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德在最初的喜悅過後,下令對外封鎖茜茜懷孕的消息。
神姬懷孕後戰鬥力會逐漸減弱,到分娩前後降到最低,如果有心的敵對勢力掌握了茜茜懷孕的詳細情報,就可能會抓住茜茜最弱的時候做點什麽。所以盡可能的掩飾懷孕的消息,影響敵對勢力的判斷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選擇。
為了加強掩飾效果,林有德專門安排茜茜單獨一個人跟著自己在公眾場合拋頭露臉,以此來反擊坊間不徑自走的那些謠言——實際上,只要無憂宮的神姬妹子一段時間不出現在公眾場合,坊間就會悄然開始流傳她懷孕了的消息。
另一方面,茜茜懷孕對林有德的戰略方針也產生了影響,因為懷孕就意味著未來一年都不能把她當作戰場上的戰力,所以林有德不得不以比較保守的角度,重新評估未來一年的部署。
同時為了避免戰鬥力被進一步削弱,林有德給自己定下了死規矩,之後和狐狸還有薇歐拉親熱的時候一定要采取安全措施,徹底根絕她們兩個再次中獎的可能性。
可是,有句俗語叫“樹欲靜而風不止”,林有德這邊正想夾起尾巴做人呢,別人卻一點也不打算體諒他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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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灑下的種子,正在法國茁壯成長中。
多個法國城市持續遊行,群眾們高舉紅色的無花果葉旗和林有德的畫像,高唱國際歌走過大街小巷,有些地方還發生了武裝暴動,工人和學生一起奪下了前來鎮壓的軍警的武器,並且向警察開火還擊。
法國的戰姬部隊全數出動,維持各個大城市的治安,但那些戰姬無法顧及的中小城市裡,群眾的力量佔據了上風。
在這樣的狀況下,法國政府那獨特的構成形態就成了局勢的助燃劑。
法國的神姬分別被幾個代表不同階層利益的家族領養,這些家族雖然早就蛻變成全新的統治階層,佔據了社會金字塔的頂端,但名義上他們還是代表大革命時代用戶他們起家的階層,而相應的他們領養的神姬則會成為這些階層的代言人一樣的存在。
而法國政府,就是這些名義上代表各個階層的家族的聯盟,每一次的大選其實都是各個家族互相角力的產物,每個家族贏得大選之後就會采取一些有利於自己代言的階層的政策,以便在下一次鬥爭中繼續從這一階層中獲得選票。
不過大多數時候,不管誰當選,都會向其他家族適當的妥協,只有這樣才能維持政府的正常運轉。所以法國政府的內閣大部分各個家族的人都有,區別只在於不同家族對本屆政府的影響力的大小而已。
正因為如此,當國內局勢開始威脅到所有家族的利益時,大家都一致支持第一執政克裡斯蒂娜采取強硬措施。
可是這樣的政府組織形式,絕不意味著每個家族從政權中獲得的好處是平均的,具有最大影響力的家族肯定在利益分配中佔據大頭兒,影響力弱小的家族則只能吃別人剩下的。
所以當局勢開始出現失控的跡象時,各個家族就開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盤了。
群眾的矛頭大多都對著波拿巴家族,所以其他家族都開始盤算著,是不是到了借機取而代之的時候。
尤其是神姬正當壯年的家族,只要倒向人民就很有可能成為人民利益的代言人,而且越早倒向人民,乾翻波拿巴家族之後獲得的利益就越大。
但同樣的,也有家族認為波拿巴家族實力強大,不會輕易被扳倒,所以選擇把寶壓在第一執政克裡斯蒂娜身上。尤其是那些在大革命之後才逐漸依靠資本主義發展大潮起家的新資本家家族,他們沒有領養神姬的權限,所以沒有神姬,倒向人民也沒有辦法成為代言人,反而很可能被人民瓜分了財產。
這些人只能站在第一執政克裡斯蒂娜身邊,雖然他們沒有神姬,但他們手裡卻和其他家族一樣掌控著大量的社會資源,雇傭著大批的打手和狗腿子,還暗中資助了許多戰姬的生活。
於是,仿佛中國古代戰國時代那樣的合縱連橫戲碼開始在法國國內上演,政客們和投機家不斷從這個舞會轉到那個沙龍,在無營養的談笑之中互相刺探著情報,醞釀著種種陰謀。
只有一個人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小姐,裡爾市民代表求見。”
管家的聲音打斷了夏莉?德?拉?裡爾的沉思,她回過頭,看了眼老管家,沉聲道:“告訴他們我不舒服,請他們離開吧。”
“您已經第六次用這樣的借口回絕他們了。”
“都被同樣的借口拒絕了五次,還不放棄的人要不是個傻瓜要不是個愣頭青。這樣的人見了也沒有用。”
管家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夏莉所在的房間。
夏莉繼續看著窗外巴黎的街道,遠處一股黑煙相當的扎眼,不過夏莉已經習慣了,林有德回去之後這四個多月裡,巴黎經常會有黑煙冒出來,要不是民眾在燒富人的宅子,要不就是警察在用煙熏驅散聚集的群眾。時不時還能聽到槍聲,偶爾還有悶雷一樣的爆炸聲。
現在富裕家庭的太太小姐們都不太敢出門了,晚上的舞會更是除了神姬之外基本沒有女士參加,而先生們似乎也沒有心思來邀請平時巴不得跪舔的神姬小姐跳舞,反而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神色嚴肅的小聲討論著時局。
現在看來那位該死的林有德根本就是個災星,法蘭西共和國自從兩白五十年前在大革命的烈火中建立後,就再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動亂,不管是鐵血宰相和普魯士軍神老毛奇打到鏡宮來的時候,還是小毛奇一手執行的施裡芬大回旋突進到馬恩河的時候,巴黎都給人一種沉穩從容的印象。
但是現在,沒有一名頭戴有矛尖的古怪鋼盔的士兵出現在巴黎周邊,但這個城市卻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一切都是從那一天開始的,夏莉還清楚的記得那一天早上的情景,那列有著典型的德國設計風格的火車開進了巴黎的車站,她就站在站台上,懷著好奇的心情迎接那位在德國家喻戶曉——現在在法國也家喻戶曉——的東方人。
那就是一切混亂的開端。
在林有德將近一個月的法國之行中,夏莉一直緊跟著他,每次他在公開場合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夏莉都看在眼裡聽在耳中,她沒有發現任何值得懷疑的事情,也沒有嗅到任何的端倪。這個人只是很正常的向人民宣傳他的主張而已,和那些大學教授沒有什麽不同。
可是法國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猶太人的金融攻擊只是個引子,真正的造成這一切的是林有德從許多年前就一根一根鋪下的“炸藥”。
泛人類主義開始在法國傳播的時候夏莉只是把他當作又一個無害的社會學學說,一個純粹的學術性的東西,還覺得法國政府對這一學說的態度有些過分了,屬於干涉學術自由。
但誰知道這東西就這樣扎根了,滲透進法國每一個下層民眾的心中。
當然了,夏莉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法國是人民革命的策源地,最初的大革命的火焰被撲滅之後,以巴黎人民為代表的法國人進行了一波又一波的抗爭,從1848年的歐洲革命,到後來的巴黎公社法蘭西人民用鮮血和烈火讓法國統治階級一次又一次的意識到不能忽視他們的要求,所以到二十世紀初,法國成了****人士活得最滋潤的國家之一,支持社會主義的政客可以公然參政,甚至公開宣揚自己的信念。
但是在這個時空,大革命之後法國人民就再也沒有宣泄的機會了,新的社會體制加上神姬們的存在,直接把1848年的二月革命和1871年的巴黎公社都給抹掉了,統治階級包括夏莉在內都沒意識到人民的訴求和他們積壓的怒火。
而號召人民行動起來,用自己的雙手奪回勞動果實,獲得幸福生活的泛人類主義簡直就像被扔進乾柴堆的火把。
當然,現在夏莉回頭看泛人類主義的主張時,她終於意識到了這點。
可是現在,大火已經燒遍了法蘭西的田野,無花果葉旗在每個法國城市雨後春筍一般的出現。
夏莉不由得又想起狄更斯的《雙城記》,想起書中德發日太太編織的那條長長的圍巾,圍巾上用只有德發日太太自己知道的暗碼寫著許多人的罪行,等待著有朝一日在人民的怒火中進行總清算。
現在,那位不知道躲藏在哪裡的德發日太太一定已經編織了一條長得令人難以想象的圍巾。
夏莉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簡陋的小酒館,酒館裡的女人不斷的織啊織,圍巾已經布滿了酒館,甚至從門縫裡鑽到街上來了。
這時候,管家再次打開門。
“小姐,波拿巴家族派人來了,是雷蒙少爺。”
夏莉歎了口氣。
既然來的是雷蒙,那說明到了最終站隊的時候了。
夏莉最後看了眼窗外的街道,然後動手關上了窗簾。她轉過身,看著管家。
“請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