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斯-弗立茲，巴伐利亞發動機公司的飛機總設計師，從屬性上來說，他是絕對的技術宅男，加上德國人嚴謹認真的性格，簡直是技術男裡面的戰鬥機。

  雖然這家夥一直想要開發戰鬥機，可惜的是，巴伐利亞發動機公司拿不到德軍戰鬥機訂單。

  更不幸的是，王學謙竟然被馬克斯-弗立茲當成了同類，而且還是惺惺相惜的同類。

  這種痛苦，要不是王學謙抬眼望去，周圍都是湛藍泛著深色黝黑的海水，船正行駛在大西洋上，讓他連想走的心都沒有，除非他又想尋死的心。

  “按照伯努利定理，飛機的機翼面積越大，獲得生力就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也會越大。但是雙翼飛機的機翼會很大的損耗這種優勢，要改變這種局面就是采用單機翼的設計……”

  “可是夥計，關鍵問題不在這裡，而是在飛機的用途。這是生來戰鬥的工具，你讓他來運貨，簡直就是對工業技術的褻瀆！”

  “你是飛機設計師，這些問題問你的老板去！”

  “飛機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征服藍天，而不是用來當駱駝的。你知道的夥計，我的老板是一個古板的老頭子，他只會讓會計師拿著成本核算的報表來威脅我……你懂的。”

  “我也是你老板！”

  “好吧，老板。現在我們討論什麽問題？”

  “飛機機翼的負荷過大，會限制其在飛行之中的機動能力。適當的解放飛機的機翼負荷，會增加飛機在天空中的操控力。這些都是100多年前就被論證的理論，我絕對不相信你會不知道。”

  “你說得對。老板。可是空中靈活操控是戰鬥機的設計要求，我們好像設計的是運輸機？” 馬克斯-弗立茲一臉壞笑道。

  王學謙憤然的盯著馬克斯-弗立茲的臉，面對比他都要高上一頭，身高達到兩米的德國壯漢，王學謙很無奈的說了一個實情：“我要是怕打不過你，絕對會把你揍趴下。”

  “老板，你給我發工資的話。我是不會還手的。” 馬克斯-弗立茲無辜道。

  胸口火辣辣的，一起一伏，王學謙咬著牙氣道：“你絕對是我的對頭派來折磨的我的。”

  “老板。你去哪兒？”

  “跳海！”王學謙絕對是氣糊塗了。

  ……

  幾乎每時每刻，王學謙在船上的每一刻都在和馬克斯-弗立茲這個倔強的家夥吵架，要不是他實在是對飛機制造一竅不通的話，絕對會將眼前這個礙眼的混蛋一腳踢下海去。

  尤其是技術男的通病。在平時。他們沉默寡言，仿佛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遊蕩在人群之中。

  可是一旦讓他們找到了可惜信賴的朋友，或者是志同道合的夥伴的話，一張不太會說話的嘴巴，仿佛瞬間變成了毒蛇一樣，到處樹敵。倒霉的是，王學謙被老約翰拉來當了長工。誰讓他有求於這個老家夥呢？

  相比，王學謙的心情。糟糕透頂的試圖說服馬克斯-弗立茲不一樣的是，老約翰這段時間的心情是很好的。巴伐利亞發動機工廠將馬克斯-弗立茲這位飛機總設計借了出來給波音公司使用，原因是按照英法在戰後的條約，這家工廠開工需要在1923年，也就是五年期限的封廠。

  這也是英法對德國工業的一種壓製，誰讓他們是勝利者？

  無所事事的馬克斯-弗立茲被借到了波音公司，因為擁有豐富的飛機設計和製造經驗，對於波音公司來說，是非常難得的。

  倒霉的是，王學謙被老約翰?洛克菲勒拉壯丁了，總之面對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耍無賴，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一開始的時候，老約翰純屬是惡趣味，讓一個財團的老板，在他的旗下費心勞力的工作，這種成就感，是說什麽也代替不了的。

  在美國的財團之中，有數的幾個，要麽是抱團的存在，要麽是獨自享有一片領域的壟斷。像泛美財團在新科技領域內的崛起，隱隱有超越老牌排名較後的財團的新興財團，並非是多麽稀奇的事。當年的洛克菲勒財團也是這樣一飛衝天的。

  於是，王學謙就被老約翰安排和馬克斯-弗立茲一起研討波音公司的未來，開發新型號的飛機。

  一開始，純屬是本來就是老約翰讓王學謙吃癟的一個玩笑。可是隨著王學謙和馬克斯-弗立茲的意見分歧越來越大，老約翰也看出了一點門道。似乎， 王學謙對於飛機制造工業，並非如他所想的一無所知。如果是門外漢的話，他是根本和馬克斯-弗立茲吵都吵不起來的，可是現在他們就像是一對為了生活瑣事爭吵不停的兄弟，可是吵過之後，一頭埋進圖紙裡面。

  王學謙在美國是被科研霸王，一個一直慫恿自己唯一的侄子回國去抗擊英國侵略者的老教授蹂躪過無數遍的研究僧，當時的苦，足夠他一輩子回味。

  要不是當時威爾遜天文台的哈勃博士幫了他一個大忙，在《科學》雜志上把他的論文和哈勃自己的論文加工之後，同時署第一作者的名字，他這輩子都別想從史瓦西教授的魔掌下逃脫出來，除非他沒想過通過博士論文。

  加上在美國的時候，他和麥金萊改進汽車底盤的工作中，也投入了相當大的精力，也不會如此自然的融入工作狀態之中。

  可是接連工作了兩天，王學謙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早上起來，他就會像是一個夢遊患者一樣，走到甲板上，被大西洋冬季的冷風凍臉頰紅彤彤的，傻乎乎的想著問題。然後一頭埋進工作之中。他開始懷疑，難道自己是很享受這種放松的工作方式？或者是這段時間太緊繃了，需要一種心情上的釋放？

  不管是什麽原因。王學謙都有理由相信，自己距離中邪不遠了。

  他是老板哎，只要手中揮舞著支票，招攬有本事的工程師、設計師、技師，買地、招工、籌備工廠這些都不需要他負責。他只要將自己的要求說出來，然後一群工程師就會沒日沒夜的埋在設計圖紙裡，然後等待工廠最後將成熟的工業品製造出來。擺在他的面前……

  可現在……

  王學謙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此時此刻，他坐在船頭的位置，外面的空氣冷冽。刺骨，但他缺仿佛沒有感覺到一樣。雖說他的保鏢隨時隨地都跟在身後，絕對不會有危險的情況發生。

  阿黛-洛克菲勒穿著厚實的裘皮，跟在她爺爺的身後。反倒是老約翰。穿了一身騎裝，顯得精神奕奕：“爺爺，威廉這個樣子不要緊嗎？”

  “看著仿佛像是變了一個人。”老約翰-洛克菲勒也吃不準了，年紀大了，一時的樂趣無法長久，這是很多老年人覺得生活平淡的了無生趣的很大原因之一。

  剛開始使喚王學謙的得意之後，老約翰-洛克菲勒其實也沒有對王學謙有多大的期望，畢竟他作為一個財團的老板。屬於不學有術的典范，並不認為王學謙會在飛機這個領域有所獨到的見解。更不可能參與設計。

  可讓他吃驚的是，王學謙不但做了，而且似乎做的很不錯。

  馬克斯-弗立茲甚至在他面前得意的賣弄，設計草圖會很快出來，甚至不用等到紐約。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老約翰-洛克菲勒就像是一個熊孩子，抱著石頭去砸糞坑，最後把自己濺了一身，回家還被老爹狠狠的打了一頓，落寞一個人坐在房子的台前邊上，低聲哭泣……當然沒有這麽慘，可是老約翰-洛克菲勒原本是準備看笑話的啊！

  於是看熱鬧的心情漸漸的冷卻了下去，扭頭問了一句他隨身的助理特裡：“這段時間威廉都是在和馬克斯-弗立茲設計飛機嗎？還有其他的反常行動。”

  “除了早上起的很早，然後在甲板上吹冷風。或許是……等日出吧！”特裡難以掩飾的眼神，在他大老板的面前多少有點小聰明的嫌疑。

  老約翰-洛克菲勒冷哼道：“你還有什麽事情隱瞞我？”

  老頭久居高位，習慣了一言九鼎的氣勢，讓特裡心頭沉重的仿佛喘不過氣來。備受壓力的看了一眼阿黛小姐，可惜對方並沒有幫著他說話的意思。

  “這個……其實……其實，威廉先生的作息很正常，來甲板之前，會去馬廄轉一圈……還會從兜裡摸出一點食物喂馬，聽管理馬廄的主管匯報，有兩匹馬似乎不太喜歡吃東西……”

  “該死的，他一定是報復，報復，一定的。”老約翰-洛克菲勒不喜歡收藏古董，因為他也知道自己對此一竅不通；也不喜歡油畫雕塑之類的藝術品，他出身貧寒，之這輩子估計也培養不出藝術細胞了；但是他此生最喜歡的還是騎馬，尤其是見到體態強壯的賽馬，就會走不動道。

  這次他從德國帶來了幾匹頂級的賽馬，據說原本是屬於皇室的。

  聽到王學謙竟然私底下禍害他的賽馬，老約翰-洛克菲勒的臉色頓時非常難看：“這混蛋小子，算是抗議嗎？”

  “午休之前讓他來見我。”

  甩下這麽一句話，老頭甩開大步去看他的寶貝賽馬了。說自在的，王學謙是想要禍害老約翰的賽馬來著，可問題是投毒，他手中沒有毒藥，再說這樣玩的話就過了。他只是每次從廚房哪一點亂七八糟的豆子，幻想這些都是‘巴豆’，混在賽馬的飼料裡。而老約翰手底下的人都不敢攔，隻好等王學謙走後，一粒一粒的從飼料中挑出來，或者乾脆傾倒在海裡，換新的。

  實際上，賽馬在船上，尤其是比較顛簸的大西洋航線，多少有些焦慮和胃口不良。

  就算老約翰把自己的遊船整整一層的空間，都改裝成了養馬場，可是馬匹還是能感受到海浪的顛簸，這是根本無法避免的事。

  在午餐之前，王學謙隨口問了一句馬克斯-弗立茲，為什麽這些天一直和他抬杠，可是得到的答案讓他難以回答。

  馬克斯-弗立茲很坦然的說道：“第二帝國戰敗了，我們失去了太多，巴伐利亞發動機工廠再也無法生產飛機，就算是戰爭時期，我們接到的訂單也多半是偵察機訂單，追求速度和逃跑能力。這樣的飛機，是無法承載我的理想的。”

  理想，這個詞在王學謙的腦海中過另一邊，似乎一下子很遙遠，卻非常熟悉：“波音公司呢？”

  “美國佬有錢……”馬克斯-弗立茲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王學謙的反應，後者笑道：“不用顧慮，我不是該死的美國佬。”

  “好吧。”馬克斯-弗立茲勉強笑了笑：“波音公司是一家情況非常糟糕的公司，我不認為一家生產家具為生的飛機公司，會有什麽希望。當然這家公司很幸運，在美國，擁有了足夠的資金。但是要承載理想，還是顯得太過於單薄了一點。不過不可否認，這家公司曾經輝煌過。” 馬克斯-弗立茲說的是波音公司在最輝煌的時候，幾乎一舉拿下了美國海軍所有的水面彈射偵察機的訂單。

  “理想？”王學謙喃喃道。

  馬克斯-弗立茲認真的回答：“飛機是插上了翅膀的理想，是在天上的理想，這是我最為之傾心的事業，也是值得為之奮鬥的事業。如果你是這家公司的大老板的話，我的理想一定會實現的，可惜的是……聽說你要回民國。”

  “頓時間還不會。”王學謙應付道：“難道老約翰對你的信任還不夠嗎？”

  “德國畢竟是我的祖國，巴伐利亞發動機公司是我的為之奮鬥的事業，等到開工限定結束之後，我會立刻動身回國。再說了，我去波音公司也不是總設計師，而是長著兩條腿的，會走路的經驗書。” 馬克斯-弗立茲猶豫了一下，大概是在想，該不該在背後說自己的老板，就算老約翰-洛克菲勒只不過是他暫時的老板：“再說了，洛克菲勒先生只不過是一個石油商人，是賣油的。”

  言下之意，老約翰懂什麽飛機。

  在馬克斯-弗立茲身上，高科技人才的光環頓時閃耀了一下，順便鄙視了一下老約翰在這個領域之內的無知。

  好死不死的，老約翰在船上無所事事，正好走到了門外，就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一句賣油的，頓時即將他首富的‘逼格’擊碎成千萬片。

  老頭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