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宮殿裡,婢女已經全都退去了,隻就有淑太后和唐影兩人。
淑妃一臉認真地看著唐影,一步一步走了下來,再次問道:“你會以這樣的方式來爭嗎?”
“不會!”唐影沒有再遲疑,亦是認認真真。
“我相信你,也替司夜謝謝你。”淑妃說著,手輕輕搭到了唐影身上,唐影正要起身來,她卻是搖了搖頭,示意他坐著。
“太后娘娘言中了,這本就是我同寧親王爺的約定,王爺替我解了易容禁術,放我自由,我守住白狄的一切秘密。”唐影說到,就因淑太后搭在肩上的這手,身子突然僵硬了起來,拘謹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在這淑太后面前同在唐夫人面前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說實話,方才,她的話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很期待自己的樣子吧,以前見過嗎?”淑太后和聲問到。
“沒見過,記事起就是這樣了。”唐影淡淡說到,他記得有一回唐夫人解開過易容禁術的,不過他根本沒有機會看看自己的樣子,眸中掠過無奈的笑意,卻沒有發現自己今日的話,似乎多了。
“可知道親生父母嗎?”淑妃又問到,心下是心疼這個孩子的。
“不知,也無處尋起,這一世無緣吧。”唐影淡淡說到,雖是拘謹著,心底卻不戒備了,看得清楚太后臉上的神情,那是同唐夫人迥然不同的柳目慈眉。
“我也險些同司夜無緣了。”淑太后感歎到。
“還未恭喜太后重獲自由,太子殿下想必不久就會到孤城了,賀喜太后同殿下得緣再聚!”唐影起身,說得認真,並非敷衍,亦非奉承。
曾經想過,要是唐夢有個好母親,那該多好。要不,他有個好母親,那也好啊。
“你還小呢,這輩子還長著,會有緣的。”淑太后淡淡說到,眸中掠過一絲憐憫和心疼,輕輕將唐影攏了過來,擁在懷裡。
唐影一動不動,心下是驚的。
鮮少有這麽大的波瀾,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麽是好,也不敢亂動了。
“孩子啊,司夜同你比起來,不算苦。”淑太后說著,輕輕撫拍著唐影,就如同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
唐影沒有回答,安安靜靜地,僵硬的身子卻是緩緩松了下來。
自小到大,從來沒有這麽一個溫暖的懷抱,從來沒有這麽一個慈母會這般心疼他,會同他說這個“苦”字。
他也不再去考慮淑太后這是出於真心的憐憫,還是另有目的。
暫時就想這麽休息一會兒,一會兒便好。
這麽多年了,怎麽會不累?
“不管你走,還是留,白狄皇室,永遠是你的家。”淑妃淡淡說著,她原本就打算問問唐夢而已,卻也不知道怎麽地就說了這些,不知道怎麽地就想抱抱這個孩子。
或許是從見了他這一副倦容開始吧,清俊的臉上,滿滿的是疲倦,是滄桑,根本就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該有的,他到底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唐影沒有說話,卻是緩緩閉上了雙眸,就這麽坐著,輕輕靠在淑太后懷裡,自小到大,唯有這一刻腦袋是空白的,心也是空白的,什麽都不惦記。
良久,淑太后終於放開了他。
唐影起身,卻是行了個大禮,依舊不言不語。
“先下去吧,寧親王回來後會去尋你的。”淑太后隱隱歎息。
唐影只是點了點頭,轉身便走,卻不見寧親王就在簾後,此時正緩緩走出。
大殿的門再一次被重重合上,靜候著的夕兒一見師父便連忙上前來。
唐影卻是蹲了下來,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累了嗎?”
“嗯。”夕兒乖乖地定頭。
“師父帶你去休息。”唐影說著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夕兒來,夕兒很是習慣地伸手環抱住他的脖頸,那麽自然而然。
師徒二人都離去了,殿內的爭吵才剛剛開始。
嘭!
是茶盞摔碎的聲音。
淑妃一臉不悅地坐在高位上,冷冷地看著一地碎片。
而寧親王,一臉的沉重,坐在側坐上,不言不語。
“倒是怎麽回事?什麽叫做這易容禁術解不開了?”淑太后厲聲問到。
“我也是後來才發現的,這些年來一直在尋辦法!”寧親王說到,一臉的無可奈何。
“你瞞得真好啊,連寧洛都瞞著了!我不管,這孩子若是恢復不了面容,我跟你沒玩!”淑妃重重拍案。
“妹子我,說句心頭話,這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可比你還心疼他,比你還惜才,只是唐夫人那易容禁術根本就是一次而成,這麽多年,從小開始就根本沒有給他的臉生長的機會!”寧親王解釋到。
嘭……
又是一個茶盞被掃下地,淑太后冷著雙眸,胸口劇烈起伏著,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
“妹子啊,你可替我想想法子,現在該怎麽辦啊!”寧親王之所以一直不敢見唐影正是這個原因。
淑太后原本緊縮著的眉頭更是緊蹙了,心疼唐影,而現在,更是擔心了,這麽一個沉默的孩子,她不著地他究竟多少日夜不眠不休才做出放棄唐夢的決定,但她知道,這孩子已經不能再逼了,不能再經得起任何傷了。
“就說你要配藥,先留他住幾日吧。”淑妃淡淡說到。
“再過幾日,殿下也該到了吧?”寧親王蹙眉說到。
淑妃想了良久,眸光一沉,道:“這事交個唐夢,讓她來處理!”
“什麽?!”寧親王大驚,道:“你明明知道他們的關系,你還……”
“唐夢隻把唐影當作侍衛來看待吧,忘情之毒至今沒有解開,讓她來處理,有何不可?”淑太后反問到。
“只是,這易容禁術,唐夢未必會知曉,這萬一問起來……”寧親王猶豫了。
“易容禁術自然要照說的,其他事她可以不知道,但是司夜必須知道!”淑太后冷冷說到。
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愛得不明不白的!
而且,司夜亦有對此事做出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嗎?
“你呀,何苦再折騰他們?”寧親王無奈搖了搖頭。
“折騰清楚了,才能長久!”淑太后認真說到,再多的恩怨,就怕不折騰,就怕沒有機會折騰,折騰了,總有一天會是清楚的,清楚了才能長長久久。
“罷了罷了,我看看血狐去!”寧親王無奈說到,轉身便朝左側偏門而去。
過了長長的走廊便到了寧洛的院子了。
這院子很是幽深,就藏在高大的宮殿之後,前方宮殿似乎只是擺設罷了,寧洛真正住的是這院子。
院子裡的石桌上,血狐醒了,只是,卻是奄奄一息了,原本那賊溜溜的眸子此時是半睜著,看著寧洛,眸中是有脆弱無力,一身毛皮皆已妖紅,卻比不上心口處那傷口的紅。
心頭一滴至毒之血已經被取出了,它這一回真的活不了了。
寧洛就站在一旁,手中拿著一個小琉璃瓶,血狐心頭的那一滴血就裝在裡頭,仰著太陽光,真個透明的琉璃瓶子被照得晶瑩透亮,而那一滴血卻是閃著紅光,美輪美奐。
“終於到手了。”寧親王感慨著說了過來。
“能留住唐影嗎?”寧洛淡淡問到。
寧親王無奈搖頭,不說話。
“怎麽了?”寧洛蹙眉,看得出寧親王的愁。
“易容禁術解不了,我一直沒敢說,就偷偷同林若雪那丫頭提起過。”寧親王無奈說到。
寧洛心下一怔,這下子如何是好。
唐影的魔性有覺醒的痕跡,這時候可不能再受什麽大的刺激了!
“太后打算把這事交給唐夢,我看這並不妥,若是不得已,還是帶他回奴宮吧,至少你現在還能壓得住他。”寧親王低聲說到。
他所知道的魔道,其實就是血族而已,奴宮第十九層之上養著的便是吸血鬼,如今擔心的便是唐夢魔性越強,寧洛止不住他。
“再做算計吧。”寧洛說著將那血狐之血交給了寧親王,心下卻是複雜了起來,這件事背後有太多太多寧親王不知道的事了,豈是單單靠奴宮第十九層的封印之術壓製住唐影就這麽簡單的!
寧親王的注意力的都被那血狐之血吸引,寧洛則站在一旁,蹙眉深思。
而就在這時,一道青色身影卻是急速從二人身旁掠過,寧洛最早回過神,亦是身影一掠,追了上去,留寧親王一臉驚愕,而石桌上的血狐早已不知去向了。
這人正是夕兒,沒有唐影的任何命令,就那麽跑了出來,四處尋血狐,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寧洛追上了她,在她面前攔了下來,厲聲,“也不看看這裡是不是容你放肆的地方?”
方才他想要這血狐的時候,這孩子就很不友好了,對夕兒,他是戒備的,因為他清楚這孩子的心性!
沒有心性的人是最可怕的!
“血你已經取走了,小狐狸就還給我。”夕兒一字一句到,卻沒有任何情緒,雙眸亦是空空蕩蕩。
“將死的狐狸,你要它做什麽?”寧洛蹙眉問到。
“救它,它沒有錯。”夕兒依舊是一字一句說到,咬字很重。
“罷了罷了,你走吧。”寧洛也不多為難,揮了揮手便轉身離開。
夕兒緊緊抱著血狐,小手就按在它心口處的傷口上,轉身走得很急很急。
她不知道為什麽要救小狐狸,只知道一定要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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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某夢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