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會拖累我

  在黎曜天的指令之下洗去了一身的汙穢，李雪陽裹著沈碧青的白色睡衣披著濕噠噠的頭髮站在黎曜天的書架跟前，見他將從畫框上碎掉的玻璃渣子放入一個盛滿清水的精致花瓶之中，她不禁眉頭微蹙。

  “過來，給你吹頭髮。”

  “為什麽這樣放？”

  見她轉身指著書架上的瓶身，黎曜天拿著吹風走到了插座跟前，並且伸手將她拉到了身邊，用自己溫暖的大掌撩起她的發絲。“不管以何種形式，它總是存在，那就夠了。”

  看樣子他舒心多了，眉頭沒再繼續皺著，剛棱有力的輪廓柔軟了許多，加上那猶如星河燦爛的雙眸，他似乎沒有再因為她打碎畫框的事情耿耿於懷，不過這才足以引起李雪陽藏在心底的警惕性，黎老爺子的囑咐，讓她死活守在黎曜天的身邊，可她現在為了贖罪而違背和黎老爺子的約定，這樣真的不會產生什麽後果嗎？李雪陽隱約的覺得驚慌，所以她立刻就伸手拽住了黎曜天的衣袖，不抱希望的問道。“我就真的不能跟在你身邊？”

  “不能，你會拖累我，縱使直白會傷人！”

  拖累，這是李雪陽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在她看來她的真身是一隻斷尾的白貓，可在別人眼裡她是腦子出過問題並且行事十分麻煩的女人，她什麽都不能妄想，她甚至應該如他所說去求父母替她換顆腦子，她不懂得別人對她的這種看法叫做嫌棄，但她知道，從成為人後她心裡的想法越來越多，已經不單單只是想吃想睡那麽簡單，還會有各種感受，例如昨天覺得冤枉，浴室中覺得緊張，而此刻，她覺得失落，甚至，心尖微痛。

  當然，她暫時不會形容各種心情，像一個聾啞人一樣被看著笑話，但是她知道一個最終的結果。

  她和黎曜天，以後很可能不會再見！

  從來沒有這樣直觀的看透一個女人，就從她的表情裡、神態裡，她猶如上了一道銅鎖的眉心，瞳孔中無法散開的濃墨，還有她原本倔強到死的心性，真的就像在白紙上繪畫著各式的黑白輪廓，讓黎曜天的心裡，不覺得拉開了一道矛盾的縫隙。

  眼見發絲已經烘乾一半，黎曜天順勢收起了手中的電器，原本還想再說什麽，但放在書桌上的手機卻在此刻大聲叫囂了起來，打斷了兩人之間本該有的平靜。

  伸手抓起手機，看看屏幕說上的來電顯示，黎曜天愣了幾秒，隨後轉身用下巴指著床鋪對著李雪陽道。“你睡這，明早我上班順路送你回家。”

  看看黎曜天的大床，其實李雪陽就選了床身的冰山一角，她到現在還不會像人類那樣平躺休息，一碰到柔軟的地方，她只會繾綣一團，將腦袋藏在兩隻前爪之間。

  從門縫中看到李雪陽的睡覺方式，黎曜天沒再過於驚奇，隻輕手輕腳的合上房門，最後一步才是接通手中的電話。

  “說吧。”

  “訂婚日期是什麽時候？”

  宋妍書以為，他沒回信息就是默認訂婚的事實，他真想就回答說是明天，但是想到要將李雪陽送走，他的喉嚨一緊，最終還是低沉冷靜的回答。“我沒有要訂婚。”

  “真的？”

  “如果要訂婚，一定不會忘記給你發帖子，誰讓我們二十多年的交情？”

  “曜天……”

  再聽電話那頭婉轉柔和的嗓音，可見她人會美到什麽境地，但即使再美，宋妍書也撩撥不了他的心弦，他當她是朋友，二十年來皆是如此，以後也沒有打算改變。

  “我明天還要上班，早點休息……”

  隻當黎曜天的嗓音是冷清慣了，宋妍書在電話那頭黯然的答道。“好，過幾天我們找一幫朋友好好聚聚！”

  收好手機再次望著李雪陽緊閉的房門，黎曜天將雙手揣入褲兜並且緊靠牆面。李雪陽不過在黎家呆了短短兩天，但他幾十年沒有換過的浴室門壞了，油畫畫框碎了，身體的細胞躁動了，平靜了好多年的生活，忽然就這樣天翻地覆的亂上加亂，他厭惡這種惴惴不安的感受，好像隨時會有枝椏旁逸斜出，希望明天真的能將一切恢復如前。

  “李雪陽，希望我們以後都別見！”

  這算一個無情的道別，李雪陽聽進了心裡，但貓就是貓，該吃該睡，她毫不耽誤，雖然她還是不能保證明天會顯得特別精神。

  七點，黎曜天準時的回到自己的房間，並將李雪陽從床上硬拉了起來，兩人收拾了好一會才得以出門，當然，這其中還得包括黎曜天幫著李雪陽打理頭髮和衣物的時間。

  親眼見到黎曜天將李雪陽塞進車中，守在門口的衛海魏表情上顯得異常為難，參謀長現在還在某個不知名的山區，所以此時此刻他沒有辦法干涉黎曜天要送走李雪陽的決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黎曜天的黑色奧迪消失在陸家別院。

  將轎車開得四平八穩，黎曜天不禁側頭觀察李雪陽的神情，見她不像平日那樣閉眼就能睡著，遂以詢問。“在想什麽？”

  “拖累。”

  這明明不是他該歉疚的事，但是聽到李雪陽的嘴裡蹦出這兩個字，他竟然覺得造成這一切的就是他自己，至少，他覺得這兩個字或許已經傷到了李雪陽的自尊，所以他不禁出聲報出了一串數字。“15xxx，這是我的私人號碼，有急事再找我！”

  “那沒事的時候……”

  “想都別想！”

  將號碼報給她，明知道她可能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但他還是沒有忍住內心的這股衝動。是虧欠也好，是客氣也好，總之是讓他心裡舒坦了不少，也成功的讓李雪陽收起了那沒落的目光。

  路程不長，黎曜天的轎車很快就駛入了南宮庭院，進入了那一排排的獨棟別墅，黎曜天將李雪陽放在了李家門口。

  “你自己進去，之後我會在電話裡跟你父母賠禮。”見李雪陽毫無反應，黎曜天坐回駕駛座，並關好車門系好安全帶，再用李雪陽足以聽到的音量說了兩個字。“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