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各大媒體和網站齊齊放上了統一頭版。
“直擊北影節,你想看的男神女神都在這裡!”
“首屆北影節盛大開幕,卡梅隆讚中國電影裡程碑!”
“北影節開幕,中外合拍片成關注焦點。”
“中外巨星齊聚,天壇開幕式流光溢彩。”
很微妙,也很有默契,沒人提及紅毯上的掌聲,報道方向正確的不得了。各方也樂得平穩,繼續著電影盛事。
九天,近兩千人,這麽多活動,都忙著呢!
……
“去哪裡啊?”
“回家!”
“然後呢?”
“然後上班嘍!”
“不上班行不行?”
“不上班你養我啊?”
“喂!”
“又怎麽了?”
“我養你啊!”
市區的一家影院內,正在放映周星星回顧系列之一的《喜劇之王》。這部1999年出品的電影,早被內地影迷蹂*躪了千百遍,你明知道它的梗在哪兒,但你要做的就是備好情緒,然後哈哈大笑。
我們在梳理時光的時候,總會說:永遠的周星弛,永遠的周閏發,永遠的香港電影……但其實,當我們在一個名詞前加上永遠兩個字,它已經成為了過去。
90分鍾的電影不長,眨眼即過。票價50,你可以覺得很貴,也可以覺得很便宜,全憑心中念想。
當銀幕變暗,燈光亮起,沒有一個人離開座位。他們都在等,等那個家夥的出現。而過了五分鍾,眾人仍是望眼欲穿,有人嘀咕道:“到底來不來啊?”
“肯定來啊,總不能忽悠我們吧。”
“那人呢,這也太……”
“哎,來了來了!”
所有人精神一振,目光追隨著一個瘦瘦的身影,從入口到台前。然後他摘掉帽子,露出花白的頭髮,微微躬身:“大家好,我是周星弛。”
轟!
掌聲和歡呼聲瞬間響起,仿若掀翻屋頂,還有女生捂著臉,忍不住的開始哭。
“歡迎星爺!”
待氣氛平靜,主持人道:“在這樣的場合能見到您,實屬難得。我相信大家也十分激動,您先給我們講幾句。”
“呃……”
周星星站在台上,端著固有的謹慎和慢節奏,操著一口費勁的港普道:“今天非常開心,已經過去十幾年了,還有這麽多人來看。我以為能坐一半就很好了,沒想到,沒想到……謝謝大家,謝謝!”
“這正是我們多年以來對您的喜愛和支持。”
主持人接了一句,又問:“星爺是特意來參加北影節的,那除了回顧展,您還安排了哪些行程呢?”
“呃,接下來還有一個交流論壇,褚青先生也請我去交易市場看看,說是會有收獲,我也很感興趣。”
“哦?我們知道,很多國內外的優秀電影人都會去交易市場,那您有沒有合作計劃呢?”
“暫時,暫時還沒有,以後可能會的。”
“那繼《長江七號》到現在,已經三年之久了,我們什麽時候會看到您的新作品?”
“不遠了,我們正在拍,但具體的就不便透露了。”
“那好了,時間有限,我們就聊到這裡,希望下次再與大家見面。我們掌聲歡送星爺!”
“嘩嘩嘩!”
眾人比之前還要瘋狂。
有些人就是用來懷念的,雖然他還在努力和奮鬥,只是他過去的影子遠比現在的白發更加美好。
而他不去更有影響力的《大話西遊》,選擇了《喜劇之王》,是因為這片子的版權在自己手裡。
……
午後,大雨。
京城下雨必堵,這是比物理規則還要牛掰的一條定律。今天也不例外,二三四環路堵車也就罷了,連五環也爆肚。
在機場輔路附近,徐可就坐在車裡頻頻看表。今天是關於“世界合拍電影發展之路研討”的交流論壇,地點在電影博物館。
下午三點開始,現在已經三點零五分了。他瞧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車流,無奈的給主辦方打了電話,遺憾缺席。
而在博物館內,現場卻熱鬧非凡、
佟崗、卡梅隆、韓三爺、王忠君、美國電影協會亞太區總裁、福克斯電影公司主席、華宜王忠君等等,這十幾個重量級大咖,一起組成了今天的討論團。
佟崗表示,將中國的內容,用世界上都能理解的形式表達出來,才能吸引世界的目光。
韓三爺表示,未來的中國電影,一方面是由中國電影人獨立拍片;另一方面是廣泛吸收全球的技術人員和營銷人員共同謀劃合拍片,這是我們取得更多成就的一個方式。
王忠君也說,電影公司間的合作應該是互助,希望外國公司能在發行和渠道上給中國電影以真心的幫助。
這些都沒問題,很貼合主題。
結果輪到卡梅隆的時候,畫風就一落千丈:“我此次來有兩個任務,第一是參加電影節,第二是將最新的3D技術介紹給中國電影人。昨晚,我跟褚青先生見了面,中午跟薑聞吃了午飯,晚上還要見張藝某導演,他們對3D技術都非常感興趣,我也希望與其合作,幫他們拍出更加精美的電影。”
“……”
台上的幾位咖,台下的眾多記者都默默吐槽,聽著這麽別扭呢!
卡梅隆在中國的人氣非常旺,為了搶到前排座位,提前3、4個小時來佔座的人不在少數。這可倒好,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我和我的搭檔文斯佩斯成立了一家公司,專門從事3D技術的開發。我一向秉承這個觀點,3D技術應該用來分享而不是壟斷。中國電影正處於一個特別的時期,市場和院線擴大速度是驚人的,不久就能趕超歐美。而且,中國市場非常歡迎3D電影和數字電影。”
說到這,有記者終於忍不住了,有點不禮貌的打斷:“卡梅隆先生,您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導演,我們的電影產業正在進入一個飛速發展的階段,您對中國電影有哪些建議呢?”
白胡子沙啞的笑了笑,道:“我不認為中國電影有什麽缺憾,表演、導演、服裝、設計都是一流,只是尖端的技術方面有些缺乏,比如《阿凡達》中的全虛擬布景,可能中國還做不到。我們希望更多的中國電影人可以在特效上與好萊塢進行合作。凡是中國電影,我都會全力支持。”
得!又特麽繞回來了!
在座的全聽明白了,這位就是來賣貨的,壓根就沒誠意。這也是官方和行業最擔憂的:好萊塢隻惦記中國市場,根本不想合作共進。
而更可悲的是,在論壇結束後,記者采訪到一位國內的製片人。
這哥們信誓旦旦的表示:“我們完全能做出同樣的效果,找卡梅隆團隊純屬冤大頭,他們價格至少高4倍,不是貴在技術好,而是貴在員工工資上。”
……
京城,影院。
這家是星美院線的龍頭之一,也是本屆參展影片的主要放映地。院方辟開了一個600多人的廳,專供展映和交流。
下午亮相的作品是部紀錄片,叫《Samsara》。導演是美國人羅恩弗蘭克,他帶著團隊走進影廳,又看了眼觀眾席,不禁略微失望。
如果說文藝片是小眾,那紀錄片就是偏安一隅。以國內觀眾的觀影趣味,能保持四成的上座率已算成功。
“嘩嘩嘩!”
雖然不認識,大家禮貌的給予掌聲,可隨後,卻沒有開始的跡象。正疑惑間,忽見入口處又進來一人。
“哇哦!”
妥妥的大驚喜,氣氛驟然熱烈。
“大家好,我是褚青!”
他穿著非正式的休閑裝,站在台子右側,道:“在正式放映前,我先介紹一下這部電影的主創人員。導演羅恩弗蘭克先生!”
“攝影朗弗利克!”
“製片人邁爾斯康納利!”
眾人一字排開,褚青又道:“今年參展的紀錄片有42部,這是我最想給大家推薦的。《Samsara》是藏語發音,就是輪回的意思。弗蘭克團隊花了5年時間,走了25個國家才完成這部作品。它沒有字幕,沒有對白,但沒關系,你們有眼睛,你們有思想。”
“輪回在這裡的涵義極為廣博,比如一部電影的開始與結束,一件產品的誕生與銷毀,甚至性與愛,繁華與塵土,都可以叫做輪回。或者說,是一種生命的表達形式。好了,我不多講,請大家用心去感受。”
話落,幾人在前排就座,燈光暗下,銀幕亮起。
《輪回》的前半部分,是宗教自然、異族文化,後半部分是資本消費和工業社會。70mm的膠片,呈現了讓人窒息的畫面享受。
從緬甸蒲甘的古城,到納米比亞的卡曼斯科,從站在裸男海報前的阿拉伯婦女,到鄭*州三全公司的食品生產基地……世間萬象,鮮明對比,不斷衝擊著眾人眼球。
最震撼的是現代篇,著重描繪了各種工廠的流水線作業。
一頭頭肥大的母豬被固定住,死了一樣的側躺,七八隻小豬搶著去吃奶。一頭頭奶牛站在鋼鐵的小柵欄裡,身下裝著自動吸奶器。還有無數的工人在忙碌,從電熨鬥到速凍餃子,再到簡單的線路板。
鏡頭忽然停在一個小女工的手上。她負責給熨鬥纏電線,上個環節的同事似乎慢了一點,傳送帶沒有東西過來。就在這幾秒鍾的空檔,那兩隻年輕的手在不安份的騷動著。
“……”
觀眾從最初的沉悶,到此刻的專注。這是非常新鮮的觀影體驗,集體性的無意識,個體的孤獨,乃至生命,都可以批量生產。
褚青看得也很認真,不時跟弗蘭克交談幾句。
203部參展影片,他挑了15部作為重點。平均每天跑兩家影院,介紹主創團隊,向觀眾推薦,順便擔當主持。
在戛納,每一部競賽影片的首映禮,雅各布主席都會參加,並且親自推介。但在北影節,你指望誰來做?
蔡福超?佟崗?韓三評?那太玄幻了。
展映和青年電影計劃這兩項工作,已快佔滿他的行程,他只希望還能有些富余,好去交易市場轉轉。
老實講,觀眾在影院看一部紀錄片的經驗非常少,會困,會無聊,甚至提前離場。今兒就很遺憾,有幾對情侶實在忍受不了,選擇了離開。
不過還好,大部分人都看進去了。
當喇嘛們將那幅獨特精致的壇城沙畫抹去,一切繁華歸於塵土——《輪回》也到了片尾。
褚青又把主創請上台與大家交流,觀眾的情緒都很高漲,因為片子確實很好,而且也沒有這麽大咖的翻譯兼主持人。
等忙完這些,已到了晚飯時間。
他急匆匆的下樓,在路邊買了個超豪華加蛋加腸的十塊錢雞蛋餅,直奔國家會議中心——那裡還有一群人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