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蘭舟眉頭剛一皺,曉曉已經伸手堵住了他的嘴:“這般小氣可不像夫子,我只是想跟小白辭行罷了,我與他在喬家村相識,算起來也有好幾年了,在宮裡的三年,我把他當成親兄弟一般,不然也不會那般算計你,如今我要走了,於情於理也要知會他一聲的。”
慕容蘭舟拉下她的手,放在唇邊咬了一口,他使了些力氣,曉曉疼的吸了口氣,推開他要起來,卻給他按在懷裡道:“不過咬了一下罷了,這就惱了,似你那般算計夫子,夫子罰你難道不該。”
曉曉聽了頓時愧疚起來,吱吱嗚嗚的道:“那不都過去了嗎……”
慕容蘭舟哼一聲斤斤計較的道:“過不去,夫子要記一輩子,說,你那時候是不是覺著夫子是個壞人。”
曉曉倒也誠實:“豈止是個壞人,根本就是內藏奸詐無惡不作心狠手辣的亂臣賊子,哎喲……做什麽又咬我?”
慕容蘭舟道:“說你是白眼狼一點兒都不虧,便我對旁人如何且不論,對你,夫子何時心狠手辣過,末了不一樣栽在你手裡了。”說著又歎口氣道:“若你詢我,我是不想你再見他的,你當他是兄弟,他對你卻不然。”
曉曉搖搖頭:“夫子這味兒吃差了,我比小白大呢,以前背地裡他都喚我姐姐的,哪有親兄弟對姐姐有想頭的,便在如何,小白也不會這般糊塗,你放心,我去去就回,一會兒吃了早飯就去,不等晌午就回來了。”
慕容蘭舟知道攔也攔不住,心裡也想就讓她去,讓她看清楚了比自己跟她說強,朱子毓還能強留她不成。
雖如此想,到底不放心,讓元忠跟著她進宮了,重新踏入宮中,曉曉忽然有種世事變遷滄海桑田之感,不過半年,她的人生幾乎天翻地覆。
她還記得自己當初進宮時的迷茫,只是因為沒路走了,才踏入宮門當一個小宮女的,後來遇見小白才開始想以後。
其實她是個相當自私的人,即使對小白,一開始也存著利用之心,之所以算計慕容蘭舟,還不就是想讓小白強大起來,可以供自己依靠。
但人畢竟是有感情的,即使一開始是利用,到了後來也變成了親人,在她心裡,小白就是她的親人,喬家爹娘跟家裡的弟妹她都快記不清了,腦子裡鮮明的就只有小白。
或許是對弱者的同情,也或許是自己體內的母性因子作祟,不管怎麽說,她對小白是不舍的,卻如今這個結果已是奇跡,自己不該奢求更多的。
曉曉剛進乾清宮就看見了福安,福安見她先是一愣,忙迎上來道:“剛遠遠地瞧見姑娘,奴才還隻當是瞧差了,原來竟是真的,福安給姑娘請安。”
她跟著夫子出京之前,福安就變了,仔細想想,從自己出宮進了相府,福安就跟過去不一樣了,再沒管她叫過姐姐,也不再自稱弟弟,一口一個姑娘,倒令曉曉都快忘了過去那個跟自己笑鬧的福安。
相比之下,福壽倒沒怎麽變,還是過去那個愛冷著臉跟她吵架的小太監,正想著,果見福壽從殿中出來,看見她走過來道:“我隻當程筱筱攀上高枝兒,把皇上忘了,原來還知道來瞧瞧皇上。”
曉曉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道:“不跟我吵兩句,你就不痛快是不是?”
福壽脖子一扭,哼一聲道:“誰耐煩跟你吵,我不過說大實話罷了,你不愛聽也沒法兒。”說著扭身走了。
福安道:“福壽向來如此,姑娘莫放在心上才是。”
曉曉深深瞧了他一眼道:“在一處待了三年,他什麽性子我如何不知,倒是你福安,變的我都快認不出了。”撂下話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見李盡忠笑眯眯候在哪裡道:“倒是咱們萬歲爺的耳朵靈,好好的瞧著書呢,忽說聽見你說話了,讓老奴出來迎迎,老奴剛心裡還嘀咕,這一出來果是你這丫頭,快著進去把,可讓萬歲爺盼著了。”
既進了宮,曉曉倒不著急了,拉著李盡忠問這半年,小白的身體可好,話沒問完呢,就聽裡頭悶聲道:“什麽話兒問我不比問旁人強,還是說曉曉不想見我?”
李盡忠忙道:“快進去吧,這半年可把皇上惦記壞了。”說著打起帳子,曉曉無奈隻得走了進去,一進去就見小白在窗下的炕上靠著,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她,那神態,有那麽一瞬,曉曉覺著倒像一個盼著風流丈夫歸家的怨婦。
想到此,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見她笑了,小白想起昨兒十裡亭外,她跟慕容蘭舟那親熱勁兒,忍不住更酸,一扭背過身子,不看曉曉了,那意思是跟她賭氣呢。
曉曉愣了一下,不覺莞爾,暗道,到底是個沒長大小子,自己不過笑了一聲,就賭上氣了,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推了他一把道:“好容易才進宮一趟,你還跟我賭氣,若再賭氣,我可走了,走了啊……”說著作勢要站起來,果然小白蹭一下回過身來,一把抓住她道:“我不賭氣,不賭氣,你別走……”
回過頭見曉曉一臉促狹的看著他,知道上當,卻再舍不得背過去了,多久沒見她了,拉著她的手,小白一刻都不想放開,幾乎貪婪的望著她。
昨兒遠遠的沒瞧清楚,這會兒近了,發現她瘦了不少,原先還有些圓乎乎的小臉抽長了一些,卻更好看了,那雙機靈的眼睛咕嚕嚕轉著,透出十分的古靈精怪,這是他日夜惦記著人兒,是他的大妮。
曉曉給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推了他一把道:“這麽盯著我做什麽,不認識了啊!”
小白輕聲道:“我怎會不認識大妮呢,便再過一百年也不能,我是怕大妮人大心大,有了旁人,便忘了我們過去的情份。”
曉曉哪裡不知他這是說自己跟慕容蘭舟呢,曉曉這一路都在想,事到如今,她勢必要跟小白和盤托出,讓他知道,慕容蘭舟並無惡意,不管以前如何,以後這大夏的江山就是他的了。
想到此,曉曉道:“小白,你還記不得當初我教你念書是為了什麽?”
小白愣了一下道:“是為了讓我做一個名符其實的皇上,是為了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讓我變強。”
曉曉點點頭:“如今這個目的實現了,他應了我把江山還給你。”
小白神色驟然冷了下來:“他倒是真大方啊,那麽作為交換,他肯定要拿走別的了?”
曉曉皺了皺眉,總覺著小白對慕容蘭舟有種偏頗的恨意:“他什麽都不要,小白,你我都誤會他了,他並不是亂臣賊子,就算他把握朝政這些年,大夏在他的治理下,也並沒有沒落,相反,如今的大夏兵強馬壯國泰民安,這樣的江山交在你手裡,也算對得住你了。”
小白冷冷看著她:“這麽說,他是要一個人走不成?”
曉曉忍不住臉一紅:“自然不是一個人,我應了跟他一起走。”
“一,起,走……”小白臉色一白緩緩的道:“大妮,你跟他走了,那我呢,你忘了你答應過我要陪我一輩子的嗎?”小白這幾個字說的極慢,仿佛極力壓抑著什麽,尾音兒都有些顫兒。
曉曉是答應過他,可那不過是為了安慰他,而且他一遍一遍的問自己,自己能如何,可他難道不明白,這世上誰跟誰能一輩子,便是夫妻相伴,也有個生老病死,更何況,自己跟他算什麽,他封了后宮,有那麽多老婆,將來還會有皇子公主,就算要陪他一輩子的人,也不該是自己,還糾結著以前的話有什麽意義.
可這些話,曉曉不知道怎麽跟他說,事實上,她來的時候根本沒想過這些,在她想來,小白該歡喜的準備迎接屬於他的新紀元才對,可他卻糾結與自己走不走的問題,這不是重點吧。
想到此,曉曉深吸了一口氣道:“小白你聽我說,你該知道,就算你念再多的書,再聰明,以原先的形勢,想鬥倒他也不可能,現在他放棄了有什麽不好,你得了江山,以後大夏是你的了,你再不是傀儡,你可以坐在金殿的寶座上,當一個名符其實的君王,去展現你的抱負,這不是你一直向往的嗎。”
可如果坐在那裡卻失去了你,那個寶座還有什麽意義,小白在心裡苦笑,從一開始他想的就是她,為了護住她,他想變得更強,如果沒有她,他還要那個位置做什麽。
小白忽然明白了,她今天來不是為了來看自己,她是來辭行的,她想拋棄他跟慕容蘭舟走,果然,自己的噩夢成了真的嗎,不,他不信,他記得曾經她多怕慕容蘭舟。
想到此,小白還是問了出來:“你喜歡慕容蘭舟了嗎?”
被小白如此直白的問出來,曉曉還是覺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仍然堅定的道:“是,我喜歡他。”
小白忽然抓住她的肩膀:“大妮你怎麽了,你忘了他是什麽人了嗎,他是心狠手辣的慕容蘭舟,你中邪了不成,怎會喜歡他,他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他是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
曉曉一把推開他:“他不是,即便他做過什麽,也是因為苦衷,他坦蕩磊落,有一顆赤子之心,而且,小白,他其實也算你的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