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我的吧,我正好是這個血型。”
白筱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她轉過頭,確實看到了蘇蔓榕,她身邊還跟著拖了個小拉杆箱的鬱景希。
手術室門口,比剛才更加的安靜,安靜到近乎詭異。
梁家人已經拉著醫生,迫不及待地道:“醫生,現在人有了,還是快點輸血吧。”
這種事不好開玩笑。
醫生再一次向蘇蔓榕確定,已經走近的蘇蔓榕點頭,沒有看其他人:“我就是a型rh陰性血,身體也沒什麽病。”
白筱看著蘇蔓榕,眼神複雜,蘇蔓榕像是察覺到她的注視,朝著白筱這邊瞅過來。
“時間緊急,來不及做繁瑣的檢查,準備一下跟我進手術室。”醫生道。
蘇蔓榕收回目光,點點頭,跟著醫生去做輸血前的準備。
……
白筱望著蘇蔓榕離開的身影,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麽感覺,跟她有同樣想法的還是徐家這邊的人。
徐敬衍還怔怔地,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徐瑞玲暗暗頂了下弟弟的胳臂肘,低著聲說:“人都來了,還不過去照顧一下。”
徐敬衍站著,沒有動,對於蘇蔓榕,即便他們現在偶爾會電話聯系,但那都是為了白筱的問題,他依舊清晰地記著,蘇蔓榕說過的話,她說永遠不想看到自己,不想跟自己再發生任何的牽扯。
一旁的徐宏陽沉吟了片刻,開口:“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老六,你過去,看看需不需要幫忙。”
徐敬衍喉頭稍稍一動,卻沒有跟過去的意思。
站在白筱身邊的鬱紹庭,突然說了一句:“敬衍叔,我大嫂的身體比較虛弱,旁邊有人看著會好點。”
他說這句話時,面色如常,絲毫的尷尬都沒有。
徐敬衍最終還是去了,腳步很急,以致於有些凌亂,差點跟拐角處的護士撞上。
手術室門口的眾人,不再如之前那般心急如焚。
醫生說,只要解決失血過多這個問題,傷者不會再有大礙。
……
一聲稚嫩的乾咳聲在走廊裡響起,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白筱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把小家夥給忘了,此刻,鬱景希正破罐子破摔地坐在拉杆箱上,鼓著一張小臉。
鬱紹庭直接把兒子從箱子上拎起來。
小家夥不滿地撅著小嘴,跟鬱紹庭大眼瞪小眼。
白筱真沒想到,鬱景希會突然到首都來,還是跟蘇蔓榕一起:“過來怎麽也不打電話告訴我?”
鬱景希聽到白筱這麽說,哼了一聲,別開頭,蹬了蹬自己的小腿。
“來,景希,到曾姥爺這邊來。”徐宏陽在那邊,笑著張開雙臂,讓鬱景希過去。
鬱紹庭一松手,小家夥一溜煙地就過去了。
小肉手扒著輪椅扶把,又委屈又討好地喊了一聲‘曾姥爺’,然後偷偷拿斜眼看站在那的白筱跟鬱紹庭。
……
白筱覺得小家夥在生自己的氣,或者說,是在生他們夫妻兩個人的氣。
她扯了下鬱紹庭的衣袖,壓著聲問:“你來首都之前,是不是對景希做了什麽?”
“我能對他做什麽。”鬱紹庭看了一眼圍著徐家人賣乖的孩子,那神態口吻,真像是被冤枉了。
白筱點頭,現在這個時候,她也沒心情跟鬱景希嬉鬧說笑。
她又抬頭看向手術室門口亮起的燈,手背仿佛還有被緊緊握著時的溫暖,現在她只希望梁惠珍平安。
至於鬱紹庭對鬱景希做的事,其實也沒什麽。
那日,鬱景希醒過來,上完廁所,提著褲子晃到主臥,壞心眼地想要吵醒白筱,進去一看,根本沒人!
後來得知白筱去了首都,小家夥為了表示自己的憤懣之情,抱著柱子不肯去上學。
鬱紹庭也隨了他。
第二日,見他從公司回來,又準備出門,不知從哪兒竄出來,像個小肉球,抱著他的腿不肯放:“你要去找小白對不對?又想把我撇下了,幸好我足夠機智,你不帶我去,我就不撒手!”
鬱紹庭不知道,他這股無賴勁是從哪學來的,皺眉,輕踢了踢他,冷著聲:“松手,聽到沒有?”
鬱景希不但沒放開,反而摟得更緊。
到最後,鬱紹庭突然一改強硬的語氣,對著像塊狗皮膏藥的兒子道:“你要一起去,就穿這樣子?”
鬱景希的身上還穿著白筱上次給他買的睡衣。
“那你等等我,我馬上去換。”小家夥喜滋滋地跑上樓去了。
鬱紹庭對從廚房出來的李嬸道:“過會兒,送他去大院,這兩天我出差,要是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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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還在進行,差不多五十分鍾後,護士拿著一袋血進了手術室。
那是從蘇蔓榕身上抽出來的。
中途,除了鬱紹庭離開去接了個電話。
鬱景希在得知梁惠珍在動手術後,哀哀戚戚地倒著兩條眉毛,抓著徐敬文的手:“外公,外婆會好好的。”
徐敬文低頭,看著那隻胖乎乎的小手,心頭一軟,輕輕地嗯了一聲。
除了徐宏陽因為年邁加身體問題,回了病房,其他人都還等在手術室外,外邊的天色,也早已黑透。
白筱抬頭,能看到護士站那邊的電子鍾,剛好晚上十點半。
“你們先回去休息吧。”徐敬文過了會兒開口,他的神色染了倦意:“這邊,我守著就行了。”
因為梁惠珍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徐梁兩家商量了一下,最後留下三個人陪著。
……
徐敬衍望向還沒走的白筱一家三口:“你們也回去吧。”
白筱看向緊閉的手術室門,梁惠珍因為自己受傷,她就算回去了,也睡不著,倒不如守在這裡。
“大哥說得對,你現在懷孕了,不能熬夜。”
徐瑞玲說:“還有紹庭,也受了傷,要注意休息,還有景希,你們也為孩子考慮一下。”
鬱景希在生了一會兒悶氣後,已經跟白筱重歸於好。
聽到徐瑞玲這麽說,雖然他很困,但還是拽著白筱的手指,清脆的聲音道:“我陪小白一起!”
鬱紹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鬱景希立刻縮了縮脖子,胖嘟嘟的小身板貼著白筱,心裡嘀咕,誰不會討好誰就是傻瓜蛋。
白筱還想繼續等,鬱紹庭攬著她的肩膀,道:“你回去睡覺,我留在這裡。”
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他不可能讓她太操勞,既然是她欠下的人情,自己來還也沒有什麽區別。
白筱看著他手臂上的紗布,也不舍得他熬夜。
付敏瞧這一對小夫妻難分難舍的樣子,一晚上都抑鬱的心情好了些,說道:“這樣吧,你們就在醫院旁邊找家酒店住,一旦大嫂動完手術,我就打電話通知你們,有情況,你們可以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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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電梯,白筱剛想說,要不要去看看蘇蔓榕,鬱紹庭已經按了三樓的按鈕,他說:“看完大嫂再走。”
白筱一手牽著鬱景希,另一隻手,放進了鬱紹庭的掌心。
他抬頭看著電梯數字的變化,但五指收緊,牢牢地握住了她的小手,無聲的安慰跟鼓勵。
鬱景希也發現了兩個大人身上的傷,有些小擔憂,癟著小嘴,見他們不說也不敢多問。
到了三樓,找到輸血科,問了蘇蔓榕的名字。
可能因為蘇蔓榕的血型少見,護士一下子就指了個房間,還加了句:“病人輸了太多血,在那裡休息呢。”
太多血……白筱想到剛才在手術室門口看到的那袋血。
確實已經超出了一般人獻血的量。
“但也沒辦法,傷者急著輸血,我們也勸她,但她執意要輸,還簽了保證書。”
白筱看向帶路的護士,護士繼續說:“保證她自己,要是因為輸血過多,發生意外,跟醫院無關。”
……
鬱紹庭突然站定,沒有再往前走,他也扯住了鬱景希的衣領,對白筱道:“我們在這裡等你。”
前面,就是蘇蔓榕休息的房間。
白筱看了眼站在那的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點頭,自己跟著護士過去了。
“你自己進去吧。”護士還有工作,把人帶到門口,便先行離開。
房間的門虛掩著,白筱透過門縫,看到了裡面的情形。
*邊,徐敬衍坐著,望著*上的蘇蔓榕,可能是輸血過多,蘇蔓榕睡著了,臉色不是很好。
她隔著門,聽到徐敬衍的低喃,他說:“對不起……”
白筱沒有推開門進去,她轉了個身,背靠著旁邊的牆壁,聽到又一聲‘對不起’,她仰起頭,眼圈濕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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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紹庭正低頭看著手機,眼尾余光掃到走近的人,抬起頭,白筱已經回來了。
“看好了?”他收起手機時,也從走廊的公共座椅起來。
小家夥也立刻有樣學樣地立正站好,生怕這兩人又把自己丟給誰,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嗯。”白筱對鬱紹庭撒了謊,其實她只是在門外站了會兒,突然提不起勇氣進去,不敢去同時面對他們兩個。
鬱紹庭的手臂傷了,白筱不允許他再開車。
最近的酒店距離醫院也有十分鍾左右的路程,鬱紹庭在路邊攔了輛出租,把鬱景希的小拉杆箱放到後備箱。
鬱景希瞅著後座的兩大人,想了想,最後還是大發善心地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司機見是個漂亮的孩子,好心地提醒:“小朋友最好不可以坐這個位置。”
鬱景希往後瞅了眼,小聲地跟司機說道:“我媽媽今天受了傷,心裡估計很害怕,要我爸爸安慰,我不想打擾他們,師傅,你放心,我坐在這裡不會亂動,影響你開車的。”
說著,小家夥衝司機作了個‘ok’的手勢。
司機也跟著看了看後座,果然,女的脖子貼著紗布,臉頰也腫著,男的手臂也受了傷,不就兩傷病員?
憐惜孩子懂事,司機也沒再過多強調。
白筱見鬱景希坐在前面,不放心,小家夥轉身趴在座位上,烏溜溜的大眼睛忽閃:“我系安全帶了呢!”
然後坐回去,對司機發號施令:“師傅,開車吧!”
……
夜晚的首都城,車窗外,是長長的燈海,忽明忽暗地照入車內。
司機對這一家三口非常有好感,尤其是這個孩子太懂事,忍不住跟後座的男人搭話:“你們沒什麽事吧?”
鬱紹庭低頭,看了眼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難得,沒有不搭理人:“碰到一點麻煩,已經解決了。”
正說著,他的手機有電話進來。
可能真的太累了,白筱的頭,枕著鬱紹庭的肩膀,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倒在臉上,落下兩扇蝶翼般的陰影。
鬱紹庭接起電話,但聲音下意識放低,問那頭的人:“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