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沒了原本的冷清,卻是熱鬧了許多。
無淚地宮竟然無人懂醫術,等了許久,終於把大夫請來了,苦哭站在床榻前,等著由雲容使喚,肖笑端來了熱滾滾的藥。
雲容早同東宮的婢女們一般,沒有在蒙著面紗了,一身喜慶的紅衣裳,嬌美無比,娥眉緊緊鎖著,接過那湯藥來。
“雲容姐,殿下怎麽還不醒?”
“是呀,天都亮了,都一整夜了,你不是說沒事嗎?怎麽還不醒?”
二人一整夜都不曾合過眼,憂心忡忡地,隔一會兒就問一次。
“不礙事,一會醒了,把藥喝了,調養幾日便好了。”雲容淡淡地說著,視線依舊不離凌司夜,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機會那麽近地看他了。
“現在就喂吧,我來。”苦哭心急著,不見人醒,總不放心。
“你急什麽,這都暈迷怎麽喂!還是等吧。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肖笑說著,朝一旁懶懶倚坐在暖塌上唐夢看了一眼。
“舊傷加上新傷,都是內傷!”雲容再次拉起凌司夜的手來,探了探脈象,淡淡解釋,抬頭看了唐夢一眼,雙眸頓時掠過一絲怨恨。
“舊傷加新傷?”哭笑二人齊聲。
雲容點頭,道:“殿下內力深厚,原本的內傷自行調息並不會有何大礙的,只是,不久前心口上那一掌,雖然力道不怎麽大,卻足以亂了他的心脈。”
話音一落,哭笑二人便齊齊朝唐夢看了過來。
唐夢呷了口茶,任由他們看著,氣定神閑。
“殿下傷了的消息有幾個人知道?”雲容低聲問到。
“就這屋裡的人了。”苦哭答到,不甚明白為何這樣問。
唐夢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唇畔不由得浮起一絲冷笑,仍是不動神色地倚著,這雲容,看樣子是知道些什麽了吧。
“娘娘,方才費心了。”蕭老一直站在唐夢身旁,這才開了口,不論殿下是如何受傷的,都是大事,絕不能驚動下人們,更不能外傳的,這娘娘果然是謹慎之人。
“有嗎?”唐夢裝傻,又道:“一會醒了,還不知道怎麽跟我算帳呢,要不蕭老先讓我回東宮吧?”
“娘娘該留下照顧殿下。”蕭老蹙眉,坐在那床沿上的怎麽說都不該是雲容啊!
“本宮笨手笨腳的,又不懂醫術,還是雲容留著吧。”唐夢懶懶起身,甚是認真地說到,朝榻上那人看了一眼便轉身要走。
哭笑二人沒有心思多理睬,雲容亦不語,蕭老卻是急忙攔下,“娘娘,沒有殿下的允許,你不能走。”
“本宮回東宮而已,沒說要走。”唐夢淡淡說到,這可是難得的大好機會,雲容不在,他也不在,她正要給唐影送封信,不知道他去空山了沒,也不知歐陽晴明和百裡醉哪裡去了。
這時,雲容起身快步走了過來,蹙眉道:“娘娘,還是留下照顧殿下吧,一會他醒了沒見你,定會為難我等的。”
“他?”唐夢眯眼笑了笑,這還是第一回聽雲容用這個“字”。
雲容心中一驚,立馬低下頭,恭敬道,“娘娘應該關心殿下。”
“應該?”唐夢依舊眯眼笑著,這是教導她該如何為妃嗎?
雲容蹙眉,依舊恭敬,“是。”
“你倒是說說,如何應該了?”唐夢這才緩緩走到了床榻旁,坐了下來。
哭笑二人相視一眼,退開來,不管先前對這娘娘如何的好感,只要是她傷了殿下絲毫,他二人皆不會輕易原諒。
“娘娘是殿下的妃子,自當把殿下安危記掛在心上,不該雪上加霜。”雲容毫不客氣直言,心中的怒意早就強壓著了。
“那你呢?”唐夢挑眉問到,本就趕緊走不多做糾纏的,只是雲容這般問,她倒是想問個明白。
“雲容自小為殿下的婢,自當一切以殿下安危為先。”雲容認真答到。
唐夢卻是笑了起來,“你為婢,我為妾,有什麽實質的差別嗎?”
這話一出口,在場眾人皆愣了,難不成凌妃娘娘因雲容而吃醋了?
側妃確實是妾,但是東宮如今就一個側妃,冠了國姓,如何是婢女能比的?這簡直是胡鬧。
“沒有實質的差別。”雲容卻是如此回答。
哭笑二人退到了雲容身後,蕭老卻是站到唐夢身旁,很顯然,這兩個女人戰爭開始了。
蕭老看了雲容一眼,眸中複雜掠過,沒想到這丫頭竟也能為殿下所用了。
哭笑二人卻是都一臉氣憤,殿下對這凌妃可是寬容地沒話說了,她還不知足!
“我也覺得沒差別,你留下照顧不是挺好了的,萬一有個什麽意外,你醫術如此高明也有個照應,你說是不是?”唐夢仍是笑著,根本無視雲容那副準備開戰的模樣。
雲容一愣,這凌妃究竟再想些什麽?!
“蕭老若是不放心,親自送我到東宮未嘗不可,本宮在這裡待了三日了,不見天日的,都快悶出病來了。”唐夢說著便站了起來,不自覺地又看了榻上那雙眸緊閉的人一眼,轉身便走,一個凌司夜就夠她鬥的了,雲容,她可沒想過要理睬。
蕭老急急快步跟上,依舊攔下,“娘娘,沒有殿下的允許,你不能出無淚地宮。”
唐夢清了清嗓子,故作男聲,客氣道:“蕭老,咱似乎還有切磋過,要不要試試。”
“屬下不敢。”蕭老蹙眉,果然,哭笑二人說得對,這主子比殿下還難伺候!
“還知道不敢就好,立馬備車送本宮回去!”唐夢的話語徒然轉冷,說著拾起地上那紫狐裘大袍來,隨意地裹在身上,便朝門外而去了,老虎昏迷不醒,她雖是妾也該能王了!
如此良機,一定是要抓住的……
話說得如此明白,蕭老亦不再好多為難,親自送唐夢出了地宮,沒有備車,而是備了馬。
“娘娘,恕屬下還有要事在身,不送了。”若非要事,他不會輕易往宮中去的,在眾人的記憶裡,他只是個觸怒殿下而被罷了官職的可憐人罷了。
“你就這麽相信我?”唐夢躍上馬去,挑眉問到。
“屬下只相信殿下。”蕭老依舊是那句話。
“他可沒相信過我。”唐夢自是明白蕭老話中之意。
“殿下不會選錯太子妃的。”蕭老挑明了話。
唐夢一愣,笑了笑,道:“你真不知道他這三日做什麽去了?”
“屬下確是不知。”蕭老如實答到,心中亦是清楚,雲容知道。
唐夢沒多說什麽,駕馬便要離去,蕭老卻又急急問到,“娘娘真就不擔心殿下的傷嗎?殿下還……”
話語未落,馬兒早已疾馳而去了,三千墨發發揚,紫狐裘袍亦是隨風揚起,飄若驚鴻,宛若遊龍。
這白馬顯然是識途之馬,唐夢並沒有控制方向,亦沒有控制速度,任由地馬兒疾馳著,誰知,那馬卻跑地越來越快,就想那日凌司夜帶她來一般,在原野上疾馳,不一會兒便出了獵場,竟是特意繞道而行,轉了一大圈才入了皇城。
四周的人跡漸多,前方便是高大的城門了,唐夢輕輕拍了拍那馬兒,戴上兜帽,遮掩去了整個面容,卻不進城,反倒沿著一旁城牆的小徑而去了。
如果唐影還沒啟程,應該會在紫閣吧。
紅樓為妓院,白宮是賭場,綠坊是伶人官,醉生夢死是酒樓,皆是風塵之所,唯有紫閣最為乾淨,位於城郊的一處林子裡,一片不甚大的院落,院內僅有一座塔樓,共四層,最頂的閣樓通體為紫色,故名紫閣,樓內住著數十名女子,常行苦節,不衣綿纊,篤好毗尼,戒行清白,正是心碎紅塵,遁入空門的尼姑們。
這是個極其清淨的地方,亦是個極其盈利的地方,皇城四方百裡廟宇眾人,得道高僧亦頗大,然,達官貴族們卻都願意往紫閣來,樓內住持以測字聞名,一字萬金,預約早已排到了年末。
唐夢繞道院後,在後面前停了下來,門上敲三聲,下扣兩聲。
裡頭的人便急急開了門,是一個白發老者,正是住持定如師太,這一見唐夢這幅模樣頓時大驚,低聲問到,“主子,怎麽這打扮?”
“進去再說,唐影來過嗎?”唐夢遲疑了須臾,還是連同那白馬一並牽了進去。
“影公子前日來過,留了東西給你。”定如師太如實答到。
“交待什麽沒有?”唐夢一進門,便將那白馬隨意丟下,急急朝那高樓而去了。
“出什麽事了?”定如師太心下納悶了起來,主子名下幾處產業,影公子和主子都鮮有來訪的。
“百裡醉和歐陽晴明呢?來過了嗎?”唐夢塌上高高的石階,進了塔樓的第一層,樓內正中供奉著一座金身佛像,這是佛教,講究因果報應、慈悲為懷、多修善果,殿中幾名小尼姑正念誦著佛經,專心致志,絲毫不受打擾。
“沒有,主子,你倒是說呀,出什麽事了?”定如師太信佛,卻沒有一絲出家人的淡定,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