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朝鳳宮裡,顯慶帝立刻從奶娘手裡接過了三皇子,抱在懷裡悠了悠,口裡對懷中小兒念叨,眼睛卻瞟向了葉歡歌的方向:“皇兒有沒有想父皇?父皇可想死父皇的小寶貝了!”
他低下頭,額頭抵上小兒的額頭,哞哞兩聲,引得小兒手舞足蹈咯咯笑出聲來,葉歡歌看他這副做派,心下柔軟了一半,伸手從顯慶帝手裡抱過皇兒,不滿的道:“皇上廢後怎不先和臣妾商量一下?!”
顯慶帝湊到她身邊,和她一起逗弄著皇兒,賠笑道:“朕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麽!”
葉歡歌心道,哪裡有驚喜,驚嚇還差不多!
她家姑母早就有遺訓,萬不得已入宮可以,千萬別做皇后!
做皇后最是倒霉,后宮的大小破事都得管起來不說,還得賢良大度的隔上一段時間就主動的給夫君納小老婆!
她做貴妃多自由,心情不好,連皇帝的臉子都敢摔,做皇后再這麽乾,估計那幫子禦史的吐沫都能把她淹死!
葉歡歌白了顯慶帝一眼,不由分說的道:“臣妾不管那麽多,臣妾現在怎麽過日子,當了皇后還怎麽過日子!”
顯慶帝忙不迭的答應下來:“好好,都依你!”
見顯慶帝如此明白事理,葉歡歌的臉上又柔和了幾分:“這次大軍出征,監軍的人選,皇上可定下來了?”
她一個婦道人家,旁的不懂,只知道上戰場是個危險的活計,有掉腦袋的風險,這等倒霉事,叫二皇子去就好了,她家傾傾年紀還小,萬萬不能守寡!
顯慶帝略一猶豫,開口道:“朕打算禦駕親征。”
葉歡歌眨了眨眼:“皇上說什麽?”
顯慶帝加重了語氣,重複道:“朕要禦駕親征,而且你和皇兒,也要和朕一起!”
葉歡歌訕笑兩聲:“皇上開玩笑麽?”
顯慶帝搖搖頭,視線卻落到了她懷裡的幼子身上,小兒能吃能睡,長勢喜人,眉眼越發清晰,和他已經有了五六分相像。
顯慶帝心中柔軟的一塌糊塗,連聲音也低了下來,如微風般徐徐吹入葉歡歌耳中:“朕看著皇兒,就喜歡的不得了,恨不能把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雙手捧到他面前。”
他抬起眼,深深的看著葉歡歌:“你不想麽?”
葉歡歌一怔,下意識的看向了懷中幼子,這小小的人兒,每天一睜開眼就會對她笑,雖然有乳母,一旦身上有了不爽快,卻只有她抱著才不會哭鬧,他的小手捉著她的衣襟,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她愛他,遠勝旁人。
這世界上,再不會有一人,愛他勝過自己。
她怎麽會不想把這世界上最好的都雙手捧在他面前呢,她就是這麽做的!
最好的貢綢做的繈褓,最好的青花瓷用來給他喂水,小兒活潑,手足舞動間也不知道打破了多少價值千金的碗碟,她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他喜歡聽聲音,她便令人搬來一摞子史書典籍,一頁頁的撕給他聽,聽膩了又換上絹扇,繼續撕。
上品的珍珠玉石,旁人得了一塊,都足夠做頭面首飾上壓妝的鳳眼,她卻成匣子的拿出來,不過當做小兒玩物。
葉歡歌伸出食指,任由小兒緊緊握住,囈語般的喃喃道:“我自然也是如此。”
顯慶帝點了點頭,依然不錯眼的盯著小兒,臉上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朕要立三皇子為太子,百年以後,傳位於他!”
葉歡歌身體一震,難以置信的抬起頭,顯慶帝抬頭和她對視,慢慢道:“歡歌,天下間,有什麽比皇位還好?整個大梁都會是他的!”
葉歡歌眉頭緊皺:“可是——”
皇兒還這麽小,到他長大不知道要多少年,更何況,現任的太子,還是她的侄女婿!!
顯慶帝右手立起,阻止了她未說出口的話,“太子不學無術,不堪為君,至於老二——”
他似想到了什麽,眉間散過一抹厭惡,搖頭道:“素為朕所不喜,朕必然不會傳位於他!”
葉歡歌默然,太子,確實有些不著調,傳給二皇子,她也不樂意,她的視線重新落到了懷中小兒的臉上,小小的人,不知愁的對她展開一個大大的笑臉,令人怦然心動。
她終於心動了,整個大梁都是皇兒的,多好。
顯慶帝和她多年相處,看她表情便知道她心意,當下握住了葉歡歌的手,趁熱打鐵:“這次出征,朕絕不能容許軍權落到那兩個逆子身上,若把你和皇兒單獨留下,朕又不放心。”
“別擔心,朕這次點了京畿四萬重騎隨行,安全一定不成問題!”
葉歡歌看著顯慶帝炯炯的雙眼,眼前的男人身上散發著強大的自信,她突然發現,穿著龍袍,帶著九龍玉冠的顯慶帝是如此的英武,她第一次意識到,記憶中那個溫文爾雅的年輕太子,如今已經是萬萬人之上的帝王。
葉歡歌俏臉泛紅,咬著下唇點了點頭:“臣妾,都聽皇上的。”
葉歡歌打從貴女意識覺醒,就鮮少在他面前露出這等小女兒情態,顯慶帝見她白皙的臉上染上一層紅雲,小巧的耳朵尖整個都紅了,隻覺一股邪火嗖的一下竄了出來。
他伸出手臂,環上了葉歡歌的腰,腰臀有意的往前頂了頂,沙啞著嗓子喚道:“皇后——”
……
打從顯慶帝決定禦駕親征,朝風宮便開始忙碌起來,葉歡歌親自指揮宮女內侍們收拾東西,恨不能把整個朝鳳宮都打包帶走。
她懷裡抱著小兒,看著宮女遞到面前的撥浪鼓,“帶上吧,也不佔什麽地方一”
說著,她顛了顛懷裡的小兒,小兒發出了一串咯咯的笑聲,葉歡歌半真半假的抱怨道:“你小子東西怎麽這麽多,嗯?怎麽這麽多!”
小兒不明所以,兀自笑個不停,葉歡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旁邊的女官見她心情好,小心翼翼的道:“娘娘,太子妃又來了。”
葉歡歌手上一僵,旋即若無其事的把兒子攬在懷裡,在兒子後背上拍了拍,“就說本宮太忙,無暇見她,叫她回去吧!”
話罷,見女官還沒退下,葉歡歌不由帶了幾分不耐:“怎麽,還有何事?”
那女官為難的道:“還有胡美人,也要拜見娘娘。”
葉歡歌臉一沉,這幾日,她和顯慶帝如膠似漆,濃情蜜意倒是比先前還上了一個台階,卻也不會因此就忘記了先頭顯慶帝做下的錯事。
只是她旁敲側擊了幾次,顯慶帝卻隻含含糊糊說酒後失德,始終沒有交代清楚為何會寵幸了胡美人。
葉歡歌冷哼一聲,當她傻子不成,要真醉的不省人事,能不能行事還兩說,若說只是微醉,又怎生解釋在胡美人房裡過了整整一夜!
那可是整整一夜!
早有人跟她交代了,第二天皇上的腿就是軟的!
可若要說是對胡美人一見傾心,那為何之後卻再沒有臨幸過這胡美人?
葉歡歌越想越是困惑,只是可恨顯慶帝一提及這事,就打岔過去,他越是如此,越是說明其中有詐!
葉歡歌略一沉吟,偏頭道:“讓她進來吧!”
說是讓胡美人進來了,葉歡歌卻有意曬她一曬,沐浴更衣,足足又拖了半個時辰,才叫人把胡美人引了進來。
胡美人孕期尚短,還沒顯懷,一身桃花粉百花纏枝長裙,面若皎月,發上一枝明珠簪,明豔亮麗,進來先大大方方的給葉歡歌行了個禮。
葉歡歌見她這等做派,一時間倒是討厭不起來,冷著臉叫她起了:“胡美人找本宮何事?”
胡美人手一揮,立時有宮人捧上了一個木匣,她隨手打開,卻是一匣子拇指大的珍珠,這等物件,對旁人稀罕,對葉歡歌卻不過尋常,差不多成色的珠子,她也有兩匣子。
葉歡歌暗哼一聲,真是個眼皮子淺的,這麽點玩意就想收買她不成!
這些珠子鑲在裙子上,她還嫌太輕,壓不住裙角!
胡美人卻笑道:“這點小玩意,給三殿下打彈珠玩!”
葉歡歌神色稍緩,旁人對她兒子好,卻是叫她拒絕不了,她點點頭:“你有心了,說吧,有什麽事找本宮,若不是什麽難事,本宮應你就是了。”
胡美人掩唇一笑,“聽說娘娘要隨著皇上一起,大軍出征,奴婢想著,能不能也跟著一起,出去看看?”
葉歡歌睜圓了眼睛,下意識的落到了胡美人的腰腹上,胡美人摸了摸肚子,豪氣萬分的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經問過禦醫了,臣妾肚子裡這個,皮實著呢!”
葉歡歌心道,這莫非就是個缺心眼的。
任誰懷了龍嗣,都小心翼翼連院門都不敢出,生怕有個風吹草動就驚了胎氣。
葉歡歌糾結的看著胡美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又一遍,這麽個缺心眼的,顯慶帝到底是看中她什麽了呢?!
葉歡歌到底沒忍住,猶豫著問了出來:“那次,皇上,為什麽會寵幸你?”
胡美人一拍巴掌,哈哈的笑了起來:“娘娘怕是還不知道吧,咱們皇上啊,愛財如命,臣妾不過是送上兩托盤的銀錠子,就把皇上給引過來了!又加上一套上等頭面,皇上就從了臣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