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克勞茨勳爵仔細聽著指揮所外的炮聲。
炮擊比預料的要猛烈,這大概是因為英軍進攻被遲滯,使得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把輜重運上來。八天時間走六十公裡,就算英軍的後勤都是豬在負責,也該拱上來一些重炮了。
克勞茨聽著炮聲,心情無比的愉悅,上次大戰的時候他從軍官學校結束訓練出來,戰爭已經進入了僵持階段,而他偏偏倒霉的被分到了西線。
在滿是塹壕的西線,個人的勇武與才智變得毫無意義,任何天才的計劃都會被堅固的塹壕擋住,雙方無論誰都無法突破那鋼鐵般的橫斷整個戰場的鐵壁。戰爭最後階段魯登道夫差一點就成功了,但最終疲憊不堪的德軍還是停在了距離巴黎不遠的地方。
那個時候克勞茨就時常感歎自己運氣不好,就生晚了那麽兩年,錯過了西線雙方還互有勝負的那段時間,又沒能分到德軍直到最後還在取得輝煌勝利的東線去。
所以現在克勞茨摩掌擦拳,準備建立自己的第一個功勳。
他的軍一共四個師,都部署在不萊梅,指揮部給他的任務是在這裡頂住英軍進攻一整天,隨後在夜晚讓苦戰一天的部隊安全撤退。克勞茨不知道為什麽要在頂住一天之後撤退,不過既然是那位林有德大人指派的任務,那就肯定有它的道理,克勞茨和其他出身東普魯士容克家庭的軍官不同,他在看完林有德的那些軍事理論書籍之後,就成為了一個狂熱的機動戰信徒,堅信未來的戰爭就應該像林有德先生描述的那樣。
所以克勞茨一直在努力爭取指揮一個裝甲師,希望有一天能像海因茨和艾爾溫一樣建立功勳,但德軍統帥部十分忌憚這種對林有德比較狂熱的分子,一直讓克勞茨指揮步兵師。這一次因為沒人想要乾這種防守一天然後撤退的爛差事,才把克勞茨直接提拔了一級,丟給他一個代理軍長的頭銜。
克勞茨倒是不計較,他堅信如果這個計劃是林先生制定的,那麽林先生一定會知道自己在這個崗位上做的一切,只要表現良好,那麽被林先生接見基本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到時候就可以要求指揮個裝甲師了。
克勞茨正想著這事兒,一發炮彈落到他指揮所頂上,震落了一堆灰塵。
克勞茨抬頭看了眼正左右搖擺忽明忽滅的吊燈,回頭瞥了眼驚慌失措的勤務兵,冷然道:“別慌,上次大戰的時候炮火可比這猛烈多了,也沒聽說有幾個指揮部被大炮直接滅了。”
按理說指揮部一般都設在最堅固的掩體裡,所以能從彈雨中幸存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不過上次大戰到克勞茨參戰的時候,西線的指揮部都是鋼筋混凝土構造,並且深埋地下,現在克勞茨這個指揮部只不過是選了個堅固的劇院,兩者在強度上根本不可同日而語。但克勞茨不會跟勤務兵說明這一點的,沒那個必要。
又一輪落在附近的炮彈製造的灰塵雨落下後,克勞茨正在清理衣服上的灰塵時,配屬給克勞茨的部隊的戰姬部隊的部隊長進來了。
“怎麽了?”
“沒什麽,將軍,我只是來和您道個別。”姑娘衝克勞茨笑了笑,“我們檢測到了數量龐大的魔導波動源,預測英軍投入的戰姬力量會遠遠超過我們預先的估算。”
克勞茨驚訝的抬起頭,盯著姑娘的臉問:“真的很多麽?”
“非常多,先生,我們已經把這個數字上報給指揮部了,他們好像也很震驚。看起來英國人是打算用戰姬的數量來硬拚下這城市了。”
“這樣啊,”克勞茨抿了抿嘴,沉默了幾秒後說,“從上次大戰的經驗看,他們不會一次過投入太多戰姬的,那樣根本無法展開,在重炮集群的曲射轟擊下容易白白遭受損失。我想他們應該會采用沒有新意但確實有效的波狀攻勢,用車輪戰來擊潰你們。”
“您這樣說我就稍微放心一點了。”姑娘對克勞茨笑了笑,隨後向他立正敬禮。
女孩離開後,克勞茨掏出懷表,打開表蓋看了眼鑲嵌在蓋子內側的妻子和兩個女兒的照片,大女兒年齡看起來和剛剛離開的部隊長差不多大。
有時候克勞茨也挺同情這些戰姬和神姬姑娘們的,雖然她們有著強大的力量和遠高於一般女人的社會地位,可相應的她們也失去了很多一般女性才享有的事情。克勞茨的女兒還在讀女子學校,享受著無憂無慮的校園生活,而和她差不多同齡的戰姬姑娘就已經要走上戰場面對惡戰了。
這樣一想還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這時候炮擊聲停止了,克勞茨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小聲嘀咕了一句:“要來了。”
隨後他轉向副官和參謀們:“各部隊按計劃進入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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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傑克的第三次實戰,但他還是緊張得不行。
登陸時他帶領的排已經被拆散塞進其他部隊,整個連的建制都被撤銷了,番號據說要交給本土組建的新連隊,他所在的團從那時候起就不再有11連,直到重新組建完成的11連加入這個團為止。
傑克因為是那場戰鬥中幸存下來的唯一一名軍官,所以他被塞到另一個團去接替一個不幸踩了一顆地雷送掉一條腿的排長。可他剛到任沒兩天,這支新的部隊就在進攻德軍防禦的村莊時遭到重創。
那一次的戰鬥傑克感覺英軍的表現好了很多,不再像第一次那樣被德軍單方面虐殺了,但德國人還是在造成了大量的殺傷後坐著他們的車子跑了——當然這次德國人留下了上百具屍體和幾十個受傷的傷員。
而今天這場戰鬥,按照老兵們的說法,只要傑克活下來,今後死神就會繞著他走,不是特別有興致的時候是不會來光顧他的。
傑克本來不信這種東西,可最近這八天的一切讓他不由自主的相信了這個說法,也許這樣能讓他內心的害怕與擔憂稍微減輕一點點吧。
可讓傑克很不安的是,昨天晚上連長傳達指示的時候說:“戰鬥主要交給戰姬們,我們只要像去野營一樣走進城就好了。”
傑克依稀記得登陸那天他的連長安德森先生也是這麽說的,隨後安德森先生在那天傍晚的時候就跪了。
在傑克看來,這可是禁句。
所以昨晚從現任連長那裡回來,傑克的緊張得不得了,昨天一晚上翻來覆去愣是沒睡著,今天就這樣帶著黑眼圈就上了戰場。
炮擊開始的時候他就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很難受,可昨天晚上他根本就沒吃什麽東西,中午和早上也是一般的軍用食糧而已。
傑克努力的不讓自己的緊張表現出來,他嚴格按照要求,盡職的扮演一位鎮靜沉著的長官——現在的傑克已經明白自己的主要職責了,士官們大部分都經過比他更多的軍事訓練,他們懂得該怎麽應對戰場上的一切,而作為軍官的他,只要負責給士兵們振奮士氣就好了。從龍蝦兵時代開始,英國軍隊就是這樣一種組織形式,當然從戰場上生存下來的軍官們之後肯定會負責具體的指揮任務,但在升到上尉這個軍銜之前,軍官們最重要的職責還是振奮士氣。
正因為這樣,英國的軍官們經常會穿一些製服之外的衣服,比如在龍蝦兵時代,軍官們一定會戴假發上戰場,白色的假發能讓士兵一眼就看到他在哪裡,並且將他的英勇行動都看在眼裡,從而獲得振奮。
而到了上次大戰,軍官們不流行戴假發了,但軍隊配發給他們的大蓋帽會起到同樣的作用。
所以湯姆才告訴傑克,只要和士兵們一起衝鋒一次就能夠化解和士兵們之間的隔閡,因為那時候士兵們就會知道傑克是個慫蛋還是個勇士。
勇士會得到尊敬,慫蛋永遠被嘲笑。
傑克不想當慫蛋,雖然他不是貴族沒有爵位,但內心高昂的榮譽感鞭策著他。
這時候炮聲漸漸稀疏,有過兩次戰鬥經驗的傑克揮舞著手槍大喊:“進攻要開始了,做好準備,最後一次檢查槍械!”
可傑克的話音剛落,就有人驚呼:“蘇格蘭人出擊了!”
傑克剛扭頭看著他們連隊旁邊蘇格蘭第一高地步兵團的出發陣地,蘇格蘭風笛的聲音就蓋過了炮擊的聲音。
蘇格蘭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踏出昨天臨時挖出來的淺戰壕,蘇格蘭短裙的鮮豔的色彩看起來和整個戰場十分的不搭調。
傑克又看了眼前方的德軍陣地,炮彈還在接連不斷的落下,彈幕絲毫沒有向後移動的感覺。
這時候沉重的腳步聲混在蘇格蘭風笛聲中傳來,他循聲望去,看見裝甲上畫著蘇格蘭的聖安德魯十字的魔導裝甲站起來,向著還在被轟炸的德國人的陣地健步前進。
裝甲身後,高地團的軍旗在清晨的陽光下迎風招展。
傑克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眼負責向自己所在的團下達出擊命令的幾名軍官,發現他們還沒有發射手中信號槍的意思,於是他回過頭,大聲問自己的士兵們:“你們連蘇格蘭人都不如嗎?”
“不!”士兵們群情激昂。
“那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