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世上還有那樣一個人,讓她無條件信任,讓她情不自禁地想依靠,那麽一定是鬱仲驍。
他扮演的角色不僅是愛人,還是給她溫暖、會照顧她的長輩。
葉和歡牢牢抱著鬱仲驍的腰,她盯著牆角某處陰影,忽然開口:“小姨父,你帶我私奔吧。”
現實太過紛擾,讓她想逃離這裡的一切。
鬱仲驍看著懷裡那顆悶悶不樂的腦袋,將她一縷頭髮撥到耳後,他沒有認為她提出的私奔建議很荒謬,而是順著她的話問:“那你有沒有想好去哪裡?”
這個回答讓葉和歡心裡暖暖的,盡管她也很清楚私奔只不過是自己口頭上說說。
他們不可能真的私奔。
就算她咬咬牙願意跟所有親人斷絕往來,可她得考慮鬱仲驍,他如今的身份注定他不能活得太恣意,答應跟她在一起前,他一定有過很激烈的心裡掙扎,但他最後,終究還是選擇牽住她的手。
倘若鬱仲驍真的就這麽跟她一走了之,最受傷的應該是他的父母。
辛辛苦苦養大的,在國旗下長大、根正苗紅的一青年,因為一點感情的事自毀了前程。
他身處高位的父親到時候要怎麽面對那些明裡暗裡的冷嘲熱諷?
很多連帶效應也會接踵而來……
如果真的愛一個人,會處處為他著想,事事為他考慮,舍不得看到他受一點委屈,會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去保護他。
回想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葉和歡還是覺得像夢,她預料不到這段感情線在將來會是怎樣的軌跡。
……
兩人就這樣抱著,不知過了多久,葉和歡突然撒開手,痞痞地說:“這下總被我嚇到了吧?”
鬱仲驍低頭,看到的是她燦爛明媚的笑容。
她笑得眉眼彎彎,明眸皓齒間,再也尋不到剛才那股低落的情緒。
仿佛剛才的這一切,真的只不過是她小小的惡作劇。
“好啦好啦,不跟你玩了,既然主人下了逐客令,那我只能走了!”葉和歡邊裝模作樣地歎息邊下*,把雙腳放進帆布鞋。
穿好鞋子,葉和歡活蹦亂跳地要往外走,後衣領上突然多了一股力道。
人已經被拎回到鬱仲驍的跟前。
男人的身軀高大,那抹迷彩重新映入她的視線,鬱仲驍拎著她就像拎著一隻鬧騰的小白兔,可能是因為有事瞞他,葉和歡心虛,不敢抬起頭看他。
“怎麽啦?”鬱仲驍低沉的嗓音裡夾著關心,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深邃。
葉和歡悶聲道:“沒什麽……”
“黑眼圈這麽濃,昨晚上不睡覺幹嘛去了?”
秦壽笙在電話裡並沒細說葉和歡在家裡發生的事,隻道葉和歡昨天什麽都沒帶就從家裡跑出去,晚上沒回學校,手機也聯系不上,他抱著僥幸心理打電話給鬱仲驍,沒想到人還真在這裡。
“沒幹嘛,就去看了幾場電影。”
“所以一晚上沒回家也沒回學校?”三言兩語,葉和歡就被他套出了話。
葉和歡抿了抿嘴角,回答得漫不經心:“我又不是小孩子,已經懂得照顧自己了……”
“你口中的照顧,就是大半夜讓自己在街上瞎晃?”
“哪有瞎晃?”葉和歡看他一副要跟自己秋後算帳的架勢,她忙給自己辯解:“我不是都說買電影票了嗎?在裡面睡了一晚上,雖然有點吵,但勉強還能湊合著睡的,而且你知道嗎?只要45塊錢!”
說著,她還喜滋滋地比了個‘45’的手勢,比快捷酒店一晚上還便宜。
然後她的手腕被握住了。
葉和歡臉上的笑容有所收斂,側目去看那隻修長的大手,手背的溫熱來自鬱仲驍的掌心,耳畔邊是他低緩的嗓音:“以後不許再這樣不打招呼跑出來,讓大家都為你一個人擔心,聽到沒有?”
“……”
葉和歡不說話,無聲的抗爭。
許久,鬱仲驍拿手稍稍抬起她的下巴。
指腹處滑嫩的觸感讓鬱仲驍心頭一陣緊軟,盯著那雙貓瞳,他的聲音有些低:“家裡有事不能讓我知道?”
葉和歡怕他誤會,忙開口解釋:“跟你沒關系,就是……我父母的一些事。”
說著,她耷拉下眼皮,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沒有繼續講下去的意思。
鬱仲驍沒逼問,但也大概猜到是父母間問題波及了孩子,他放開葉和歡的下頜,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擱在桌上:“回個電話給秦壽笙,我去跟老趙打聲招呼,晚點送你回去。”
說完這句話,鬱仲驍打開門出去,把宿舍讓給她一個人。
葉和歡拿過桌上的手機。
其實她心裡明白,鬱仲驍是怕他不自在,所以才借口離開。
至於他會知道自己離家出走的消息,從他剛才說的話來推測,應該是秦壽笙告的密。
……
葉和歡剛撥通秦壽笙的電話,聽筒裡立馬傳來對方劈裡啪啦的一頓訓斥,無外乎罵她有異性沒人性,有事也不找他,居然玩失蹤,跑到山溝溝裡去自虐,並且誇讚自己有先見之明,那晚在宿舍樓下厚著臉皮跟鬱仲驍換了號碼。
果然是阿笙告訴他的……
葉和歡問:“那你有沒有具體告訴他,我是因為什麽從家裡出來的?”
秦壽笙被她問懵了。
“你不就是又跟你爸媽鬧矛盾了,難道還有其它原因?”
“沒有,我就隨口問一問。”
“那你打算一直賴在他那裡不走了?”
秦壽笙沒明說‘鬱仲驍’,但言辭間頗為噯昧:“部隊裡又不養閑人,你現在這個身份待在那裡挺尷尬的,要是再遇上個熟人,你說他是介紹你是他女朋友呢還是說你是他前妻家的外甥女?”
葉和歡告訴他,自己過會兒應該就回離開,先回家拿東西,然後再去學校。
掛電話前,秦壽笙突然提到韓敏婧:“是婧姨自己打電話來我家問的,她以為你在我家,我媽說婧姨的語氣挺著急的,應該是怕你出事。”
“滾,少拿這些話哄我!”葉和歡吹了吹手指甲上摳起的細屑:“她什麽人我還不清楚?”
“可能婧姨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那這塊豆腐一定是用鋼筋混泥土澆的。”
秦壽笙還想說話,葉和歡出言敷衍地打斷他:“好了好了,不跟你說了,我趕時間,就先這樣吧。”
撂下電話,葉和歡低頭,看著被自己摳得坑坑窪窪的手指甲,心思百轉千回。
她想起韓敏婧剛回葉家的那個晚上,有人坐在*邊輕撫她的臉頰,其實她知道那不是夢,因為有些感受是騙不了人的……
——
鬱仲驍把車停在軍區大院不遠處,他側過頭,深邃的眼眸鎖著她情緒懨懨的小臉:“需不需要我陪你進去?”
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麽問。
葉和歡有點小驚喜,但隨即而來的是擔心:“如果被發現怎麽辦?還是算了……”
她不敢冒險。
鬱仲驍嘴邊噙笑,他已經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去,見她還在那裡磨蹭,他俯低身雙手撐著車頂:“還不下來?”
見他來真的,葉和歡立刻下去。
鬱仲驍鎖了越野車,偏過頭髮現她還杵在車頭旁,衝她朝門崗那邊努了努下巴:“過去啊。”
“……”葉和歡先走一步,但時不時地回頭。
鬱仲驍不遠不近地走在她的後面。
他單手抄在褲袋裡,右手拿著車鑰匙,眼睛也沒往她這邊瞧,像是互不相乾的兩個人。
哨兵早就眼熟葉和歡,二話不說就放她進去了。
葉和歡刻意在門口磨磨蹭蹭,瞧見鬱仲驍出示軍官證,聽見鬱仲驍告訴哨兵他是來找張繼時,看他一本正經地說著謊,她突然好想上去拆穿他,說一句‘張繼不在大院裡面’,不知道到時候他會不會臉紅?
下班時間,不少家屬從外面回來。
一路上,他們都沒機會說話,一前一後的走著,但葉和歡卻覺得格外有安全感。
因為她只要回頭,就能看到鬱仲驍在那裡。
……
葉和歡去家裡取包跟衣服,鬱仲驍在附近等她出來。
怕鬱仲驍等太久,一進門甩了鞋子,光腳跑到二樓衝進自己房間,胡亂選了兩件外套裝進紙袋,她的手機躺在*上,拽過挎包背上,邊給手機解鎖輸密碼邊往外走。
手機上有五十多通未接來電,看到葉讚文的名字時,葉和歡直接把手機揣進了包裡。
剛準備下樓,走廊盡頭儲物間的門開了。
出來的樊阿姨看見葉和歡,又驚又喜:“大小姐,你回來了?要是再找不著你,我都準備打電話跟老部長說了。”
“嗯。”
葉和歡尊敬樊阿姨是家裡的老人,衝她彎了彎唇角,說:“樊阿姨,我先回學校去了。”
樊阿姨卻又喊住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阿姨,您有事就跟我直說吧。”
“也沒什麽事,就是太太下午頭痛,讓芸嫂陪著去醫院看,到現在還沒回來。”
這句話,跟秦壽笙的那句‘刀子嘴豆腐心’有異曲同工之妙,葉和歡聽完後的反應只有一個字——“哦。”
很平淡的語氣詞,表示知道了,也暗示對話的終止。
看著推門而出的葉和歡,樊阿姨忍不住感慨,母女哪來的隔夜仇,怎麽到這個家裡全都亂套了?
……
葉和歡是在距離葉家院子不遠處的湖上涼亭找到鬱仲驍的。
那裡比較偏僻,這個點,沒什麽人來。
鬱仲驍屈起一條腿坐在座凳欄杆上,另一條長腿隨意地放著,隔得遠,葉和歡看不清他手裡在做什麽,但這樣望過去,那身迷彩作訓服加軍靴,再配上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確實有點製服誘惑的即視感。
聽到靠近的腳步聲,鬱仲驍抬起頭的同時停下了手上動作。
“那是什麽東西?”葉和歡湊過去要看。
鬱仲驍已經站起身,至於手裡的東西也被他放進口袋,面對她的好奇,他只是不鹹不淡地說了句‘沒什麽’。
小樣,居然學她來這招~
“給不給我看?”
葉和歡突然像是無尾熊往他肩上掛,四處亂摸鬱仲驍的身體:“拿不拿出來?說,把什麽好東西放口袋裡了?”
鬱仲驍身體裡的火差點被那雙不安分的手撩起來,隻好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抵在亭柱子上。
“還亂不亂來了?”他的嗓音很低很有磁性。
此刻兩人這麽抵在一根柱子上,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旖旎氛圍。
葉和歡手腳已經消停了,但她喜歡看他不淡定的樣子:“我就想知道你藏了什麽,又不偷你搶你,就看一眼。”
“想看?”
葉和歡點點頭。
鬱仲驍說:“閉上眼睛。”
葉和歡照做了,雖然她覺得這招很老套。
“把左手伸出來,五指張開。”
然後她隻覺得左手無名指處有些粗糲的觸感,像是多了一圈什麽東西。
鬱仲驍已經放開了她。
葉和歡睜眼,把左手拿過來一看,細白的無名指上套著一枚用仙草編織而成的戒指,不大不小,剛好合適她的手指尺寸。
“看完了就走吧。”鬱仲驍率先出了涼亭。
葉和歡小心翼翼地摸著草戒指,心裡甜滋滋的。
她覺得自己發現了點什麽,雖然還有些雲裡霧裡,於是跑著追上去:“這是特意做給我的嗎?”
“……”
“你一定是做給我的,要不然尺寸怎麽會這麽匹配?”
葉和歡倒退走在鬱仲驍前面,蔥白的小手伸到他面前搖晃炫耀,笑顏如花:“不用不好意思,咱倆都誰跟誰了?”
鬱仲驍拽下那隻小手把她拖到身邊,他看著葉和歡的眼神溫柔縱容:“好好走路。”
——
吃過晚飯,天色已暗,鬱仲驍送葉和歡回了b大。
到了學校門口,葉和歡忸怩著不肯下車,她的無名指上還戴著草戒指,粘著鬱仲驍要求浪漫的吻別。
鬱仲驍解開安全帶,側身低頭,薄唇碰了下她的臉頰:“進去吧。”
“又這麽敷衍了事?”不同於昨天,今天葉和歡的心情非常好。
鬱仲驍輕笑。
借助車內昏暗的燈光,她瞅著駕駛座上的鬱仲驍,以前不曾想到,看似死板的男人居然也會搞這些小浪漫,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嗤之以鼻的浪漫,真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是完全不一樣的心境。
懂得浪漫的男人似乎更加迷人。
葉和歡忽然傾過身,低頭封住了他柔韌的雙唇。
像是一個甜美的獎勵。
鬱仲驍的大手撫摸她的背脊,似是安慰又似是愛意的表達。
直到呼吸有點不暢,葉和歡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他,但雙手依舊環著鬱仲驍的脖子,她把頭靠在他寬厚的肩膀處。
想起自己下午在部隊家屬院看到的軍嫂,別人都說隨軍的軍嫂苦,但她現在卻非常羨慕她們。
像是心有靈犀,鬱仲驍忽然開口:“清和園那邊的房子,我已經在聯系裝修公司。”
“嗯?”葉和歡含糊應聲。
“如果夠快的話,明年夏天就能住人。”
葉和歡側過臉,就近看到他下巴處的青茬,她往他的臉上蹭了蹭:“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搬進去住?”
“……”
鬱仲驍握著她的右手,他的嗓音在昏暗的光線裡更顯低沉:“那你願意嗎?”
葉和歡驀地抬頭親了親他下頜,是她給出的最好回答。
……
下車的時候,葉和歡跟鬱仲驍要了清和園公寓的一個鑰匙,並對他千叮嚀萬囑咐,暫時不要找裝修公司。
望著她躍躍欲試的樣子,鬱仲驍看出她想自己設計,但也怕影響她學業:“你有那麽多時間嗎?”
“山人自有妙計!”
——
葉和歡一路哼著歌回到西苑,推開宿舍大廳的防盜門,忍不住一聲大喊:“我胡漢三又殺回來了!”
鴨子恰好提著褲子從廁所出來,瞧見她,還衝她使了個眼色。
“怎麽了?你眼睛疼啊?”葉和歡還是滿臉喜氣,她晃晃手裡的袋子:“給你們買鴨脖了。”
說著,伸手推開了302—3的宿舍門。
……
看到坐在裡面的葉讚文跟殷蓮時,葉和歡再也笑不出來,臉一黑,頓時轉變為苦大仇深的表情。
葉和歡徑直走到葉讚文旁邊:“你來我宿舍做什麽?”
宿舍裡,除了鴨子,其她人都不在,應該是刻意的回避。
殷蓮穿著一步裙,貴太太的打扮,精乾又不失溫婉,本來坐在馬寧寧的位置,聽到葉和歡這麽說葉讚文,她起身上前解釋:“歡歡,你昨天離開家後,你爸爸一直在找你,晚上都沒怎麽休息,天一亮就到學校裡等你。”
“我問他呢,你算哪根蔥,插什麽話?”葉和歡斜睨殷蓮,毫不留情地奚落。
鴨子看不下去,拉了把葉和歡,在她耳邊低聲勸道:“別這麽大火氣,阿姨沒騙你,叔叔一大早就來宿舍找你了,但你不在,傍晚吃過飯他跟阿姨又過來等你了。”
葉和歡冷笑,瞥了眼殷蓮:“你搞錯了,我媽現在在家呢,這位啊,算起來是我媽的妹妹,也是我爸的——”
不等她說完,葉讚文已經拍案而起。
葉和歡冷冷地看向他。
站在她旁邊的鴨子不傻,已經把殷蓮跟小三畫了等號,立刻尋了個借口灰溜溜地跑了。
葉讚文面色陰沉,無法忍受她給的難堪,不止是殷蓮,還有自己的:“我看你現在是越來越不像樣!”
葉和歡在鴨子的座位坐下,把東西往桌上一放,拆開袋子揀了個鴨脖吃,嘴裡下驅逐令:“看不慣就走啊,又沒人留你們。”
“和歡,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這次,不怪你爸爸,是我硬要跟來的,這段時間,你爸爸公司的事很多……”
“阿蓮不用說了!”葉讚文試圖阻止殷蓮說下去。
殷蓮望著葉和歡的側臉,神情可以用楚楚動人來形容:“你爸爸最近檢查出來血壓偏高,我不放心他才會跟過來,你如果不想看到我,我可以去樓下等著。”
葉和歡冷眼看著這對賢伉儷,站起身打開了門:“要演苦情戲出去演,別汙了我的眼睛。”
這一晚不歡而散,在殷蓮從身邊經過時,葉和歡壓著聲好心提醒:“你是得好好看著我爸,就我爸現在的條件,還是有很多女大學生願意當他乾女兒的,就像你上大學那會兒爬他的*一個德行。”
殷蓮的臉色頓時煞白。
葉和歡凱旋而歸,重重關上宿舍的門,走到自己的書桌邊,把葉讚文用過的杯子丟進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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