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菁秋語氣酸溜溜的,那小白臉瞄了眼*上的葉和歡,衝她笑了笑,轉而低頭挨著韓菁秋。
從葉和歡的角度瞅過去,兩人像在耳鬢廝磨,小白臉低聲哄著韓菁秋:“你這樣的都算老太婆,那咱們藝術中心那些女的都成什麽了?再說,這麽漂亮的老太太,打著燈籠都難找,倒是我的福氣了……”
“討厭~”韓菁秋白了他一眼,唇角卻上翹了。
葉和歡的視線落在男人從後悄悄搭在韓靜秋腰際的手上。
他們自以為很隱蔽,但其實兩人之間曖昧的情愫,只要不老眼昏花,一般人都能一目了然。
有些人,總會被所謂的愛情衝昏頭腦。
韓靜秋嬌嗔了聲,斜了眼那個叫‘阮彥’的小白臉,眉目間流露出嫵媚的風情,眼尾余光注意到葉和歡垂著頭,拍開阮彥不安分的手,又在他腰上擰了把,毫不避諱地在病房裡打情罵俏起來:“你這套甜言蜜語對多少女人用過啊?”
“什麽甜言蜜語,都是大實話好嗎?”阮彥不像韓菁秋肆無忌憚,言辭比較隱晦:“你見我跟哪個女人說過?”
韓菁秋又捏了下他的肩膀,但已然被哄得心花怒放。
“有孩子在呢……”阮彥一直注意著葉和歡,見韓菁秋的動作越來越大,忍不住低著聲提醒。
韓菁秋這才有所收斂,笑容漸漸淡下來,把包隨手扔給阮彥,撩了下新燙的波浪長發:“我去一下洗手間。”
洗手間門‘啪嗒’一聲合上。
阮彥看向*上低頭看雜志的女孩,臉上的神情恬靜,烏黑的長發柔柔地披落在肩上,一抹頭髮勾到耳後,露出白希細長的脖頸跟姣好的側臉,比起化著妝容的韓菁秋,多了幾分‘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的年輕跟活力。
阮彥在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交疊起雙腿,葉和歡抬頭瞥了一眼,繼續低頭看自己的雜志。
“在看什麽雜志?”阮彥開腔跟她搭話:“我妹妹跟你差不多大,總愛買那種小說雜志回家偷偷看。”
“是嗎?”葉和歡隨口答道。。
“上回我還在茶幾抽屜裡翻到一本,裡面好幾個故事講的都是有錢男主愛上灰姑娘的情節。”
阮彥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喜歡怎麽樣的男人?”
葉和歡的目光從雜志轉向他的臉上,阮彥長得面向斯文白淨,嘴邊掛著若有若無的淡笑,個子也不矮,穿著卡其色的羽絨服跟灰藍色的襯衣,她慢慢往下看,瞧見黑色西褲跟皮鞋,衣冠楚楚,重新抬眸看著他的眼睛。
葉和歡不喜歡他看自己的眼神,太過赤裸,顯而易見的不懷好意,也不知道韓菁秋什麽眼光……
“我的要求啊,很簡單。”
她抿著唇角,擺出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轉眸瞅向等待答案的阮彥,骨碌碌的貓眼靈動又漂亮,狡黠地一笑:“只要不是那種明明不男不女卻還一本正經的假裝是宇宙第一直男的娘娘腔就ok啦。”
阮彥:“……”
“背著我在聊什麽呢?”韓菁秋從洗手間出來,甩著手上的水珠。
阮彥臉色不太好,退開椅子起身,看到她又露出自以為魅力無邊的笑容:“就聊聊現在小姑娘都喜歡看什麽書。”
韓菁秋也被葉和歡手裡的雜志吸引了注意力:“現在的學生妹不都喜歡看明星的八卦新聞。”
葉和歡抬眼,微笑:“不是呢,這本雜志主要是講民生的。”
“……”
韓菁秋挑了下眉,她可不會被葉和歡純良的外表欺騙,還關心民生,暗自嗤笑一聲,要不是爸爸讓她來醫院,她根本不想來探望葉和歡,她的視線停留在那本雜志上,諷了一句:“你還真是憂國憂民。”
“小姨,我沒有騙你啊,不信你自己看。”
葉和歡一邊把雜志遞過去一邊好心地在旁解說:“xx市接頭正牌丈夫怒揍男小三,拳打腳踢扒衣潑糞。”
韓菁秋跟阮彥雙雙難看了神色,像是被踩住了痛腳。
“這個男小三也就二十出頭,有手有腳的,居然當老女人的小狼狗……”葉和歡還在那說得津津有味。
韓菁秋打斷了她:“既然你沒事,那我跟阮彥先走了,下午音樂中心還要排練。”
走到門口,韓菁秋又回頭,意味深長地看著葉和歡交代:“我跟阮彥就是普通工作上的朋友,他陪我來看你的事就不要告訴你外公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葉和歡表情認真地點點頭,韓菁秋放了心,難得衝她和善地笑了笑:“那你自己好好休息吧。”
房門掩上,葉和歡隱約還能聽到走廊上那個小白臉跟韓靜秋的說話聲——
“秋,你家侄女……告訴家裡……老頭子……找你……”
“擔心什麽……難道……交友自由?……不是要請我吃海底撈嗎?走啦!”
從緊閉的門上收回視線,葉和歡想到了遠在雲南的鬱仲驍,腦海裡閃過韓菁秋跟那個男人明目張膽勾搭的畫面,她甚至連幸災樂禍的心情都沒,從枕頭下拿出了那個新買的諾基亞手機。
她撥了鬱仲驍的號碼,冗長的兩聲‘嘟嘟’後,聽筒裡變成機械的女聲:“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他按掉了電話。
葉和歡看了看屏幕上方的時間,快吃晚飯了,以他的工作性質,現在估摸著在應酬,不方便接電話。
從昨天開始,她已經可以吃流質食物。
晚飯是葉家保姆送過來的,現煮的小米粥用保溫盒盛著,葉和歡聞著淡淡的米香,卻提不起一點胃口。
保姆打算留下來陪夜,不過被葉和歡趕走了。
掛完水,等護士拿著空點滴瓶離開,葉和歡從電視屏幕上移開眼,又拿過了自己的手機。
她玩了會兒蛇吞蛋,終究沒敵得過心裡最真實的叫囂,又打開通訊錄,這次的結果依然沒有變化,他又直接按了,當她再次打過去時,等待她的是關機的提醒:“你好,你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sorry……”
這一刻,葉和歡沒辦法再找理由,他就是不想理會她,跟忙不忙根本沒關系。
就跟那天在酒店門口放下她時一樣。
葉和歡心裡清楚,自己那天魯莽的行為導致了今天這個局面,她攥著手機,已經開始感到難受。
但她並沒有因此而後悔。
當她親吻他嘴唇的那一瞬間,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不僅僅是因為氣惱委屈而起的捉弄,在鬱仲驍身上,她體味到了比跟嚴輿在一起時更濃烈的依賴,這不是個好的征兆,她卻沒辦法阻止這份感情的滋生蔓延。
電視機上,穿著旗袍的女主角正哀怨地看著男主:“你怎麽可以這麽冷酷無情?那麽多信,一封也不回我。”
葉和歡低頭怔怔盯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無法將鬱仲驍跟冷酷無情聯系到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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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是一星期。
葉和歡出了院,回到軍區大院休養,除了葉紀明,整個葉家她橫著走都沒人再敢多說一個字。
自從那天被拒聽多個電話之後,葉和歡沒有再給鬱仲驍打過電話或發短信。
她說不想回溫哥華,葉紀明二話不說直接命令葉讚文去辦相關手續,中間托了些關系,很快她就進了b市最好的中學,跟著那些戰戰兢兢備戰高考的孩子,進入暗無天日的高三最後衝刺階段。
大半個月,她都跟秦壽笙廝混在一起,別人周末急著補習泡市圖書館,他們兩個跑去高校擺攤賣書。
有一回,兩人被群眾舉報進了局子,兩百多部盜版書被沒收。
葉讚文接到電話,作為監護人,把她撈出來時臉都青了,離開前拋下一句:“葉家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
葉和歡站在派出所大門口,翻了翻白眼,下周末,某高校門口依然可見她的身影。
她又恢復了以前沒心沒肺的德行,該吃的時候吃,該喝的時候喝,小日子過得格外的滋潤愜意。
……
十八周歲生日的那一天,葉和歡收到了不少禮物。
葉讚文秘書打電話過來問她喜歡什麽牌子的車,她想都沒想,出口便是‘牧馬人’。
說完後,她自己先愣了下,看向*頭櫃上的卡哇伊日歷,從雲南回來的那一天,被她用大紅色水筆畫了個圈,到今天為止,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夜晚,葉和歡躺在*上,仰頭望著天花板上湧投影燈照出的星海,良久後輾轉了個身,手裡拿著手機。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應該雙手交握,閉著眼許個美好的願望,可是那個被她喊作‘小姨父’的男人卻佔據了她的大腦。
她在心底暗暗唾棄自己,然而,唾棄過後,還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
像之前無數個夜晚,葉和歡在短信框裡輸入一個個的字,然後又逐字刪除,最後一切都歸於空白。
她一條短信都沒有再發給他。
從*上坐起身,葉和歡猶豫再三,給鬱仲驍打了個電話。
響了四五聲,對方接了,她聽到鬱仲驍磁性的嗓音,還透著幾分被吵醒後的慵懶:“喂?”
“……”葉和歡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緊張地用手指扣緊手機。
她隱約聽到開燈的聲響,沒一會兒,鬱仲驍低低地問:“和歡,是你嗎?這麽晚打電話,有什麽事?”
“……沒事。”
葉和歡轉頭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小聲幽幽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沒有說話。
葉和歡的呼吸都變得很慢很輕,手機貼緊自己的耳朵,注意力都集中在聽筒上,試圖尋找他的聲音。
片刻後,她鼓足勇氣:“小姨父,我——”
鬱仲驍打斷她,他的聲音很沉:“沒事就早點休息,快到高考了,好好學習。”
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把電話掛了。
聽著手機裡的忙音,葉和歡那點點的期待被失落掩埋,五髒六腑傳來鈍鈍的疼痛,酸澀又麻木。
會接電話,一開始應該不知道是她吧?要不然,後來說話的口吻為什麽會變得那麽疏遠?
看著框框裡剛剛打的那句‘我真的很想你’,她把臉埋進了枕頭裡,因為破繭而出的羞恥心,因為自己這份有悖倫常的感情,眼角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流下,在枕布上暈染開一朵朵透明的水花,她很想他,卻不敢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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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還是不鹹不淡地過著。
四月中旬,天氣已經轉暖,但葉和歡的情緒一直偏低,就連秦壽笙也察覺到了她從雲南回來後的異樣。
“有什麽心事,說出來我幫你參謀參謀唄?”
葉和歡坐在地板上,斜睨了他一眼,繼續翻弄那堆碟片:“沒心事,只是天氣不好,影響心情。”
最近,兩人又開始投資販賣盜版影碟。
秦壽笙瞧了眼外頭的豔陽高照,見她不願說,也體貼地不追問。
“對了,那個《天若有情》第一部的碟片記得幫我理出來,幾個小姑娘預定的。”秦壽笙忽然說。
葉和歡看著手裡那幾張dvd,這幾年她在國外居住,基本都不看國內電視劇:“講的是什麽,怎麽那麽多人想要?”
“好像是一個老男人跟個十八歲小姑娘的故事,最近出了第二部,自然有人會去了解第一部。現在的小姑娘都好這口,喜歡年紀大的男人。”
葉和歡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自己深埋在心底的秘密突然被發現。
“這個電視劇其實挺好看的,就是有些……那啥……亂倫,所以注定是悲劇。”
‘亂倫’兩個字直戳她的心房,秦壽笙低著頭在喋喋不休:“女主孤苦藝人,男主成了她的監護人,後來女的喜歡上了男的,男的也愛上了她,但年紀相差太大,除非是老板小蜜,否則在一起才怪。”
葉和歡低著頭,愣愣地盯著碟片包裝上的介紹,心頭像缺了一口,有鹹鹹的海水不停灌進來。
良久,她才開口:“其實也不算亂倫,他們又沒有血緣關系。”
秦壽笙掀起眼簾瞟她一眼,想了想,頗為讚同地點頭,“好像是這麽回事,管他呢,跟我又沒關系。”
葉和歡卻沒有再吭聲。
整理完碟片,葉和歡在秦家吃完晚飯,剛取了包準備回家,接到了韓家保姆打來的電話。
“歡歡,家裡出了點事,老首長被氣得不輕,我也找不到其他能頂事的韓家人了,你方不方便過來一趟?”
“什麽事兒?”葉和歡聽出唐嫂的緊張。
唐嫂將前因後果一說,葉和歡沉默了幾秒,掛了電話,匆匆跟秦家人道了別,在玄關處換好鞋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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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和歡趕到韓家,在門口就聽到韓菁秋淒厲的哭喊聲:“我不離婚,我絕不同意離婚!”
“不離婚,那你還想怎麽樣!”韓老的怒吼聲蓋過了她的哭聲。
站在大門外,葉和歡攥緊肩上的包,突然邁不動雙腳,心裡也亂成一團,害怕看到那個她想見又不敢見的男人。
唐嫂說,他回來了,就在今天傍晚的時候。
然而等待在家裡的不是一臉期盼的妻子,唐嫂說,就連她也沒想到,韓菁秋會再帶那個拉小提琴的回家,兩人正在辦事時被鬱仲驍逮了個正著,接到電話的韓老從老友家裡匆匆趕回,差點用拐杖打死紅杏出牆的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