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所有事情都沒有交代好,他就這麽離開了,在等候紅燈的時候,他幾次想要踩下油門,就這樣衝到醫院去。可是……理智告訴自己,就算他趕過去也幫不了什麽忙,手下已經打電話來說了,她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向來控制得當的心緒在這一刻脫韁,他從來沒有這麽手足無措過,他的心亂,行為也跟著失去秩序,他真的慌了,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亂。
他揉了揉太陽穴,心痛加頭痛,難受。
聶愛文趕到醫院的時候,聶愛芳還沒有醒,他快步走上前,床上的聶愛芳閉著眼,聶秋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用手臂枕在床上睡著。
聶愛文輕輕上前握住聶愛芳的手,輕輕撩開她的劉海,她的臉非常蒼白,嘴唇失去血色,心像是被什麽揍了一拳似的,難捱。
皺眉,聶愛文的眉心豎起一道川字,難受,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聶愛芳。
就算是聶秋的爸爸去了,她也沒有這麽憔悴蒼白過。此刻的他自責不已,他幹嘛要慫恿人去拆那小區?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就高興了嗎?
其實他當時想的是,他現在還清了貸款,收入也能在A市買一套好一些的房子了,他也算得上有房有車了,這樣的穩定,讓他忍不住想著要接她一起,他不想看到她再這麽勞累下去了。
他知道,她每天早晨五點過天還沒亮就要起床,洗漱好之後便去拉菜,然後拉到菜市場去,在菜市場洗好之後還要擺台,然後將菜賣掉,這些事情看起來簡單,但是在農村裡生活過的他就知道,其實是非常非常艱苦和累人的。
他想著,如果房子被拆了,她們肯定要再找房子,大城市裡找房子其實都不容易,好一些的小區房,七八百一個月,差一些的郊區民居房,都有外來務工人員租住了。他是她的弟弟,是聶秋的舅舅,理所當然的,他想著她肯定會找他幫忙。
他本來準備置買下一套房子,到時候先讓她們住進來,然後其他事情可以再慢慢來,可開發商在之前就送了他一套,而且……竟因為拆房的讓她受了傷!
他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這樣的難受卻不敢說出口,如果讓她知道,房子拆遷的事情有他一份力在,她會怎麽看他?所以他不敢說。
聶秋會注意偶爾看看聶愛芳吊著的點滴,所以她睡得並不熟,聶愛文剛到後不久,輕微的觸碰就把她吵醒了,她睜開眼,看到是一瞬不瞬的看著聶愛芳的聶愛文。
那樣的眼神,深邃而沉迷,專注而沉痛,如同……如同當初她拉著行李搬離楊子豪的家,楊子豪的眼神,聶秋的心顫了顫,閉上了眼睛。
聶愛文……果然還是喜歡著聶愛芳的嗎?果然還是愛著聶愛芳的嗎?在聶愛文帶著李明雪到家裡來的時候,她曾有過懷疑,那個因為那麽愛,那麽愛,會在晚輩面前露出脆弱的人,會這麽容易放棄這段感情嗎?那麽久、那麽久的感情。
可是,一次又一次,讓她忍不住相信,舅舅真的交了一個大學生女朋友。真的已經放棄了對聶愛芳的那一段感情。
李凱出去買了兩個炒菜和兩碗粥回來,看到聶愛文的時候,怔了怔,將手裡打包的食物放在床頭櫃上,因為怕吵醒聶秋,隻禮貌的對聶愛文點了點頭。
聶秋知道李凱回來了,便睜開了眼睛,看到聶愛文,裝作才看到的樣子打了招呼。
聶愛文問了聶秋幾個關於聶愛芳病情的問題,聶秋也一一回答了。
聶愛文拜托李凱幫忙照看一下聶愛芳,便看向聶秋,“聶秋,你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有事想跟你說。”
聶秋站起身來,點了點頭,跟著聶愛文走出了病房,到了病房外的走廊裡。
“我已經聽說了,家裡的房子拆了對嗎?”聶愛文看著走廊外的綠化帶,問身後的聶秋。
聶秋點了點頭,“嗯,已經被開發商拆了。”其實聶愛芳不說,聶秋也猜得出來,她們沒有離開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租金,那個小區的長住戶都是每年交一次租金,大部分的人都是按照農歷計算日子的,而現在才十一月低,那就還有兩個月的時間租約才到期。聶秋也聽聶愛芳說過,他們租住的房子三百五一個月,也就是說,還有七百塊錢在房東的手裡。
“等你媽媽好了,搬到我家去吧!”聶愛文轉過身看向聶秋道。
“舅舅……”聶秋本來不想挑明,但是既然聶愛文都說了,聶秋也不打算裝作不知道,“舅舅,你是……愛我媽媽嗎?”
聶愛文愣了愣,隨即釋然的點了點頭,“是,愛。”
“那……那李阿姨怎麽辦?”
“噗!”聶愛文笑了,揉了揉聶秋的頭,“傻孩子……李明雪只是我公司的員工,她只是……只是扮一下我的女朋友罷了,再說了,我也有自知之明的,你舅舅我,都是三十幾歲的人了,哪能老牛吃嫩草啊!”
“那舅舅的意思是說,如果你還年輕的話,就會喜歡李明雪的了?”聶秋挑了挑眉問道。
“哪有那種如果?”聶愛文彎下身子,視線與聶秋齊平,“秋秋,我已經愛上了你的媽媽,不可能再愛別人……”當初她嫁了人,他放棄,也與人結婚生子,她的丈夫離開,在感情上,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可在道義上,他不能和妻子離婚來照顧她。現在……他沒有了負累,可以名正言順的追求自己心愛的人,錯過了一次,他已經不想再錯過第二次了。
是啊!哪有那麽多的如果?愛上了就是愛上了。沒有人能預見自己能夠喜歡上誰愛上誰,或許每個人心目中都有自己理想的伴侶,但是在遇到那個人的時候,就是那個人了,所有的標準,所有的要求都消失不見,心裡就只有那麽一句話,不是比爾呢,就是TA了。
“好了,我在這裡照顧你媽媽,時間不早了,你送送你同學。總不能讓人家一直呆在這兒。”聶愛文對聶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