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大亂之下站出來,與將士共存亡,誰還敢說她不配嫁進皇家?誰還敢說她不忠不孝?
不但忠孝雙全,而且是大忠大孝!
禁衛軍將士都為自個兒統領能有這樣大忠大孝的妻子而驕傲,就連皇宮中內室宮女都為未來的宣王妃而自豪,這是她們的宣王的妃子。
當作為當事人的寧無雙卻是別樣心思,雖然面上沉穩平靜,心中卻急的火燒火燎。
雖說用冰水逼退了南宮祺的一次進攻,那也不過是打南宮祺一個措手不及,下一次再攻城,就不會再如此輕易逼退了。
也不知道阿月什麽時候才能趕回來?
……
“哈切……”南宮祺連打了幾個噴嚏,用雪白的帕子揉了一下通紅的鼻頭,一旁的羅將軍也端著薑茶飲下,但到底身強力壯,還沒有傷風受寒的現象。
等一碗薑茶飲下後,羅將軍眉頭緊蹙:“殿下,剛剛一個照面,黑旗營就損了四千多人。”
羅將軍這輩子還沒打過如此窩囊的仗呢,對方不過八千人,他二十萬的兵馬圍城,居然一個回合就損了這麽多人,還弄得一身落湯雞回來,這傳出去顏面都不剩半點了。
“無妨!”南宮祺淡淡的說道:“他們弄出這麽多花樣,不過是想要拖延時間,等待援兵,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慢慢等。”最近的援兵也得兩天后才能到,就算是南宮月和寧無雙有三頭六臂,但八千對二十萬,他們也無法可想,最多半天,他就能攻進皇城。
南宮祺剛剛攻東門,羅將軍攻西面,二人對上寧無雙與“南宮月”,全都空手而歸。
“微臣擔心……有什麽不妥?”羅將軍憑著軍人的直覺,總覺得攻城之事太順利了些,南宮月的禁衛軍如此厲害,一個照面就損傷四千多,皇城如此難啃,城門也不該如此輕易攻破才是。
事出反常即為妖!
南宮祺眯了眼睛,思索了片刻,道:“妥不妥,一時還看不出來,但務必要快,傳令下去,讓將士穿上蓑衣再度進攻!”
“是!”羅將軍領命而去。
形勢的確如寧無雙所料的那般,南宮祺迅速整頓後又來攻城了,八千對二十萬,簡直是以卵擊石,雖然有高聳的城牆,雖然禁衛軍以一敵百,但再厲害,也不過是血肉之軀,也會痛也會疲憊。
這一次冰水攻擊也沒能再發揮什麽優勢。
城門上粗重的木頭撞擊著,隻宮門厚重,非尋常撞擊就能破,因為寧無雙早就讓宮中內侍宮女累堆了百噸巨石在各個宮門後,南宮祺想要攻城,只有一條路好走——犧牲百倍的兵力,強攻上城牆。
怎麽都撞擊不下,南宮祺知道想要攻破城門怕是不能,於是如寧無雙所預料的一樣,轉而攻擊城牆。
牆根下雲梯弓弩極快的布置妥當,前仆後繼的黑旗營亂軍一個疊著一個,意圖攀上城牆,將雲梯搭上去。
寧無雙挺立在城牆之上,面如桃花,凌然如冰雪,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緊張和局促。
她站在那裡,就如同一面旗幟,鼓舞著士氣,明明她那麽的年輕,甚至稚嫩,可是世間總有那麽一種人,無論她的外表看起來多麽的弱小,但是她的精神就像是一團燃燒著的火焰,只要看著,就會有無窮的力量散發出來,讓人心悅誠服的為之奮戰,心甘情願的守衛。
而寧無雙,正是這樣的一種人,當你看到她的時候,你可以完全的忽略她的年紀,她的閱歷,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因為她有種鼓舞人心的力量。
城牆很高,居高臨下的看去,亂軍如同螻蟻蜉蝣一般,一個接著一個不斷的往上爬,城牆之上便將冰冷井水沿著牆面倒下,冰凍讓雲梯找不著立足點,不斷的摔下,緊接著就是鬼哭狼嚎。
這是一場敵我懸殊極大的戰爭,當城牆被鮮血染紅,看著身邊的將士一個一個倒下,當利箭穿透她的肩胛時,當傷痛襲擊她的神經時,她卻微微的牽起嘴角,對著虛無的天空輕輕的笑,柔聲道:“阿月,你等你回來,我會堅持下去的!”
她咬牙拔出血淋淋的箭頭,毫不猶豫的射向靠著雲梯快爬到城牆上的亂軍。
當退兵的號角吹響之後,當雲梯上的亂軍再度被打退之後,寧無雙一手捂著肩胛處,笑了。
路公公幾乎帶著淚喊道:“王妃,您快回去,回內宮去……”
寧無雙含笑搖頭:“無妨,我要替阿月守著!”
南宮祺面沉如水的仰望著那個已經一身血紅少女,看著她如同一隻標槍的身影,由衷的敬佩轟然而出,伴隨著的是深深的嫉妒。
南宮月到底哪裡好,值得這樣堅毅而勇敢的女子追隨?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寧無雙忽然挑眉一笑,對一旁被她趕去殺敵的影三招手,道:“射南宮祺!”
影三一向愛笑的娃娃臉上布滿陰鶩,看了一下南宮祺,冷聲:“距離有點遠!”此時,他真希望自己有自家王爺的百步穿楊的本事,一箭射死這個害自家王妃受傷的混蛋。
影三影四已經可以預見王爺回來自個兒的下場,他們不怕被罰,卻舍不得自家王妃受傷。
若是之前是因為自家王爺守衛心上人,那麽從寧無雙站在城牆上那句門在我在,門亡我亡之後,他們只是單純想要守護好這個俠肝義膽的少女。
所以即使距離遠在影三的射程之外,他還是毫不猶豫射向南宮祺。
南宮祺被寧無雙的挑釁,臉色氣的都變了,就沒見過這樣如石頭般堅硬的少女,勃然大怒:“再攻,無論如何都要在天黑之前,給我攻破!”
到時候,他一定打斷她挺直的脊背,讓她知道她這般美麗的女人隻適合躺在溫暖的床榻之上,等候男人的寵幸即可,而不是出現在這血腥的戰爭之中,他會將血淋淋被玩弄過後的他,剝光了掛在最高的城牆之上,讓她後悔不該阻擋他的道路。
南宮祺的目光陰森的比寒冬的風更冷,卻被一身血痕斥候氣喘籲籲的聲音打斷:“城門……有……”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城門有……”什麽?
南宮祺被斥候的話攪亂了思緒,卻忽然之間聽到尖叫聲:“騎兵……”
萬馬奔騰,掀起陣陣塵煙,數萬騎兵以極快的速度逼迫而來,黑黝黝的盔甲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帶著鋪天蓋地的殺氣而來,而領頭之人一襲銀面,目光森冷如劍。
南宮祺手頭陡然一松。
“砰!”的一聲,手中的長劍落地,驚叫:“南宮月……”
不是在宮中麽?怎麽會……
寧無雙看著馬背上那熟悉的身影,她的眼睛,這一刻隻裝得下這一人。
阿月,我終究等到你了!
四目遙遙相對,寧無雙無聲無息的說道:“你回來了?”
遠遠的南宮月笑了,嘴角溫軟,將所有的疲憊辛苦都一一掩蓋,隻靜靜的,無聲道:“我回來了!”
沒日沒夜的趕路,南宮月在這一刻終於明白那不斷催促自己快點再快點的聲音是為何了?
他的女人,在用命守護著他的東西!
空氣都沉默了下去,片刻之後城牆之上陡然喧嘩了起來。
“宣王殿下回來了!”
“宣王殿下回來了!”
“回來了!”
“回來了!”
……
所有的人都喜極而泣,路公公眼淚也落了下來:他的王爺在最艱難的時候回來了。
寧無雙也想哭,被捂著的肩部傷口陣陣的痛,她很想大聲的告訴她的阿月她傷了,好痛好痛,但出口卻是異常冷靜的聲音:“阿月,滅了南宮祺那混蛋!”
南宮月吃吃的笑了起來,朗聲應道:“好!”
這才是他愛的小東西,堅強而勇敢的小東西。
南宮祺的面容猙獰無比,他一直以為自己這一仗必勝,誰知道卻再一次敗在了南宮月的手中。
都是寧無雙攪局,若非她進宮,他怎麽會認定南宮月在宮中,若非她出現在宮牆之上,他又怎麽會斷定南宮月不曾出城,而不做防備。
原來不過是寧無雙做引子,吸引他的目光替南宮月做掩護。
偏偏他到現在看明白!
遲了,太遲了!
南宮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向高高的城牆,他……與那個位置失之交臂了!
羅將軍臉色黑沉,上前勸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黑旗營還在,咱們就還有機會。”
他這是勸他撤退啊!
哪裡還有什麽機會,他和羅將軍知道,只要今日退出了這裡,日後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不許撤,再戰!”
南宮祺恨恨地說道,最後的機會,他要拚一把!
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夕陽、戰馬、軍刀、戰士的呐喊、死亡的慘叫,殺戮吞噬了一切,寧無雙就在高高的城牆上看著她的阿月為她報仇,看著她的阿月將所有欺負過她的人一個一個砍殺。
她孤注一擲的為他死守著他的東西,無數將士為此丟掉性命,江山血滿,白骨飄零,而她終於在鮮血之中為他守住了他的江山。
他回來了,她終於可以歇歇了!
這是寧無雙閉上眼睛倒下去時,腦海中浮現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