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裡,林子裡四下一片漆黑,只有幾處枝葉不是那麽茂密之處,有些微的月光照射下來,沒有為這黑色的深林增添多少光亮,反倒是增加了陰森恐怖的氣氛。
粗壯而高大老榕樹上,寬大的樹杈之間,小娃娃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朝下方看了一眼,借著那麽一點兒月光,隱隱可見師父正安靜地睡著,看不清楚他緊抿的雙唇,只是,聽不到了那喃喃囈語。
這時,樹下草叢裡有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小娃娃心下頓時大驚,知道是小狐來找她了,擔心著師父察覺到,只是,又等了好一會兒,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陣一陣的,來來回回都好幾次了,師父卻依舊沒有醒。
難道是這幾日太過疲憊了?
沒發覺異樣,只是心下滿滿的心疼,一直都沒說,卻看在眼裡,師父比先前更瘦了,似乎話更少了。
先前還能多多少少猜到他心情,這回相見,就連話語裡,語調中,什麽都聽不出來了。
他尋血狐究竟是要換什麽,很重要嗎?
為何不見夢姐姐就這麽瞧瞧帶她走了,他們不是好朋友嗎?
草叢裡,真就是那隻肥嘟嘟的老狐狸,紅彤彤的紅眸在夜裡尤有惹人眼目,時不時掠過紅光,遠遠看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可怕的猛獸呢!
尾巴上的傷口結痂了,犧牲了它好多寶貴的血,若不是後又追兵,它定是會把自己流的那些毒血吃回去的,血魔的血再毒,也毒不過它的血,多寶貴啊!
已經在這草叢裡來來回回走了不下十次了,雖是貪吃,卻更是膽小,偶然給撞見了血魔就睡在前方的樹上,它都分不清楚這是幻境,還是真實了。
一入迷失之林,它就入了個幻境,幻境裡有好多好多毒獸,它開心極了,貪婪地吸血,盡情地吸呀吸呀,險些就撐破了肚皮,到最後卻發現都是兔子,全部都是五顏六色的兔子,害得它上吐下瀉了好幾回!
老成了精的狐狸,很快便懷疑了這林子的異樣,似乎是能依照內心所向往的幻化出幻境來的,萬重大山竟然有這般好地方,之前怎麽就一直沒發現呢?
它都故意弄出了好多聲響了,那血魔怎麽還沒有動靜,難道真的又是幻境?
本是趴在地上,如是想著,便緩緩地翹起了臀部來,這回卻是謹慎地夾藏了那一尾肥嘟嘟的大尾巴,匍匐而前,一步一步。
血魔的血,對它來說可是極品美味,即便是幻境,嘗一口也值得啊!
那小娃娃定也是它幻象出來的吧,太久沒在她懷裡蹭了,好不懷念,也不知道這娃娃是怎麽了,先前被那凶女人挾持,現在有落在血魔手裡,她還真是倒霉。
然而,一出林子,卻見一雙小腳站在前面不遠處了,紅鞋子,很是精致,這娃娃天生就氣質好,若是衣著打扮好了,更是個水靈靈的孩子。
它緩緩抬起頭來,視線沿著那小腳一路看了上去,見的正是小娃娃那一臉的認真。
它那長長的鼻子似乎嗅到了什麽一般,翹得老高,紅彤彤圓溜溜的眸裡似乎很是喜悅一般,還未等小娃娃開口,它便一下子朝她身上竄了過去,即便是幻境,即便是其他動作幻化的,讓他蹭蹭也好啊,太久沒見了。
小娃娃身上抱著它,心下卻是遲疑了起來,這小狐狸似乎不知道是她出賣了它,還同她這麽親密,它是不是又來找她的呢?
“小狐,你來找我的嗎?師父還沒醒,你快走吧。”低聲說著,一臉的歉疚。
小狐狸卻是不理會她說什麽,徑自在她懷裡蹭過來蹭過去,就差沒翻滾了,自得其樂,享受不已。
“小狐,夠啦夠啦,你趕緊走吧,逃得遠遠的,師父可是一定要尋到你的,這一回我放了你,下一回我可幫不了你了。”小娃娃卻是將它高高抱了起來,看著它那紅彤彤的眼睛,又道:“你要不先冬眠去吧,找個隱蔽一點的山洞。”
小狐狸看著她,卻是滿心的歡喜,那一尾狐尾,不停地甩動著,它並不完全聽得懂她的話,卻是通宵意思,她讓它逃走,躲起來。
自己幻象出來的幻境,這小娃娃當然是最關心它,最在意它的了。
“你高興什麽呢?明白嗎?”小娃娃卻是蹙眉,不知道這狐狸怎麽了?跟喝醉了沒兩樣,傻樂著。
小狐狸卻是點頭,依舊是興奮著,尾巴都可以起舞了,玩得不亦樂乎,這幻境還真好玩。
幻境,它若還有自己的意識,怎麽能算是幻境呢?這隻傻狐狸啊!
“多久沒見,怎麽就傻了,一點兒都不通人性!”小娃娃嘀咕了一句,蹙了蹙眉,卻是又將它抱入懷中,回頭看了樹上依舊沉睡的師父一眼,心下一恨,便是快步朝右側而去了。
師父的睡眠一般不長的,先前在草原上,他就睡得很少了,這幾日更是覺得他一整夜就睡了一兩個時辰而已,擔心著他醒來,還是親自把這狐狸送遠點去吧。
小狐狸一回到她的懷抱,便又開始左噌蹭,右噌噌,特有的嗅覺,能嗅出她身上的氣息來,即便是轉世輪回,即便是千百年,亦是不會改變,主人的氣息,很久很久了,它都記不清倒底是那一世被她收服的了。
右邊的林子似乎沒有那麽茂密,邊走邊記地路,只是,卻不知道很快這路就會幻化了,很快她就會找不到她師父了。
然而,另一處,卻有一個人早已經迷了路,都一日一夜了,還是沒走出去。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唐七少唐夢。
身姿頎長,一身白衣,腰佩玉環,手中折扇輕搖,相貌俊雅,隱隱透出七分溫柔來,唇畔噙著悠然淺笑,翩翩公子來形容似乎還缺點什麽。
此時,正坐在橫長而出的樹乾上,支起一腿,一手隨意搭在膝蓋上,另一手搖著折扇,懶懶地神情,似乎在想著什麽事,難得一見的懶散,許久沒扮演男人了,這動作還是學著凌司夜的,他就習慣這麽坐在船頭,從背面看就是個痞子浪子。
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想的正是這林子的詭異,怎麽才能走出去呢?同先前在那迷林裡一樣,也試著凌空飛得高高地,看清楚方向,只是,每每都將方向看清楚了,記清楚了,明明就到了溪流上空了,落了下去,卻仍舊是這林子,好生詭異!
難道是什麽障眼法?
合起折扇,仰躺了下來,仰望上方,只有從枝葉間落下的微弱的月光,看不到漫天的星辰,不由得懷念起先前同凌司夜仰躺在甲板上看星星看月亮的日子。
心下一陣煩躁,驟然出掌,掌風凌厲而出,卻是瞬間將這一樹枝葉打地七零八落,人早已躲開了。
不一會兒,原本還枝葉茂密的大樹,卻只剩下了幾根主要的枝乾,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葉子。
她這才將折扇插在腰間,凌空而上,白衣飄飄,猶如飛仙一般,直直朝最高處而去。
也不知道是無聊所致,卻是耍起她凌空的本事來,在空中凌空橫臥,雙臂枕在腦後,白衣垂落,墨發亦是垂落,這麽一副仙人醉臥姿態,真真就像是醉仙落了紅塵一般,這才緩緩地落了下來,躺在最高處橫出的樹乾上,仰躺著,看見了漫天星辰燦爛,任由風吹拂著飄逸的發和衣。
遠遠望去,是一副怎麽樣的景象呢?
蝶依看得癡迷,她就站在不遠處一顆樹上,仰望著前方那仙人,是不是真有是九天謫仙落入了她的迷失之林呢?
險些,她以為自己在這林子裡也會有幻境了!
在她眼中,就是在一片茂密的叢林裡,一棵高聳入雲霄的大樹,枝葉凋零,遺世獨立,而樹上仰臥著一位瀟灑的謫仙,拋卻一切世俗煩惱,高於紅塵之上,目空一切,一身驕傲,一世逍遙,笑看紅塵可笑,笑癡情無聊。
“長夜漫漫,蝶依陪你一醉逍遙!”話就這麽不自覺得脫口而出,接過一旁蒼鷹叼來的酒壺,唇畔泛起情不自禁的笑,夢幻紫的身影緩緩朝前方飛了去。
漫天的星辰,不看還好,一看心下更是悶了,諸多事情在腦海裡不斷湧現,比如唐府,比如空山,比如魔道,比如魔刹,比如十三王妃,等等等,誰說情絲剪不斷理還亂的?
她同凌司夜倒是清楚著,即便是有唐影的存在,她也清清楚楚知道只是誰,不願喪失了自己,更不願做任何人的替身。
亂的,是這其中橫著的諸多謎團,甚至包括凌司夜的身份,桂嬤嬤說的白狄鬼宗,顯然更像是白狄魔道,還有天幀帝開啟淑妃陵的真相,這幾日諸多事情都急著告訴那家夥,急得同他商量。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溪流的大火,此時在何地!
“某人,我還真是想你了。”低聲自言自語,卻又是輕笑了起來,“哈哈,可惜你聽不到!”
似乎,沒真沒有這麽直接跟他說過什麽甜言蜜語呢!
若是真見了,就先給他一掌作為懲罰,尋了那麽久怎麽就還沒尋到她呢!真真沒用!
雖然不希望自己變得像小女人一樣,但是她的男人,當是要比她強的嘛!
如是想著,又是淺笑,又是蹙眉,清秀的臉上,神情百變,最終卻是歎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眸中。
太子殿下,凌妃想你了。
蝶依已經近了,見她不動,更是小心翼翼地緩緩靠近,就凌空立在她身旁。
這下子終於是看得清楚了,好一個清俊的男子,正是她最喜歡的類型!
稍稍退開來,生怕嚇到他,低聲喚到,“公子……”
這聲音!
凌司夜!
這個臭男人!
這是她的第一個幻境吧!心念而生。
猛地睜開眼睛來,看見的正是凌司夜,一臉邪佞,透著玩味,挖苦她一般,喚她公子。
蝶依早已鬼迷心竅,神魂顛倒了,沒注意到唐夢就在這瞬間入了幻境,錯當她是心裡念著的人了。
看他,眼眶不自覺有些紅了,溫柔不已,卻只是紅了,只是溫柔,掌風仍舊絲毫不留情,一貫都是這樣,打情罵俏,抑或在親密,一個擁抱,他都會撞地她生疼,而她,自是從未客氣過,兩人都習慣了這般的方式,知道對方的輕重。
然而,蝶依怎麽知道呢?!
就沉迷著她一臉溫柔,雙眸柔軟裡,毫無防備,措手不及地硬生生地接下了她冷不防打了的一掌。
“真沒用,尋了那麽久都沒尋到本少爺!”她怒聲,滿滿的不悅。
蝶依一手緊緊抓著樹乾,一口鮮血就這麽噴了出來,一臉瞬間蒼白,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唐夢卻早已撲了過來,雙臂圈著她,埋首在她懷裡。
兩個人就這麽緩緩落了下來,在唐夢眼中,她仍舊是凌司夜,唇畔噙著邪佞而玩味的笑,任由她放肆。
擁得很緊,緊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這男子怎麽這樣啊?
這是什麽意思?
找他,怪她沒有找他?
難道先前曾認識?方才那一掌是什麽意思?責怪她嗎?出手也重了點吧,她隻覺得五髒六腑全都碎了,渾身沒有一絲力氣,若不是抓著樹乾,方才鐵定就摔了下來了。
“公子,你……你別……”
雖很艱難,卻不得不開口,這男子竟然在懷中不安分了,腦袋在她胸前蹭著,他想做什麽呀?!
怎麽比她還心急?
“你再喚一聲公子試試,沒心思同你開玩笑,這些日都去哪裡了?等了你好的日了。”唐夢揚起頭,不悅問到。
“我……公子……你是不是認錯……”話未說完,自己卻是恍然大悟!
是幻境!
是幻境!
是幻境!
她不小心入了他的幻境了,同這林中的動物一般,淪為了替身!!
“再叫!”唐夢說罷卻是一口重重地在蝶依心口上咬了下去,在她眼中,凌司夜仍舊是沒個正經同她玩笑。
“痛……”蝶依大喊了起來,聲音尖銳而扭曲,終於是使出了一身力氣將唐夢狠狠地推開。
這麽一推,一下子便破了唐夢的幻境,她如夢初醒一般,俊雅的臉上還有些迷茫,眼前這女人是誰呀?怎麽突然就出先了,似乎還傷得挺重的。
給讀者的話:
五一番外,某夢專訪特刊,歡迎夢迷們踴躍提問,主持人,某貓,嘉賓,待定……嘿嘿,爬走埋頭論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