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曉曉挺煩朱錦堂的,總覺的這廝話裡話外的沒安好心,什麽時候見他來過相府,今兒巴巴的來送什麽鬥篷,這事兒她還想瞞著夫子呢,他這一來能瞞住什麽。
心裡頭煩也就沒那麽多好臉兒給他,白了他一眼道:“緣什麽緣,有些人就是煩,沒事兒在我眼前晃,想不遇上都難。”
朱錦堂得了個白眼,倒也不以為意,反而笑道:“想來曉曉姑娘今兒心情不好,本王也是好意,姑娘的鬥篷落在乾清宮,我皇上侄兒哪兒可不怎麽像話,丞相大人肚量大,我那皇上侄兒的后宮裡可幾位心眼小的,本來皇上跟曉曉姑娘沒什麽,若這鬥篷落在那幾位眼裡,不定就生出什麽話兒來,傳將出去也不好聽啊,倒是正好本王順路,便跑了一趟,卻聽姑娘這話音兒,莫不是本王這一番好意討姑娘嫌了不成。”
就是討嫌了還用說嗎,曉曉偷瞄了夫子一眼,倒是沒瞧出慕容蘭舟有惱的意思來,松了口氣之余,不免也有幾分失落,想著這般都不見他吃味兒,可見心裡頭也沒多著緊自己,這麽想著便垂下頭去。
她這番心思慕容蘭舟如何知曉,不過,朱錦堂這次來不可能就為了曉曉的鬥篷,不定還有其他事兒。
正好趙豐進來說前頭有些急事讓他過去,便站起身來,跟朱錦堂道:“王爺寬坐,我去去就回。”
曉曉也跟著站了起來,巴巴望著他,見她這樣兒,慕容蘭舟柔聲道:“你跟裕親王在這裡吃茶,不等這茶吃完,夫子就回來了。”
曉曉隻得點頭,慕容蘭舟這才去了,曉曉依依不舍得目送他出了凌寒閣,還立在門口朝外望呢,就聽後頭朱錦堂道:“本王隻當你對誰都沒好臉兒呢,原來卻是區別待遇,記著你跟北征大軍出京的時候,還不情不願的,怎麽這回來就變樣兒了,這才半年,就臨陣倒戈,是不是快了點兒啊,果然女人是靠不住的,可憐我那皇上侄兒在京裡頭見天兒的盼著,望著,都快望穿秋水了,好容易把人盼回來,不想倒成了別人的,這叫皇上情何以堪啊。”
曉曉聽了,咬咬牙蹭一下回過頭來瞪著他,真恨不能踹他兩腳:“少在哪兒說風涼話,說到底兒,有你什麽事啊!”
是啊,有自己什麽事兒啊,朱錦堂自己心裡不也納悶呢嗎,以前這丫頭在的時候沒覺著,等她一走,這隔三差五的自己也總想起她來,今兒這事兒真是閑事兒,就像她說的,她跟皇上還是跟慕容蘭舟,有自己什麽事兒啊,自己巴巴的送什麽鬥篷,想來這丫頭不定以為自己到這兒給她添堵了來了,殊不知自己自己真沒那意思,他就是想借機見她一面兒,囑咐她兩句。
這勢頭他瞧著可不好,慕容蘭舟跟皇上啥樣兒,如今他也算看出來了,從大軍回京,慕容蘭舟就在料理手上的事兒,找人接手,這明明白白就是要還朝歸政啊,雖說這事兒從一開始自己就是這麽琢磨的,拿曉曉拴住慕容蘭舟,一個得人。一個得江山,這事兒額就算兩全了。
如今這事兒瞧著是照著這方向走了,可到底結果如何,卻更讓人懸心,這變數就在於他忽略了皇上對這丫頭的情,哪怕得了江山,皇上也不見得能放得開,甚至,如果讓皇上在江山跟這丫頭之間選的話,他覺著皇上十有八九會選這丫頭,所以說,事兒沒到最後呢,難說會不會圓滿。
朱錦堂是怕最終好好的鬧成了禍事,如今這個死疙瘩算系上了,再想解根本不可能,朱錦堂能做的就是提醒這丫頭一句,瞧瞧她是不是有法兒,把事兒整圓滿了,雖說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也得試一試。
想到此,吃了口茶道:“是沒本王什麽事,本王這不是狗拿耗子就喜歡多管閑事嗎,你就當我吃飽了撐的吧,我跑了這一趟,招待我吃口茶總成吧,瞧丞相這意思,估摸過不久你就得走了,好歹咱們也算相識一場,見面總有三分情兒吧。”
曉曉拿這個二皮臉就沒轍,沒好氣的走過來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茶,朱錦堂笑眯眯的吃了,放下,瞧了她一眼,狀似無意的道:“本王那皇上侄兒啊,也不知隨了誰,我瞅著那扭勁兒,是一條道跑到黑的性子,又是個心裡頭有數嘴上不說的主兒,別瞧平常不聲不響的,不定使出手段來,就是個驚雷,真較上真兒,估摸就是不死不休,本王不怕別的,就怕他回頭整個邪的,到時候說什麽都晚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曉曉心裡咯噔一下,朱錦堂這話裡有話呢,朱錦堂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什麽意思旁人不懂,曉曉姑娘還不懂嗎,總之,小心點兒總沒壞處,得了,話說完了,想必你心裡早把本王嫌棄死了,本王也識趣兒些,這就走了。”
說著站起來往外頭,到了門邊兒上,卻忽然回過頭來道:“本王今兒這番是狗拿耗子了,可也是難得管一回閑事兒,你自己斟酌吧!”撂下這麽句模棱兩可的話走了。
慕容蘭舟回來的時候,發現炕桌的紅泥小爐上水咕嘟咕嘟滾著,卻不見曉曉泡茶,她正瞧著窗外的梅花發呆,兩眼發直,眉頭緊皺,不知琢磨什麽煩心事兒呢。
慕容蘭舟在她身旁坐下,一伸手把她圈進自己懷裡:“想什麽呢,眉頭皺的這樣緊?”
曉曉並沒有回頭,身子自然往後靠了靠縮進了他懷裡,半晌道:“夫子,咱們出了京去哪兒?”
慕容蘭舟道:“記得應過你去北地的,可如今正是寒冬臘月,北地太冷,你的身子弱,恐禁不住,你前兒不說煙花三月下揚州嗎,等過了年,河開了,夫子帶著你沿河南下,咱們先去江南逛逛,逛夠了天也暖了,再去北地草原上住些日子,然後瞧瞧你喜歡哪兒,咱們就在哪兒住下,一兩年也成,三五月也罷,只要你喜歡,夫子就陪著你。”
曉曉忽然抬頭看了他一會兒,支支吾吾的道:“夫子就不擔心嗎?”
慕容蘭舟知道她想說什麽,低頭親了她一下道:“放心,夫子雖舍了這江山,卻不是誰都能算計夫子的,即便是他也不可能。”
即使他這般曉曉還是覺著忐忑,朱錦堂那些話,總在她腦子裡來回的放,還有小白,那天他把自己壓在身下的執拗,像一個被奪走了命根子的孩子,如果這個孩子有朝一日拿到了絕對的權利,他會怎樣。
想到這些,曉曉便不寒而栗,自己先前是不是想的太所以然了,事情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曉曉的忐忑一直持續到了過年除夕宮宴這一天,從大軍回京到今兒,一個月的時間裡,慕容蘭舟都在忙著交代自己手上的朝政,而今天的除夕宮宴,也是小白登基以來頭一回君是君臣是臣的,以往模糊的界線終於分明起來。小白高高坐在禦座上,接受群臣三拜九叩的大禮,然後是賜宴。
曉曉本來沒資格參加這樣的宮宴,畢竟如今她既不是丞相夫人,也不是宮裡的宮女,但一早還是被召進了宮。
宣召她進宮的不是小白,而是新封的惠嬪,進了宮曉曉才知道,惠嬪就是春桃,這一晃有大半年不見她了,這冷不丁一見,曉曉差點兒都沒認出來,那個靠坐在榻上,滿身綾羅一頭珠翠也掩不住憔悴的女人竟是春桃。
很有幾分陌生,她臉上的妝有些怪,想來是粉塗得太厚,唇上的胭脂又太過紅豔,使得她看上去有種詭異的違和感。
她穿著粉紅的宮裝,因為過瘦,粉紅的宮裝套在她身上,有些空落落的,就像偷穿了旁人的衣裳,她就這麽看著自己,眼裡的目光複雜到曉曉根本猜不透她想的什麽。
曉曉怎麽也沒想到會是她,楞了一會兒,都忘了行禮,旁邊兒的太監宮女,沒一個敢吱聲的,就這麽垂頭站在一邊兒。
春桃看著眼前越加美麗的曉曉,心裡說不上是嫉是恨,明明一處進宮的,怎麽偏就她這般好運,無論宮裡還是宮外,總有人寵著她,護著她,不用想著怎麽出頭,更不用受宮裡這些太監宮女的夾板氣,瞧她穿的什麽戴的什麽,瞧她那張小臉有多光彩照人。
她都跟了別的男人,皇上依舊丟不開手,變著法兒的要得到她,即使猜不透皇上想做什麽,但他忽然破格封了自己為惠嬪,接著就讓她邀程筱筱進宮,不用想也知道,皇上的目的還是她。
想想也是,皇上又豈會眼巴巴看著她跟慕容蘭舟雙宿雙飛,想到此,春桃心裡忽然覺得爽快,自己這般活的認不人,鬼不鬼的,憑什麽她程筱筱就能幸福,她也該跟自己一樣,這麽活著才公平。
而且,她是如何輕慢自己,即使如今自己貴為慧嬪,她見了自己卻依舊連個禮都沒有,這麽想著,春桃咳嗽了一聲,曉曉這才醒過神兒來,忙上前剛要跪下磕頭,就聽外頭一聲:“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