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德國人吃飽了撐著玩內鬥的同時,奧地利人陷入了徹底的困境之中。
奧匈帝國總體來講是個多山的國家,國家的整個西側被龐大的阿爾卑斯山脈佔據,首都維也納在地圖上剛好位於阿爾卑斯山的東部端點上。多瑙河的乾流從這裡繞過阿爾卑斯山,流向黑海。
多瑙河在維也納城下形成了一塊沉積平原,這是奧地利境內面積最大的平原之一,但這平原也只有兩百多公裡長,不到一百公裡寬。
這塊平原的南部,是巴爾乾半島山群,數量不多的耕地都分布在山間盆地和地中海沿岸。
而奧匈帝國的北邊和東邊,是彎成弓形的喀爾巴阡山。整個奧匈帝國最大的平原,就位於喀爾巴阡山、阿爾卑斯山以及巴爾乾半島山地之間的這一塊地方。
很不幸,這塊平原大部分面積處於匈牙利和羅馬尼亞境內。
羅馬尼亞已經從奧匈帝國獨立,它帶走了帝國將近百分之四十的畜牧產能,使得帝國損失了超過兩百萬噸的谷物年產量,這使得戰後第一年奧匈帝國就陷入了嚴重的****之中,要不是民眾已經習慣了戰時那嚴苛的食物供給,奧匈帝國很可能會搶在德國之前成為中歐第一個共和國。
在羅馬尼亞帶走了特蘭西瓦尼亞的豐饒盆地、以及黑海沿岸屬於瓦拉幾亞的農田和牧場後,匈牙利就成為奧匈帝國最大的糧倉。
1932年中爆發的戰亂沒怎麽影響匈牙利境內的農業生產,所以這年秋天匈牙利的農田獲得了還算不錯的收成。相比之下飽受戰亂蹂躪的帝國巴爾乾半島各省基本都處於歉收狀態,奧地利自身那一畝三分地又因為征兵備戰而收成欠佳。
匈牙利人拿著糧食,滿心以為這一次可以賣個好價錢了。
遺憾的是,帝國政府因為戰爭,已經無力向匈牙利政府支付購買糧食的費用。而這時候,德國人又向匈牙利人開出了一個看起來相當不錯的價碼。
奧匈這隻雙頭鷹的兩個腦袋又開始了永無止境的口水戰,而它的子民們則忍受著饑餓和寒冬。
奧地利人民和奧地利統治者之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難以彌補的分歧:人民想要吃飽肚子,而貴族們則希望人民先閉嘴,“等待轉機出現”。
某些貴族甚至希望把人民的怨氣導向匈牙利人,只可惜他們沒有意識到,匈牙利人遠在喀爾巴阡山腳下,自己的城堡卻在人民面前。
1932年3月14日,一個普通的下午,奧地利布爾根蘭省。
本來這個省屬於匈牙利王國的一部分,但在上次大戰結束後,奧匈帝國為了擺脫大戰後的困難局面,在國內進行大規模改革,廢除了一部分大貴族的特權,將原有的各個王國變成更適合現代國家結構的“省”,在這個改革過程中,主要居民由德意志人構成布爾根蘭被從匈牙利王國中劃出來,成為一個單獨的省份。
和那些由原來的王國改成的省份不同,布爾根蘭沒有大貴族,省長和省議會最初全部由實力不強的中小貴族把持。經過十余年的演變,現在布爾根蘭議會中,商人和工廠主佔據了相當的席位,而很多原先的貴族家道沒落,也只能依附於商人和工廠主,成為他們的政治代言人。
正是這樣的背景,使得布爾根蘭成為整個奧匈帝國中,“共和”程度最高的省份。
而這天一早,議員們才進入議事廳沒多久,就魚貫走出大門,面對議事廳前廣場上早就聚集在那裡的群眾。
“先生們!”身為議長的約瑟夫?朗道爾勳爵拿過擴音器,他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廣場上,“議會已經做出了決議!我們拒絕饑餓!”
廣場上立刻爆發出整齊劃一的響應聲,所有人都高舉拳頭大聲叫好。
約瑟夫繼續高呼:“我們拒絕強製征收!”
人群再次高舉拳頭。
布爾根蘭作為曾經的匈牙利王國的一部分,農業十分發達,自己生產大量的谷物、葡萄和香腸,在現在這個時節,這個省是奧地利國內少數有富余農產品的省份。為了應付饑荒,奧匈帝國政府不久前通過了特殊法案,決定征收布爾根蘭農戶庫存中的農產品。
奧匈帝國的官員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們此舉點燃了炸藥的引線。
雖然人群已經完全被煽動起來了,但約瑟夫依然在振臂高呼:“我們拒絕貧窮!拒絕增稅!拒絕愚蠢的舊貴族!德意志人!勞動者們!時候到了!讓我們拿起槍來,保衛我們的勞動果實!”
說罷他往旁邊一讓,他背後的幾名議員立刻展開一面鮮紅的旗幟,旗幟中央畫著布爾根蘭的紅鷹黃底盾形章,右上角則有著白色的、由無花果葉和鐮刀錘子組合而成的標志。
“如果我們注定在饑餓和貧窮中死去,那麽我們不如選擇光榮的戰死!”說著約瑟夫從隨從手中接過德國產的MP18衝鋒槍,對天直接掃出一梭子子彈,這槍聲將整個廣場的氣氛烘托到了極點。
打完彈夾後,約瑟夫一揮手,大聲下令:“發槍!”
於是,廣場旁邊停著的馬車上蓋著的布被掀開,露出下面蓋著無花果葉標志的木箱,幾秒種後第一個箱子被撬開,嶄新的德製步槍被拿出來,扔給距離最近的群眾。
不一會後另一個箱子被打開了,黃澄澄的子彈被直接倒在空的貨運馬車上,讓群眾隨意取用。
所有的槍械使用的都是統一規格的子彈,完全不用擔心困擾了奧匈軍隊多年的彈藥規格雜亂的問題。
看群眾們哄搶武器彈藥的場面,約瑟夫沉默不語。
這時候他聽見身後有人在小聲禱告著。
奧匈帝國的貴族一般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即使他們變成了商人和工廠主,這個傳統也被保留下來了。但是約瑟夫?朗道爾和他的家族是其中的異類,他的父親和爺爺都熱衷冒險,認為自己的命運應該由自己掌控。
這種想法也傳給了約瑟夫。
但此時此刻,約瑟夫卻忽然有種衝動,於是他在那位禱告者結束禱告的時候,跟著他一起輕聲呢喃:“阿門。”
——希望主,能保佑我們,保佑這片土地,保佑這個國家。
約瑟夫?朗道爾發自內心的祈求著。
但他腦海裡有個聲音一直揮之不去:上次大戰的時候,主並沒有幫助帝國,虔誠的天主教徒被東正教和清教的信徒一道擊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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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5日,奧匈帝國的重臣們像往常一樣在美泉宮參加禦前會議,茜茜也像往常一樣,作為神姬代表列席會議。
而會議的內容也和往常一樣,只是純粹是在浪費時間。
茜茜不斷抑製著內心發言的欲望,看著這群大老爺們互相恭謙、扯皮,以及一起罵匈牙利人。
就算自己發言也沒有任何意義,茜茜想,因為自己沒有任何能力強迫這些人考慮自己的意見,更別提讓他們采納了。除非——
——除非像鋼鐵姬那樣,把國家改造成她自己一個人說了算的狀態。
但茜茜不想這樣做,也不可能這樣做,她是守護國家的騎士,不是鐵腕暴君。這也許就是騎士的悲哀吧,明知道非要采取非常行動,才能改變局面,卻因為騎士八德而處處受到製肘,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國家滑向深淵。
茜茜看著斐迪南皇帝那悶悶不樂的側臉,心情愈發的沉重。
皇帝陛下此刻肯定也和自己一樣,想要做點什麽挽救國家,卻被傳統和古典的正義觀束縛著,沒有辦法采取行動。
茜茜忍不住想,如果斐迪南陛下下令自己去扭斷眼前這些家夥的脖子,自己大概會欣然執行吧,因為那樣這個行動的責任就都落到了下達指令的陛下身上了,自己可以堂而皇之的搬出“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之類的理由,心安理得的躲開道義的責罰。
這還真是個不負責任的想法呢。
茜茜歎了口氣,就在這時候,會議室的大門被人打開了,機要軍官急匆匆的闖進房間裡,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剛剛收到的急電,布爾根蘭省全境都被武裝群眾控制,駐守在當地的軍隊已經放棄了抵抗。”
“什麽?”奧匈帝國皇帝斐迪南一世猛的站起身來,“你確定?”
“是的,電報是昨天晚上拍發的,我們剛剛才收到。”
斐迪南離開自己的位置,大步流星的走到機要軍官面前,從他手中接過電報紙。
他的目光飛快的掃過電文後,直接把電報撕成兩半。
緊接著,皇帝把臉轉向在座的重臣們,雙眼中明顯壓抑著怒火。
“就是因為你們!因為你們一直在浪費時間,所以最壞的狀況發生了!”
“陛下,”帝國首相慢條斯理的說,“雖然這個消息非常不好,但說是最壞的情況未免也太過悲觀了。像這樣的暴動帝國歷史上發生了很多次了,只要派戰姬騎士團前去平叛就好了。群眾們在看到戰姬們的魔導裝甲的瞬間,就會作鳥獸散。”
這時候茜茜提醒道:“兩年前,德國的群眾在德紹,可是面對戰姬依然奮力抵抗,死戰到底。”
“那是德國人嘛。”首相完全不以為意。
茜茜沉默了幾秒,才重重的歎了口氣,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