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苟言笑的紅衣主教奧本領著郝仁他們離開皇宮,通過一條隱秘的路徑前往大教堂附近的某座教會設施。郝仁一路上都在好奇地看著周圍景物,他發現皇宮和大教堂的距離很近——事實上它們幾乎是一對雙子建築物,相互之間僅有一道圍牆相隔。在其他王國很難看到這種景象:兩個權威如此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皇權和神權毫無隔閡,分別在自己的領域發揮作用統治這個國家。看來霍爾萊塔確實是個別具特色的地方。
此刻夜幕已經低垂,眾人所走的又是一條僻靜小路,因此周圍氣氛很是靜謐。道路兩旁那些精美的黃銅燈柱頂端灑下柔和的白光,照亮道路的同時也勾勒出路旁灌木影影綽綽的輪廓,而在稍遠的地方則可以看到皇宮高大宏偉的外牆在夜幕中如同峭壁般聳立,兩輪月亮正從皇宮最高的一座尖塔上升起來,月亮的大紅斑仿佛漠然的巨人之眼般注視著大地。
莉莉在月光下略微有些亢奮,她輕輕抖動著耳朵,聽著從遙遠街頭傳來的夜市喧鬧,金色的眸子裡倒映著月亮的影子。她深吸口氣,甩甩尾巴:“呼啊——新鮮空氣。風攏輕紗月似霜,窗下點檢舊時裳——想起當初我在北平有套房子,每到月中都能看到最棒的月亮,嘖嘖,可惜後來打仗我就沒在那住了。然後整整幾十年我都沒看見過這麽好的月色……這個世界其實還是挺不錯的,至少比地球多個月亮。”
周圍一圈人頓時都跟看怪物一樣看著莉莉,把後者嚇一大跳:“你們看我幹嘛?”
“你剛才吃壞肚子了?”薇薇安保持和莉莉兩米距離,仿佛生怕大狗咬人,“怎麽一下子變得跟個民國女文青似的——而且那兩句詩是偷誰的?”
莉莉一瞪眼,呲著牙嗚嗚兩聲威脅:“我本來就是文藝女青年!你健忘症再嚴重也不至於把這個忘了吧?而且什麽叫偷誰的,我自己寫的好麽!”
郝仁嘴角抽抽著看了莉莉一眼:“我知道你是女文青,但你平常那形象實在太深入人心了……麻煩下次切換形態的時候提前說一聲,聽哈士奇突然月下吟兩句詩容易嚇著人知道麽。”
莉莉白了郝仁一眼,拍拍肚皮:“吃飽了。所以有靈感,我大部分作品都是打著飽嗝寫出來的。”
一行人就這麽一路走一路閑扯。在前面帶路的奧本大主教竟然能保持全程目不斜視,這個滿臉彈幕的光頭大叔就跟個木頭人一樣不苟言笑,也沒有對身後的異邦人表現出任何個人情緒。直到他領著眾人來到一座依附著大教堂建造、仿佛小規模修道院一樣的建築物前才停下腳步提醒郝仁:“這裡就是舉行刺印儀式以及培養教士的地方,整座城市有二十二個這樣的場所,能在王都進行刺印儀式是很多神職人員的榮耀。”
嚴肅歸嚴肅,奧本大主教還是很周到地多解釋了兩句。
隨後他輕輕叩響小修道院的大門,把值班的教士叫出來交待了幾句。便邁步朝前走去:“來吧,一個新的信徒正在接受刺印,你們可以看到一介凡人是如何接受女神的祝福,成為神權代言人的。”
眾人走入修道院,看到裡面燈火輝煌。
輝耀教派規模甚大,有著無以計數的神職人員,而“刺印”又是哪怕最基礎的教士都必須進行的儀式,因此這些小型修道院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人接受這種祝福。新晉的教士們在這些小修道院中研讀聖典,學習各種神秘知識。接受一系列訓練和考驗,一旦達到某種“標準”便會被選中,在修道院的小教堂裡進行刺印。刺印之後他們才有資格進入大教堂中面見教皇以及承擔各種教職。
在修道院燈火通明的小教堂中。一場神聖而怪異的儀式正在進行。郝仁他們被一名侍童從偏門帶入現場,奧本大主教示意他們不要出聲。安靜地看著就好。
房間正中鋪著一個直徑兩米多的厚皮墊子,墊子上用淡金色的顏料繪滿了晦澀難懂的神秘符號,其中一部分是萊塔符文,剩下的則是比萊塔符文還要古老強大的上古符文。這些具備力量的符號閃爍微光,不斷在空氣中投影出一些模模糊糊的字句。而一名身穿亞麻長袍的年輕修道士正躺在圓墊中央,他便是今天接受刺印的新人。在這名年輕人周圍則站著三名上了年紀的老神父,這三名神父各自托舉著一本厚重經典,正在輕聲誦念那裡面最神聖的句子——也就是最讓人聽不懂的那幾章。
刺印儀式貌似是從仨老師組團刷一個倒霉學生開始的。
年輕修士注意到有意料之外的陌生人進入現場,甚至奧本大主教都出現了。下意識地有些緊張,奧本大主教對他搖搖頭。他才趕緊收斂精神回到儀式中去。
在一段經文誦完之後,一名老神父將聖典放在年輕修士胸口:“比埃爾?雷蒙,蒙受女神眷顧的仆人,你是否有強大的心智,可看透世間一切邪惡的蒙蔽,你是否有堅定的信仰,可奉行女神的所有教誨,你是否有頑強的意志,可面對履行使命所要面對的一切艱難險阻?”
“以女神名義起誓,我以我的生命,奉行祂所指定的道。”
“那麽你將接受神聖的血,它是女神賜下的美酒,它將洗滌你作為凡人的靈魂,令你從此可聽到神的聲音,踐行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正義,它也將檢驗你的心靈,若你心中有陰影,將被這陰影所吞噬。比埃爾?雷蒙,現在默念神的名字,你將獲得晉升。”
莉莉眼巴巴地看著儀式進行,突然嘀嘀咕咕來了一句:“怎麽瞅著跟邪教現場似的……”
郝仁一聽這個趕緊把這姑娘的嘴捂住:剛才那幾秒鍾文藝女青年果然是幻覺,他就不能有一時片刻放松對這個二貨的警惕!哈士奇這說話不經腦子的毛病至今沒讓人打死單純就是因為命大吧?
不過其實郝仁也沒資格念叨別人:他那張嘴也強不了多少,事實上莉莉嘀咕出來的正好就是這時候他腦子裡轉悠的念頭……
幸好這邊聲音很低,就連站的最近的奧本都沒聽見。而在房間中央,刺印儀式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
一名侍童將一個淡金色的“法器”送到主導儀式的老神官面前,那是一個樣式古怪的長頸容器,它的一半由黃金製成,另一半則是透明的玻璃,透過玻璃外殼可以看到裡面有著仿佛血液一般的液體在晃動。
老神官將這容器的尖端對準接受“刺印”的年輕修士的額頭,隨後輕輕下壓:“願你被神接納。”
容器尖端有著一根中空的針管,它刺破受洗者的皮膚,容器中的血色液體立刻開始釋放出微微光芒,並順著針管被注入年輕修士的體內。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寫滿神秘符號的圓墊上光芒大作,具備各種效能的遠古符文一個個激活,開始輔助儀式進行,而受洗者的全身則驟然繃緊,一絲絲金紅色的細線順著他額頭被針刺破的小孔彌漫開來,仿佛皮膚下的血管正在一根根暴脹。年輕修士喉嚨裡發出壓抑的低吼,全身都遭雷擊一般劇烈顫抖起來。
某種強大的東西正在改變他的身體結構——尤其是大腦結構。
整個過程持續了幾分鍾,隨後一切都平息下來,年輕修士很順利地完成了“祝福”。他滿身大汗地坐起身子,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雙眸中似乎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
“女神的聲音正在我腦海中回蕩……”年輕修士不可思議地說道。
“這就是刺印儀式,”奧本大主教的聲音把郝仁驚醒過來,“神聖的血會賜予這個年輕人非同凡響的力量,他將能夠使用只有受洗者才能掌握的神術,並從此在腦海中聽到女神的聲音。”
“那瓶子裡是什麽東西?”薇薇安聲音異常嚴肅,“我感覺它很熟悉……就像是長子體內流出來的‘源血’。”
奧本大主教沉默了一下,聲音低沉:“剛知道‘長子’一事的時候教會高層確實有人如此推測,這甚至引發了一點恐慌,但我們已經從第二個神聖洞窟發現的手稿中查明,那不是長子的‘源血’,而是更加古老神聖的根源之血……”
郝仁突然意識到那是什麽東西:“是最初之種的樣本。”(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