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甚是隱蔽,在街尾的小巷子裡。
唐夢一手撫在微微籠起的小腹上,一手撐著腰,挑眉看了門上那牌匾一眼,眸中笑意掠過便大步踏了進去。
一入門,迎面而來的便是個清瘦的男子,面容蒼白如鬼,怕是輕輕一摸便能粘上一手的脂粉。
“夫人,你……”那男子上下打量了唐夢一眼,一臉狐疑,女子入伶人館本就不多見,何況是個孕婦?
“你們這誰會唱小曲的?”唐夢挑揚鳳眸,硬是忍饑餓感,底氣失足地問到。
“夫人是來聽曲的啊!”那男子這才明白過來,連忙將唐夢引到一旁包廂雅座去,“我們這小曲唱地好的人可多了,小的這就給你拿名單去!”
唐夢點了點頭,徑自倒起了桌上的熱茶來了,終於能喝口熱的了,凌司夜那家夥再吹吹風應該也不會出什麽大事吧,看他那樣子,雖然弱了點,但身體底子還蠻硬朗的,能背她走那麽遠,應該還能撐一會吧!
唐夢就這麽想著,徑自地有點了點,再次同意自己的想法。
並不用多吩咐,那白臉男子一走,熱騰騰的酒菜便送了上來了。
“把你們老板喚來,就說本夫人同他談筆買賣。”唐夢輕咳了幾聲,認真說到。
“是。”小廝應了一聲,這才退了出去。
人一走,唐夢便是迫不及待動了筷,不過是一般的酒菜罷了,這會兒吃起來卻如山珍海味一般。
吃著吃著,不知不覺放慢了動作,凌司夜那嘴刁的家夥這會兒定也是吃什麽都是美味吧?
“老板!”突然重重放下了筷子,大喊了起來。
“老板!再不來,本夫人就走了!帳也不付了!”
這時,方才那白臉男子急急推門而進,手中端著份名單,道:“夫人不急,會唱曲的都伺候著,一會就過來,要不……”
“我找你們老板談筆買賣!”唐夢打斷了他的話,話語裡透出了明顯的急切。
“買賣?”白臉男子疑惑了起來。
“你就是老板?”唐夢明白了。
“正是,不知夫人看中了哪位?”白臉男子心中更是疑惑不解,這夫人相當的面生啊,似乎第一回來吧。
“門外那位,快去抬進來好估個價!”唐夢說著便起身朝門外而去。
“門外那位?估價?”白臉男子這才明白過來,亦是急急跟了出去,原來這夫人是來賣人的啊!
門口、右側,冰冷的地上靜靜躺著一名男子,五官俊美無比,縱使一臉蒼白如紙,卻依舊透著一股不可逼視的尊貴氣質。
“就這他?”白臉男子急急二前,身後兩個小廝連忙跟上將凌司夜攙了起來,而凌司夜早已失去了意識,渾然不知一切。
“嗯,如何,上眼吧?”唐夢笑著問到,視線卻不離凌司夜。
“不可多得!”白臉男子朝兩小廝使了個眼色,兩小廝便攙著凌司夜往館內去了。
唐夢亦跟了進去,心裡盤算把這家夥放著這裡一夜應該也不會出什麽事,他這狀況就只能養傷,她一會就入城讓雲容來贖人,約莫也就明早就能回了吧。
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狠狠整他一把,這玩笑應該不算過分吧?
又是自顧自地地點頭同意,加快了腳步,跟著兩小廝和那白臉老板上了二樓。
“夫人,這公子是……”白臉老板看著榻上的凌司夜,心中歡喜,卻也慎重著,這人看起來便知出身不凡,來路不明的人,再好,他可都不敢輕易收。
“唉……”唐夢才才歎了口氣,挨著床沿坐了下,拉起凌司夜的手一臉不舍地拍了拍。
“夫人你倒是快說呀,這公子怎麽會……”白臉老板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凌司夜臉上,急著想知道緣由。
“這行規你不懂嗎?”唐夢抬頭,挑眉問到。
白臉老板退了一步,顯然,這是個行內人了。
“老板,這公子定是來路清白,本夫人不強不偷不吭不騙不蒙不拐,入這行的人,改名換姓、身世勿問,他既尋我給他找個門路,我定是要對他負起責任來的,我還有要事要忙,你趕緊估個價,中的話,咱就簽個契成交了,你好趕緊給他尋個大夫來,若是不成,我就往下家出,聽說皇城裡綠坊出的價可高著呢!”唐夢說地頭頭是道,有條有理,很是專業。
“成,既然是行內人,咱就信了你,來個乾脆的,五千兩!”白臉老板乾脆了起來。
唐夢挑眉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便要俯身去扶凌司夜。
“一萬兩!夫人這是最高價了,何況這公子這一身病痛,怕也得修養個十天半個月的,你若是去了那綠坊,未必有這幾個價!”白臉老板咬著牙,恨下了心。
“夠爽快,成了!”唐夢緩緩放下了凌司夜,一臉鎮定。
“我這就取來,勞煩夫人寫張契約。”白臉老板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心中早已開始算計著這成本日後要如何收回了。
人都退了去,唐夢亦才松了口氣,到了杯熱水小心翼翼地喂凌司夜喝了幾口,又替他掖了掖錦被。
見他這安靜沉睡的模樣,很難想象明日回東宮見了她會如何。
嗯,他重傷在身,又背著她走了那麽長的路,該好好休息的,這奔波回宮的人應該是她的吧,所以這玩笑歸玩笑,她還是有正當理由的。
第三次重重地點了點頭,同意自己的正當理由,眯眼對著凌司夜笑了笑便是起身朝門外而去了……
天朝邊陲,訣別鎮。
夜深人靜,漫天繁星,山風輕撫,寂靜而清冷。
大街上空無一人,萬重大山下的小鎮子,太多的鬼魅傳說,一入夜,整個鎮子便鮮少有人敢出門,戶戶大門緊閉,朦朧的月光下,隱隱可見一個白衣男子牽著馬,一步一步踏著青石板,朝盡頭那木橋而去。
街道至於河畔,河上架著座木橋,欄杆上雕梁畫棟,很是古樸,一見便知年代久遠了。
過了木橋便是不再是青石板了,而是未曾開鑿過的泥路,再前面便是入山的小徑了。
馬兒被留在了橋邊,男子手中燈籠斜插在橋頭,回頭忘了幽深的來路一眼,唇畔浮起一絲淺笑,足尖輕點,緩緩凌空而起,驟然,只見白影掠過,人便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怎麽辦?”
“追不上的。”
黑暗中,兩名黑衣男子緩緩走了出來。
“少主去空山做什麽?要不要稟告宗主?”
“可能就路過順便去瞧瞧吧,少主不會衝動之人,鬧不出事來的。”
“你說少主一身武功怎麽學的,我看現在這世上是無人能奈何得了他了。”
“當年在奴宮裡發生過什麽誰都不知道,我看八成和奴宮裡囚禁的那人有關系,玉邪落崖那晚,才不到一刻鍾整個山谷都紅了。”
“要不咱也跟著去空山看看。”
“走了走了,入了那地方怎麽不毒死的都不知道,該回去向宗主複命了,他們也該到了。”
兩人不再跟蹤,急急轉身離去。
而山林中,白影入遊龍一般穿梭著,終於漸漸沒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天色漸明之時,空山的東南山門終於到了。
此處山門最易尋到,亦是把守最嚴,當年他第一回來的時候是從防守最薄弱的西南山門入,如今再來,什麽都為難不了他了。
輕易地躲過了山門前的種種毒物,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偏偏要耽擱下行程,到這裡來看看。
空山主峰依舊高聳入雲霄,延綿而下的千百層階梯如故,唯有那鏽跡更是斑駁的鐵索圍欄才看得出歲月的流逝,一晃,多年過去了。
這時,樹叢裡傳來了說話聲,唐影身影一閃隱了去。
走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小弟子,手裡都捧著藥物,朝前方大殿而去。
“你說殷長老什麽時候才會回來?”男子問到。
“怎麽,你還盼著她回來不成,上回我就藥量上出了點差錯,就被罰了一天一夜滴水不沾!”女子撅嘴,一臉不高興。
“那是要你記住,這藥量最是講究,差之毫厘謬以千裡?”男子睨了她一眼。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自個難道就沒出過差錯?”女子反問到。
“殷長老向來賞罰分明,若是自己出了差錯定會自罰的,聽說當年掌門那小女兒屢屢犯錯,殷長老也是次次都沒有饒過的。”男子似乎很敬佩殷娘。
女子卻是一臉狐疑了起來,低聲,道:“你說那唐夢什麽時候會回來,聽說她還沒把毒經續寫出來呢。”
“你聽誰說的,毒經早寫好了,要不能讓她回帝都那麽多年?現在就等著血狐回來,她就可以繼承掌門之位了。”男子說的才是實情。
女子卻是不信,又是低聲,道:“姐妹們都私下傳說著呢,唐夢她沒把毒經續寫出來,要不怎麽沒公開她解開了哪種不解之毒?”
“應該等繼位之時才會公開吧。”男子也只是猜測,這確實很奇怪,毒經由殷娘長老暫管,那麽貴重的東西,自是鮮少有人能見到的。
……
兩人的身影漸遠,唐影才緩緩走了出來,雙眸微微沉著,夢兒當年真的續寫了毒經嗎?小丫頭還真是有天賦,也不知她解開了什麽劇毒。
唇畔泛起絲絲寵溺的笑意,仍是沿著石階緩緩而上,當年,若是有現在這般能耐,那該多好!
給讀者的話:
某貓坦白,唐夢當年解開的是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