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筆一劃,這些看似尋常的筆勢中卻暗藏著凌雲之勢,筆勁剛柔並濟,直透紙背而出。
妙玉不知小姐為何會突然問起皇上,這半年來,他們為怕惹其傷心,一直都盡量避開這個詞,想了想她還是決定據實以答,“皇上在楊妃……”
一時口快,用了以往的稱呼,趕緊改口道,“唔,也就是孝順皇后大殮後,就一直把自己鎖在神龍殿裡不出來,也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攪,我聽送膳的人說,皇上都不怎麽吃東西,膳食送進去是什麽樣的,拿出來還是什麽樣的,而且……”
她偷瞧了徳賢一眼,看她面色如常才道,“而且還鬧著要去五台山出家為僧,不過太后說什麽也不同意,這才拖了下來!”
“哦?”聽至此徳賢挑了下一直未動的柳葉細眉,刹那間,一個朦朧的念頭在心間升起,或許……
這就是上天給她的一個難得的好機會,她該好生把握才是,否則機會轉瞬即逝,下一定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只是她現在被禁足中,該如何才能出去呢?
雙眉逐漸鎖起,放下宣紙,緩步來到擺放著棋盤的桌邊,她被困在這裡這麽多日,除了幾個下人,再不得見其他人,這琴棋書畫自也少了人來品評對弈,閑來無事的時候只能自己和自己下著玩,一心飾二人倒也能自得其樂。
而今這棋盤上未完的棋局是幾日前擺下的,黑白二子錯落分明,誰也奈何不了誰,乃是一個勢均力敵的局面,若放在交戰雙方亦可說是個和局。
徳賢取了一枚白子在指間磨挲著,眼注棋盤,意圖尋找其中一方的缺口,然結果卻與前幾日一樣均不知棋子該落往何處是好。
這樣站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妙玉與紅菱見其在冥想,都不敢出聲打擾,只是在旁邊靜靜地等著。
徳賢瞧了許久都瞧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禁有些苦惱,難道這局棋真只能以和棋告終?
瞧得時間長了眼睛有些微酸,不由閉了一下,待緩解之後再睜眼,然就是這一閉一睜的功夫卻讓她想到了另一方天地。
揚眉一笑,唇彎如鉤,她終於知道這下一步棋該怎麽走了,只見她伸出白玉一般的手從棋盤邊緣往另一邊抹去。
黑白棋子被她盡數掃落在地,原先差不多快擺滿的棋盤轉眼間變得空無一物,然後她將一直拿在手裡把玩的白子放落下去,瞧,這不是又有路了嗎?
所謂絕處,所謂無路,不過是世人被眼前的事物蒙敝了視線,從而給自己下了一個無法走下去的定義,其實有時候只要換個視角,換個思考方式,絕處就會變成一條通途大道!
不過,這路的前方是生是死還要走過才知道!
心下有了計較,先前朦朧的念頭也開始清晰起來,由心間升上眉間,逐漸形成一個完整而危險的計劃,衡量輕重後她還是決定試之,逐走回書案後,提筆鋪紙。
幾經斟酌後在上面寫下好些個字,然後折好封在信封中交給妙玉,“這封信你貼身收著,送到景寧宮給恪昭容,我想昭容應當不會拒絕我才對!”
最後一句話,她更多的是在說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