了，笑夠了，心裡都舒坦了，林若若乾脆就靠在陳遇肩膀上，結果就再一次的睡著了。

  陳遇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生怕驚醒了她。低頭看著肩膀上熟睡的她，無奈的笑了笑，卻又是滿滿的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