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渾身像是被千軍萬馬碾壓過一般,骨頭都在咯咯作響。
冷……好冷……渾身像是凍在冰窟裡,手指動一下都覺得有千萬根針在扎。
聞人蓮睜開眼睛,眼前黑乎乎一片,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但很快,渾身的疼痛和寒冷便將他的意識拉回現實世界,方才發生的一切迅速在腦海中回想起來。
辛淮天!
他拖著疼痛的身體緩緩坐起來,摸索著周圍,焦急地試圖盡快找到辛淮天。方才他抱著辛淮天跳崖,本以為兩人做了同命鴛鴦,冤家不成做一對亡命鴛鴦也不錯,但沒想到那片斷崖下面長著長長的枯萎藤蔓,他在下落的過程中用手抓了無數次藤蔓,減緩了下墜速度。而最關鍵救命的是,已經陷入昏迷的辛淮天最後關頭竟然醒了過來,抽出匕首插入懸崖壁上,若不是兩人同時努力減緩速度,恐怕兩人早已粉身碎骨!
聞人蓮記得很清楚,他們兩人落到一顆松樹上,滾落地上的時候,滿地都是深冬積壓的腐爛樹葉。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衝擊力,最起碼現在他還活著,而且還能動!
他的手掌早已血肉模糊,人在命懸一線的時候,爆發出的勇氣和潛力也是無窮的。對於這點傷痛,他並不在意,右手胳膊似乎斷了,而他的後背也很疼,但是能忍,估計是脊椎受了點輕傷,渾身的骨頭也有些開裂。但幸運的是,最起碼除了右臂,其他地方都沒有斷,不然他非得凍死在這裡。
聞人蓮很快便摸到一個冰冷的身體。他匍匐著爬了過去,雙手顫抖著摸到熟悉的臉龐。那個人,渾身冰冷!他的心頭像是被刀狠狠剜了一刀,疼得他呼吸凝滯!
不,不會的!聞人蓮在黑暗中的視線逐漸清晰起來,辛淮天面色青紫,雙眼緊閉,四肢已經僵硬……他撲到辛淮天胸膛上,嚎啕大哭,嘶啞的聲音夾在在大雪紛飛的黑夜,淒厲得令人心碎。
“不要!不要!你不要死!你不要死!”聞人蓮低下頭,學著那次他溺水被救時,辛淮天救他時的場景,吻上辛淮天,對他吹氣,血肉模糊的雙手按在辛淮天胸膛上,一次又一次按壓著,哪怕右臂已經骨折,他也瘋了一般動作著!
雪花落在辛淮天毫無表情的臉上,那雙總是淡漠如水、洞察一切的桃花眼,卻始終沒有睜開,看看眼前為他哭到心碎的人。
聞人蓮哭得痛徹心扉,身體的疼痛早已感覺不到,心碎的滋味讓他已經忘了死亡這件事,他只是反反覆複,試圖想讓眼前這個男人,醒過來。
只要他醒過來,要他做什麽,都願意。
半柱香後,聞人蓮失去力氣般倒在辛淮天身前,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他緊緊抱著辛淮天的腰,縮在辛淮天的身體邊上,像是凝視情人一般,深深看了辛淮天一眼。
然後他決絕地閉上了眼睛。
雪花漫天飛下,淒白的顏色將這個黑色妝點得格外悲涼。
聞人蓮感覺身體的溫度逐漸離他遠去,意識也逐漸模糊不清。隱隱約約中,他仿佛見到了自己那個嚴厲的父親,自小把他當兒子養的父親,心痛地看著自己,逐漸遠去。而他的身邊,站著曾經讓他害怕,讓他哭泣,說喜歡他,愛他一生一世的男人,為他失去生命的男人。
辛淮天。太好了,我們這樣在一起,倒也不負天意。
一隻松鼠從樹上跳了下來,落在辛淮天身上,它嗅著嗅著,從衣裳裡扒拉出一個藥瓶,滾到聞人蓮手邊。
本打算就此結束生命的聞人蓮手指一動,摸到那瓷瓶,猛然回想起,辛淮天曾經跟他說過,那個叫塵修的神醫,給過他三顆救命丹!辛淮天大腿上的劇毒就是這丹藥解的!
求生的意念像是海水般席卷而來,聞人蓮失去的力氣忽然悉數回到身體,他撐起身體,握著那瓷瓶,對邊上那隻好奇看著兩人的小松鼠輕聲說了句:“謝謝你,小松鼠。”
吱吱吱——小松鼠見吃的東西沒了,吱吱幾聲回到樹洞裡去了。
聞人蓮小心翼翼撥開瓷瓶,撕了塊布料攤在手心,一倒,果然是兩顆藥丸!散發著無比清香的救命藥!他激動不已,收好一顆,隨手抓了塊積雪,塞到口中融化後,俯身渡給辛淮天。
喂了他幾口水後,聞人蓮小心將藥丸放在舌尖,輕輕吻住辛淮天,一點一點將那藥推入辛淮天喉嚨深處,又融了幾口雪後,才確認那藥應該是進了辛淮天的腹中。
大雪越下越大,天色依然暗沉,從落崖到現在,看來還不到天明。聞人蓮安靜坐在辛淮天身邊,等候命運的審判。他的手指一直放在辛淮天鼻子下方,只要能感受到一絲熱氣,他就能有勇氣,繼續活下去!
皇天不負,終於在聞人蓮就要絕望的時候,一直沒有呼吸的辛淮天,終於有了一絲微弱的氣息。
聞人蓮欣喜若狂,抱著辛淮天痛哭了好一陣。寒風瑟瑟,他把身上的厚棉襖脫了下來,蓋在辛淮天身上,摸到辛淮天后背已經乾涸的傷口,隱隱又有流血的跡象,他脫下單衣,露出胸膛前一整片白色綢布。他解下白綢布,露出光裸的身體。
若是辛淮天清醒,他一定會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愛的人,胸前居然有不屬於男人的東西!可惜辛淮天無緣眼福,聞人蓮穿好單衣,細細給他包扎好傷口後,把人搬到松樹底下,蓋好衣服,隻身穿著單衣,抓著雪堆起來。
夜色中他不好繼續尋找棲身之地,眼前這棵大松樹,看著是最好的遮風擋雨的地方。
寒風像是利刃一般鑽進他瘦削的身體,烏黑的長發凌亂披散在身側,隨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只有這些身體發膚最親密的接觸,才讓他有一種尚且活著的感覺。
太冷了,太痛了,但是……太高興了。
感謝上天,他還沒有死。
聞人蓮眼眶含著淚水,拖著疼痛不堪的身體,用血肉模糊的雙手在松樹底下,漸漸堆砌出一個狹小的雪屋,最起碼背對風,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給讀者的話:
五更完成,謝謝昨天訂閱的妹子們,挺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