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見海軍方面沒有問題,松了口氣,清了清嗓子,開始討論南海的問題。
他繼續道:“南海的問題,有兩個關鍵節點,一是島礁,二是海域。相對來說島礁是基本上沒有太大用處,具有經濟意義或者戰略意義的島子在南沙幾乎不存在。但是海域內的石油天然氣、生物資源等,都是具有很高價值的。所以這事兒還要說到九段線上去,九段線這個東西嘛,誰都知道是蔣光頭地圖開疆搞出來的玩意,幾道杠杠擺到人家的門口去,那時候東南亞還都是列強殖民地,無話可說,但是開始的時候九段線也沒有什麽人承認。這也就是蔣光頭這人的性格,面子上喜歡佔便宜,實際上一點都不務實。可關鍵是我們繼承了九段線,如果貿然放棄必然引起人民的不滿,也有損國格。可是堅持下去,就會越來越成為區域緊張的由頭,對於我國的外交事業和海疆平靜也是極大的隱患。”
葉瑤子不是研究這些地緣戰略的,她自從進入總參二部,基本上都是命令下達就去執行,沒有什麽問為什麽的機會。而今天的這個戰略會議,像是為年輕的她敞開了一扇新的窗戶,她開始了解種種事端背後還有這個各種各樣的緣由。
這個時候,很久都沒有發言的齊一鳴開口了,他面容平淡,看上去很是職業,如同普通的什麽參謀一樣,但那股掩不住的自信,還是讓葉瑤子好奇,這個家夥會說些什麽。
齊一鳴道:“關於九段線的問題,在未來會引起諸家紛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自己的態度很曖昧。這九段線到底是國界線、歷史性水域線,還是權利線、島嶼劃分線,各種說法莫衷一是,我們也沒有給出過確切的定位。隨著《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生效(1994年),這種紛爭會越來越嚴峻。在我看來,無論是進行何種選擇,對我們來說都是不成問題的。艦炮射程之內即是真理,這句話不是空談。小國靠國際法保護自己,大國則用拳頭說話,這本是無可否非之事。若是一味謙和有禮,反而別人覺得你良善可欺。
其實我們的選擇很多:第一種,承認九段線為國界線,那麽南海即是瓊州海峽和渤海那樣的內水,其他國家雖享有航行通過自由,但是軍事活動會被完全阻止,更別提進行捕魚或者石油勘探之類的事情了。這一條上會比較困難,因為無論是美國還是蘇聯,都對航行自由有著絕對要求,而南海還是其他東北亞國家的貿易生命線,毫無疑問,國界線說一旦出爐,必將遭到幾乎世界上所有利益相關國的反對。光是處理外交問題就十分麻煩了,本質上這個選擇不是解決問題,而是在製造問題。
第二種就是歷史性水域線,這個本質上跟國界線那一種沒太多區別,聲索的是水域內的全部。
第三種也就是權利線,這一種基本上就是擴大《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中200海裡沿海專屬經濟區的解釋,凡九段線之內水域,我國享有絕對的經濟主權,並連帶具有海事方面的一些義務。但本質上,除了島嶼十二海裡以內的區域,其他的地方還都是公海,其他的國家船只有航行自由,也不禁止軍事演習之類的事情。這一種聲索的好處就是,會壓縮美國、蘇聯等強權的不滿,爭取一部分支持。
還有,九段線是1947年所定,《公約》是八二年通過,將於九四年生效。根據法不前溯的原則,我們如此規定只要得到承認,並不成問題。另外,就算我們之後不承認《公約》也沒什麽,美國也不會簽字,這是主權國家的自由。
第四種則是最為保守的,也就是島嶼線,意思就是線內的島礁都是屬於我國的領土。而其他的水域則按照國際法的原則進行劃分。這樣一來有一些九段線內的部分則不屬於我國的專屬經濟區,別的國家也有相應的經濟權利,但強佔我國的島礁一事,還是沒得商量的。理論上,這一種選擇是最為符合《公約》的,也能表現嚴格遵守國際準則。需要做的就是,把九段線內的所有島礁實際控制住。”
齊一鳴並不是法學專業的,但在穿越前南海爭端沸沸揚揚,作為熱心軍迷,他還是很仔細地翻了一遍有關的資料,所以今天再度匯總出來,顯得比較條理,也有理有據,優點和缺點都說的比較明白。眾人聽了他的話之後進行了一番解釋,交頭接耳地討論了起來。這個問題上就算是高層內部也是有分歧的,有人主張激進一些宣布南海為歷史性水域,水域內所有的一切都屬於中國所有;另一部分人則主張確立九段線為權利線,要求水域內的經濟權利屬於中國;還有少部分人保守地同意島嶼劃分線,盡量符合《公約》的要求。
而葉瑤子則被齊一鳴講得一愣一愣的,這個年輕人說話有理有據,順序分明的,但是這種會話的能力就令人側目了,更別說照葉瑤子理解,能夠講出這麽一番道理的人,肯定都是那些頭髮花白、戴著眼鏡的老學究們,而齊一鳴如此年輕,講這些內容缺如信手拈來,著實讓葉瑤子覺得不可思議。
“也許這就是他能夠列席這個會議的原因吧,一個出色的地緣政治的專家,這麽年輕,果然厲害。呃,不對!如果僅此而已的話,那為什麽之前幾位爺爺都是嘴裡喊著軟刀子,多少都有針對他的意思?這人一定有古怪!”葉瑤子越想越覺得好奇,好奇引發興奮,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盯著坐在那裡沉靜得如同雕像的齊一鳴,毫不放松。
齊一鳴也感覺到了她的眼光,暗自冷汗,心道:“不會是碰上什麽花癡了吧。”
大長老還是提綱挈領地說道:“歷史性水域線太過強勢,島嶼劃分線太過軟弱,權利線剛剛好,我們就要求九段線以內是我們的經濟水域就好。小齊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麽?”
齊一鳴立即道:“如果確立九段線是我國經濟水域的權利線,那麽我們就應該首先確定基點基線,公布了這些東西,我們才有執法的基礎。還有一些島礁的領海基線的問題,這裡跟《公約》還是會有一些衝突,我們需要根據自己的需求劃領海基線。比如曾母暗沙這種常年在海面以下的暗礁,是沒有領海的,我們要不要確定它是領土,能不能劃領海。還有其他的一些島礁也是類似的情況。之後就是協調沿岸國的問題了,想讓他們接受九段線權利線的劃分同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不是經濟區允許重疊,或者強製區隔,還都需要進行討論。總之,這些事情必須有一套明確而直接的法規,透明而顯現出我們的決心才對。”
在原本時間線中,九段線一直沒有明確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其實也是一種戰略性的模糊。因為兔家自己也不確定能撈到多少好處,所以一會兒說服從《海洋法公約》,一會兒又說裡面全都是歷史性海域,所以老有外國人用航行通過權說事。兔家吃著這個虧也絕對不願意說明白,實際上就是憋著壞想要看看能不能撈到最大的好處。
再者說,因為島嶼被侵佔得特別嚴重,想要取給這些島礁劃領海基線什麽的也很難做得到,所以南海的局勢一直都是保持一灘稀泥的複雜態。齊一鳴穿越回來之後也就沒必要再模糊化了,現在南海上面海軍的力量輻射得到,香格裡拉號在南海艦隊入役之後,空海連結,周圍的猴子國們都不是對手。若說收復越南和菲律賓所佔島礁,動動指頭的功夫而已。不考慮後續的外交處理,比起二十多年後那種紛亂複雜,動不動上國際法庭的鬧劇要簡單得多。
話說南海的水文資料這些東西,齊一鳴的基地數據庫裡有後世勘探過的數據,此時也正好能夠利用得上。
大長老又跟一眾大佬們交換了一些意見,然後點頭道:“嗯,海軍下去再擬一份比較具體的計劃給我們看看,這次通過後你們就可以開始執行了。在細部上的雕琢一定要用心,因為南海問題,是牽一發動全身的,一個小東西沒處理好,可能就會引發全局的危害,一定要認真仔細!”
劉華青趕忙道:“是,主席!”
會議開到這裡,基本上也該結束了。齊一鳴跟海軍的幾個參謀和將領交頭接耳,討論哪些島礁屬於需要率先布點的,一些島礁應該賦予怎樣的地位,另外出兵的情況什麽的。正在這時,大長老叫住了齊一鳴,“小齊啊,過來一下吧。”
齊一鳴不明就裡,還是走到大長老跟前。他身旁站著的正是那個俏生生的軍裝黑絲美腿,齊一鳴盡量目不斜視,也不知道是不是矯情。
大長老笑了笑,指了指旁邊這一位不知算少女還算低齡禦姐的,道:“這一位是葉瑤子,也是總參二部的工作人員,你身邊的事情已經越來越多了,廖懷仁同志自己處理已經很複雜了,所以把這位葉瑤子同志引薦過來,幫你處理有關9527工程的事情。”
雖然聽得一頭霧水,但葉瑤子還是大大方方,與齊一鳴握手道:“你好,齊靖仁同志,以後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