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婆子抬頭看到的就是張氏嘴邊的苦笑,在搖曳的燈光下,似乎苦澀的能滴出水來,讓她整個人都失去了一份朝氣。
顧婆子輕輕的一歎,上前拿了外套披在張氏的身上,輕輕的說道:“夫人,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男人都是這麽個德性,您別放在心上,若是您放在了心上,苦的是您自個兒。若是真覺得思情刺眼,等老爺過了這陣新鮮勁兒,您隨便找個借口將她打發出去就是了,她的身契還在您的手上,還怕收拾不了她麽?”
顧婆子側耳聽著內宅的動靜,寧德海平穩的呼吸聲傳來,她壓低聲音說道:“至於老爺,奴婢說句不好聽的話,丈夫丈夫一丈之內是您的丈夫,一丈之外是誰的丈夫還說不定呢?您只要站著正室的位置,老爺就是再寵誰又能怎麽樣?還能越過您去。您除了是寧侯府的侯夫人,還是相府的千金小姐,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阿貓阿狗都能壓的住的。再說了,您不是還有大小姐和二少爺麽?二少爺是府裡唯一的男兒,日後這偌大的寧侯府都是您和二少爺的,所以夫人您忍著點,不管再苦再委屈,您先忍著,等二少爺當家作主了,到時候再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不得不說,張老夫人特別的會挑選人,顧嬤嬤的一番話說得張氏心裡舒坦多了,對顧嬤嬤所描繪的前景也充滿了期盼,等到波兒當家作主了,她……
張氏舒心的吐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回到內室那個惡心的男人身邊也不是那麽讓她無法忍受了,為了她的兒子,忍字頭上一把刀,她也認了。
……
翌日,清晨
“老爺,妾身覺得是不是讓波兒陪雲兒和雙兒一起出去啊!這兩個女孩子出門,我這心裡……”張氏邊為寧德海穿衣,邊遲疑的說著。
“波兒的傷還沒好,就讓他再多休息休息,別顛簸了傷了身子。”寧德海想都沒想的拒絕,低頭安慰了張氏一句:“你放心,不會有事的,等一下多派兩個粗壯的婆子陪著就是了。”寧侯府可不是什麽上不了台面的人家,這京城只要有眼力的,有幾個不認識寧侯府的馬車,光天化日之下,誰還敢打他女兒的主意不成?
“老爺,讓兩個女孩子出去散心,這合適嗎?若是老夫人知道了,怕是……”張氏十分擔憂的模樣,嘴角卻閃過彎彎的弧度:“妾身擔心老夫人知曉了,會不太開心!”
“母親最疼雙兒了,等她散心回來心情好了,老夫人就知道我們的想法是對的了。”寧德海一錘定音。
一旁端水進來的思情也出聲勸慰:“夫人,您就別擔心了,大小姐和三小姐都是是老爺的女兒,老爺還能害了她們不成,三小姐心情鬱悶,老爺讓大小姐陪她出去散心,也是老爺的一片慈父心腸,就是老夫人知道,難道還能說老爺做的不對麽?”
寧德海瞧了一眼人比花嬌的思情,再看張氏的目光又溫和了許多:“是啊,你就別擔心了,雙兒和雲兒都是我骨肉,我還能害了她們嗎?我這麽做,還不是想幫雙兒散散心,就是母親日後氣惱我,只要我好好解釋,她一定會知道我的慈父心腸的。”
“那……就這樣辦吧!”張氏無奈的歎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只是視線轉向思情的時候,滿意的點頭點頭,眼中忍不住露出一抹謀算得逞後的笑。
寧無雙,小賤人,這一次定要將你踐踏如泥!
在張氏的院子裡,由著嬌妻美妾伺候著用了早膳,寧德海召了寧無雙去書房,示意身邊的小廝捧了一個小匣子上來。
“雙兒,父親記得你以前最喜歡玉鐲,這是父親特意尋來送你的。”寧德海打開小匣子,將裡面翠綠的玉鐲戴在寧無雙的手中,一副慈父的模樣。
寧無雙眼中冷光一閃,略顯狐疑,但面上卻是一副神色激動的模樣看向寧德海,然後看著手中的玉鐲,一片歡天喜地的樣子:“多謝父親,多謝父親……”聲音似是帶了一份哽咽,為這份禮物感動不已似得,畢竟自從戴家倒台,戴氏瘋癲之後,寧德海的眼中可就看不見她這個女兒了。
這麽一番作態,倒讓寧德海心中生出了一份莫民的愧疚,不過很快這份愧疚就被他壓了下去。
寧德海笑吟吟的又指著小匣子:“雙兒,這裡面還有五百兩的銀票,今兒個父親讓人備了馬車,讓你大姐姐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見到什麽喜歡的,盡管買,若是銀子不夠,就讓人府裡找莫東結帳。”
寧無雙乖巧應下,捧著小匣子出了書房,面上不見分毫,眼中寒光一閃。
哼,寧無雙才不相信寧德海真的對張氏的居心半點都不懷疑,他這般不過是順水推舟,粉飾太平罷了。畢竟此刻她可是與南宮月八字不合,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
聽說昨兒個她的好父親享用了張氏買回來的瘦馬,想必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玩了人家的丫頭氣短吧!
果然是禽獸都比不得啊,居然為了一個青樓玩意,就生出順從張氏對付親身女兒的惡毒心思。
也罷,既然他對自己沒有半分骨肉之情,自己也不用顧慮什麽生養之恩了。
“小姐?”雲幽有些不安的叫著:“大小姐陪您一起出門,奴婢……”
“不用擔心,大姐姐一向友愛姐妹,陪我出門,自然最好不過。”她微微一笑:“你留在府裡守好咱們的院子,安心等我回府。”
雲幽雖行事略顯粗燥,但粗中有細,又口齒伶俐,嘴巴甜,最善於打探消息,留她在府中最是合適不過。
雲幽見寧無雙應的乾脆,知道她已經有了算計,也不再說什麽,只是對著綠腰小聲的提醒:“大小姐面善心惡,你多注意點。”
綠腰眨了眨眼睛,無聲的點頭,心裡跟明鏡似的,夫人可不是慈心的,大小姐更不是個善茬,此番行事,不知道生了什麽心思。
主仆三人回了院子,寧無雙換了一身外出的衣衫,就聽得外面的丫頭稟告:“三小姐,大小姐已經在馬車等您了,讓紅綾姐姐來催三小姐快點。”
寧無雙冷冷一笑,可真是心急啊,不知道寧無雲知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
既然對方這麽心急,她索性動作再慢了半分,連出門的步子都比往日裡慢了三分。
寧無雙上馬車的時候,車上的寧無雲已經等的不耐煩了,自從皇宮回來,她的縣主之位泡湯之後,她連溫柔大姐姐的模樣都不裝了,見寧無雙不急不慢的上了馬車,正要抱怨,卻撞上寧無雙那冰冷冷,沒有溫度的淹沒,她心下一凜,到了嘴邊的抱怨居然吐不出來,一肚子的怨氣就那樣給咽了下去。
“走吧!”寧無雙淡淡的吩咐一聲之後,就靠著馬車上的軟枕閉目養神起來,根本不願意搭理寧無雲的模樣。
這等傲氣的模樣,氣的寧無雲面色一陣扭曲,但想到今日之後寧無雙會有的下場,她冷笑一聲,歪過頭,也不去看寧無雙,但到底不甘,嘴裡吐了一句:“蹬鼻子上臉!”
寧無雙眼皮子動也未動,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世人溫柔寬厚的寧家大小姐原來口舌如此的厲害,不知道有幾人有榮幸看過她的這一面。
寧無雲敢肆無忌憚的在她面前展現這一面,怕是她以為今日此去自個兒的計謀一定會得逞吧!
但這一次……寧無雙眼底露出冰冷又暢快的笑。
這一次,我讓讓你知道,什麽叫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我會將我的手伸進你的心臟,連皮帶骨的,生生的扯出來,讓你嘗一嘗前世我的痛。
馬車不急不慢的朝著京城最繁華的街道駛去。
周邊的吵雜聲不絕於耳的時候,寧無雙打了哈欠,做出一副無聊模樣,挑開了簾子,朝外看去,綠腰感受到她的視線,不著痕跡的點頭,寧無雙淡淡一笑,笑意冰涼而冷酷。
“三妹妹,這是京城最繁華的德隆街,兩邊的鋪子應有盡有,不知道三妹妹想……”
寧無雲的話還沒有說完,馬兒突然長嘯了一聲,抬高前足,行駛中的馬車驟然之間刹不住,車夫猝不及防之下一頭栽到了地上,接連著翻了幾個滾,給摔暈過去。
街道兩旁的行人都被嚇了一跳,紛紛躲避,嘴裡尖叫:“不好了,馬受驚了……”
寧無雙心中有數,早就不著痕跡的將手抓緊了窗欞的扶手,穩穩的坐著,而寧無雲雖然早有準備,卻到底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被那突然而來的衝擊力狠狠地撞在了馬車璧上,撞的兩眼昏花,人還沒坐好,馬車就再度瘋狂的顛簸起來, 此時街道上的行人先前都被驚了,早就閃到了道路兩旁,街道顯得異常空曠,馬兒的速度飛快。
跟車的綠腰像是嚇呆了,一邊追著馬車,一邊叫著:“三小姐,三小姐……”
紅綾也是嚇得魂飛魄散,緊追著馬車哭喊著:“大小姐……大小姐……”心裡則驚慌不已,馬兒怎麽提前驚了,與大小姐的計劃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