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昌侯沒有理會母親,還在繼續逗孩子,“乖寶寶,表姨最喜歡你們了。”
鳳鸞暫時沒理會她的話,而是朝端王妃笑道:“表姐你過來了。”又喊穆夫人和穆柔嘉,“大姑母、柔嘉,你們都快坐罷。”
穆夫人氣得表情略扭曲,穆柔嘉笑了笑,卻笑得不太自然。
端王妃卻是大大方方的過來,瞧了瞧,“是很可愛,難怪人人都想生龍鳳胎,這一男一女兩個粉團兒,瞧著就是招人疼。”
廣昌侯夫人笑道:“是吧?大姐你也很歡喜吧。”
端王妃淡笑,“當然歡喜了。”
鳳鸞見狀微笑不語,心下清楚,這對姐妹當年可是有大仇的。
當年穆夫人都盤算好了,大女兒嫁去英親王府,小女兒嫁去襄親王府,二女兒相貌平平退一步,就嫁去端王府好了。結果英親王府的親事沒有議成,出了變化,穆夫人不得不臨時改變主意,把大女兒嫁給了端王蕭鐸。
論起年紀,端王妃要比蕭鐸大兩歲,而廣昌侯夫人則和蕭鐸是同年生。
姐妹易嫁,雖然只是私底下進行的,但是卻讓廣昌侯夫人記了仇,她後來嫁的廣昌侯長相平平、個子平平,為人更是平平,比起蕭鐸那可是差遠了。
總之,廣昌侯夫人做姑娘的時候不得父母寵愛,嫁人又被打擊,就把母親、姐姐妹妹都怨恨上了。特別是對母親和姐姐怨念頗深,她們越是喜歡什麽,廣昌侯夫人就越是討厭什麽。眼見穆夫人討厭自己,她就偏偏要和自己最為交好,沒話找話,恨不得把母親氣得吐一口血。
自己雖然不介意看戲看熱鬧,但卻不想把孩子的洗三禮攪和了。
因而笑道:“快點開始吧。”
丫頭們趕緊搬了裝水銅盆上來,放在內廳中間。
女眷們便開始一個個丟銀子,有三分、有五分的,只是個象征性的東西,怕丟太多壓了孩子的福壽,正經的賀禮另外準備。只聽一陣陣“叮咚”脆響,再伴隨著乳娘在旁邊的場合,“一洗有富貴,二洗有平安,三洗女如嬌娘、兒如泰山……”
大夥兒熱熱鬧鬧笑了片刻,總算禮成。
穆夫人一直盯著鳳鸞看,只見侄女氣色紅潤、飽滿鮮嫩,一看就是在娘家過足了好日子的,心裡不免一陣酸。再想到自己折騰半天,不但沒有替大女兒除掉禍害,反倒成全她生了龍鳳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喲,怎麽了這是?”甄氏悠悠笑道:“穆夫人一直盯著我們阿鸞看,嘖嘖……,我瞧瞧,好像阿鸞最近是長漂亮了不少。”
穆夫人生平最厭惡的人中,甄氏肯定算一個。
眼下甄氏的女兒,不僅跟自己的大女兒搶男人、搶地位,還一舉生下龍鳳胎,如何咽的下氣?就算不敢再使絆子,口角卻不服輸,當即毫不客氣譏諷道:“是啊,賢妻美妾麽,妾當然是要打扮好看一點兒的。”
甄氏眉頭一皺,心中窩火,但她嘴上何時輸過人?面上仍是笑盈盈的,說道:“那也得是王妃娘娘賢惠啊,願意替王爺納這麽一房美妾,阿鸞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能好好的服侍王爺呀。”
穆夫人心裡嘔了一口血,氣得發抖。
甄氏又道:“剛才廣昌侯夫人也說了,王爺俊朗,阿鸞嬌俏,這生出來的兒女呀也是個頂個的漂亮,哎呀呀,真是佔盡了好看的便宜呢。”
“你……”穆夫人實在是受不了了,平生沒這麽憋氣過,想著丈夫和女兒的叮嚀又不能翻臉,當即拂袖起身,“廟小風大留不得,走了。”
甄氏一聲冷笑,“送客!”
穆夫人憤而甩袖往外走,氣匆匆的。
“母親!”穆柔嘉跺了跺腳,就要起身去追。
端王妃面不改色,抓住她,“讓母親自己回去。”指了指搖籃,“今兒是你外甥和外甥女的好日子,你這個做二舅母的別亂走,還要待客呢。”
穆柔嘉想要掙扎,可是一扭臉,看見大夫人投來一束不悅的目光,那可是自己正經的婆婆,心裡頓時冷靜了點兒。
自己……,已經是鳳家的兒媳了。
她心裡替母親感到委屈,正在掙扎中,偏生不巧,外面只聽“啊呀”一聲,穆夫人過門檻的時候崴了一下,人便坐在了地上。
這下子,穆柔嘉可顧不得婆婆訓斥了,趕緊上前攙扶母親。
端王妃和廣昌侯夫人也圍了過去。
甄氏吩咐小丫頭,“快點,給穆夫人搬張椅子過來。”
“用不著!”穆夫人被丫頭們扶了起來,忿忿道:“仔細你們家的椅子矜貴,坐壞了。”她站起來想要離去,一動腳,卻又疼得呲牙咧嘴的,“哎喲,哎喲……”
大夫人趕緊上前勸解,好說歹說,總算讓她在椅子裡坐下。
因為都是女眷不用忌諱,褪了襪子瞧了瞧腳面,已經開始紅腫了。
穆柔嘉淚盈於睫,又氣又恨,心下替母親叫屈打抱不平。一扭頭,朝著鳳鸞冷笑道:“阿鸞,剛才我聽大姐說了。”她故意添油加醋,狠狠扎刀,“王爺和大姐的意思,等你做完月子,就回府去,好在府裡替你準備滿月酒。”
端王妃和蕭鐸的意思?
鳳鸞心下明白,她這是故意在向自己示威報復。她想告訴自己,她姐姐和蕭鐸才是正經夫妻,他們是夫妻一體。而且早就商量好了自己的歸期,根本不由自己做決定,只能忍氣吞聲的接受。
柔嘉想看自己生氣,那可錯了。
鳳鸞瞪大了眼睛,“是嗎?我還以為王爺讓我過完洗三禮就回去呢,沒想到王爺這麽大方,竟然還讓我在娘家做完月子才走。”一臉欣喜的樣子,朝外喊道:“表姐,滿月酒你準備的怎麽樣了?回頭把菜單送過來我瞧瞧,我想添幾個自己愛吃的菜式。”
這一頓刀子,又給翻轉扎了回去。
“你……”穆柔嘉並不擅長綿裡藏針,氣得噎住。
“行了,你少說兩句!”端王妃心下著惱,妹妹真是的,自己剛才不過是安慰母親的幾句話,她怎麽能添油加醋說成這樣?回頭王爺知道,豈不是以為自己故意跟表妹找茬?微微煩躁,母親和妹妹都是一樣麻煩。
“你還訓我?”穆柔嘉更傷心了,“大姐,我可都是在幫你啊。”
端王妃頓時覺得眼前一黑。
幫我?你這是叫落人口實好吧!再說下去,不定說出什麽不妥的來,忙朝鳳家大夫人道:“母親崴了腳,得敷藥,煩請大舅母陪著走一趟,去長房敷藥,免得在這兒把阿鸞的滿月酒攪和了。”看向妹妹,“咱們陪著母親一起過去。”
大夫人忙道:“行,應該的。”
讓丫頭找來了藤椅,把“哎喲、哎呦”叫喚的穆夫人扶上去,讓端王妃等人跟上,一行人去了長房。
鳳**奶和鳳三奶奶都不說話,一個沉默,一個緊張。
鳳鸞瞧著,便道:“大嫂和三嫂都回去吧,我也累了。”
兩人如蒙大赦一般,趕緊走了。
剩下甄氏的嫂嫂帶著女兒,也起身陪笑,“鳳側妃還在月子裡頭,經不起勞累,還是早點歇著的好,我們也先告辭了。”
“嫂子慢走。”甄氏並不起身相送。
長房的鳳榮娘告辭,特意趕回來的鳳貞娘亦是起身,道了一句,“二姐姐好生養著身子。”然後陸陸續續的,相熟的、不相熟的女眷都走光了。
屋子裡終於安靜下來。
鳳鸞輕聲嗤笑,對母親道:“等下王爺從前面回來,今兒的事先別聲張,回頭我自有我的道理。”照今兒的情況來看,穆夫人和柔嘉還是不服氣啊,且得想個法子讓她們服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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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三禮過後,甄氏堅持早晚各來一次給女兒揉肚子。
還別說,真的非常有效果呢。
尋常孕婦,一般產後想把縮回去的話,快則個把月,慢則好幾月,甚至永遠恢復不了初始身材。鳳鸞這才揉了十幾天,肚子就癟了一大半,她每天忍完了痛,再摸著一點點平下去的肚子,真是痛也值了!
等到出了月子,下地了,她再穿上漂亮華麗的新裙子。
蕭鐸過來愣是一怔。
“你恢復的這麽快?”他有點吃驚,“我記著,王妃每次產後都要胖幾個月,得有小半年才能複原呢。”上前捏了捏她纖細的腰肢,“你跟沒生過孩子似的。”
鳳鸞白了他一眼,“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嗎?”
甄氏瞪她,“什麽叫你受苦?為了給你消肚子,我親自揉了一個月好嗎?瞧瞧我這雙手都粗了。”翹起一雙蘭花指,“還不都是為了你!”
蕭鐸委實沒見過如此孩子氣的嶽母,加上甄氏的確不顯年紀,母女倆賭氣的樣子,倒像是慪氣的兩個姐妹。瞧著,瞧著,忍不住“哧”的一下笑了,“原來是下了苦功夫的啊。”
畢竟甄氏是嶽母,不好說你的手看起來還很細啊。
鳳鸞早就狗腿起來,上前摟著母親,笑嘻嘻道:“知道,知道,辛苦母親了。”然後朝蕭鐸說道:“我說好了,要給母親打一套上好頭面做答謝。”
“明白,明白。”蕭鐸心情不錯,湊趣道:“意思是,讓本王來做這個冤大頭唄。”
鳳鸞和甄氏互相對視一眼,都笑了。
屋子裡的丫頭也跟著笑,隻不敢大聲,氣氛十分好。
甄氏知道自己和丫頭們都是多余了,說了幾句,打過招呼便告退出去。
蕭鐸拉了他的嬌嬌,兩人靠在窗台邊的美人榻上坐下。今兒天晴晴好,外面的天空藍得跟一汪藍玉似的,襯得二人,男子高大俊朗,女子殊色照人,兩人便是不言不語這麽坐著,也是賞心悅目的。
“讓我仔細瞧瞧。”他盯著她認真的瞧了過去。
九月天氣微涼,嬌嬌一身蜜合色的刻絲百嬰嬉戲通袖襖,暖融融的,又喜氣,襯得她氣色紅潤,眉眼水盈盈的。頭上釵環十分簡單,珍珠獨簪,配了一對珍珠耳墜,和她光潔的肌膚一樣,瑩潤光澤,讓人忍不住想要親一口。
他俯身,親香了一下。
“哎呀。”鳳鸞推他,嬌嗔道:“看就看唄,怎麽動嘴了?”怕他真的撩出火來,提前警告道:“母親說了,讓我兩個月內都好好養著身子,要等到下月才可以……”微微紅了臉,“你……,你別亂來。”
養身子是一個,還有另外一個不好意思的原因。
母親說了,女人生產以後,下面多少會受些胎兒的影響的,所以從產後惡露一斷,就要努力的做保養恢復!這半個月裡,每天都讓自己往下面放東西,叫什麽香蕊斂花蜜丸,龍眼大的一顆,放進去等那藥丸慢慢化掉。
然後還要,拚命做那種奇怪的動作,啊呀,越想越是羞臊……
“嬌嬌?”蕭鐸見她小臉紅撲撲的,眼含秋水、面帶春態,真是嫵媚可人的緊,忍不住湊近了,低聲笑道:“在想什麽了?臉紅紅的,說來讓我也聽一聽。”
鳳鸞啐了一口,“不說。”
蕭鐸忍了忍滿腹的欲.火,歎氣道:“真想把你給一口吞了。”
鳳鸞知道男人那種念頭上來,都是沒腦子,沒理智的,自己得愛惜身子,不能這會兒就跟他胡鬧,於是打岔道:“你今兒是來接我回府的?”
“是啊。”蕭鐸的欲念淡了下去,怕她生氣,說起蜜話兒,“我想你了。”繼而覺得有點不對勁,“我剛進來,你怎麽知道的?”
鳳鸞嘴角微翹,“洗三那天,聽說了幾句閑話。”
蕭鐸頓時臉色一沉,“穆氏她這是做什麽?急什麽?!”
嬌嬌回去當然是要回去的,可是洗三那會兒,嬌嬌才生完孩子,難道王妃她非得給嬌嬌添個堵,心裡才痛快嗎?
鳳鸞微笑道:“是柔嘉說的。”
昔日好友,現在已經成為不得不推開的絆腳石。
“她不說,她妹妹怎麽會知道?”蕭鐸不悅道:“本王還以為,穆氏現在身子已經好轉,情緒穩定,不再向之前那樣浮躁沉不住氣,沒想到……”可是當著側妃,一直說嫡妻的過錯不太妥當,隻得忍了忍氣暫且不提,轉而問道:“嬌嬌,你受了委屈,怎麽不早點跟我說?”
鳳鸞戳了戳他,啐道:“難道我是傻子?會不知輕重在月子裡慪氣?哼……”她嬌滴滴的,“不過現在出了月子了,我要好好跟你清算!”
“關我什麽事兒?”蕭鐸詫異道。
“怎麽不關你的事?”鳳鸞早就猜到當日穆柔嘉言語不實,她想戳自己的心,自己就讓她的話戳蕭鐸的心,“柔嘉說了,你和表姐一早就商量要我回府,日子都定了。”輕輕在他胸口捶打,“你個壞蛋,什麽都跟人商量好了,還瞞著我呢。”
蕭鐸的臉色,頓時“嗖”的一下就變了。
穆氏簡直混帳!自己幾時和她商量好嬌嬌歸期了?明明是她自己提議,自己順坡下驢才答應的。自己之所以步步退讓,是為了讓她明白,自己還是敬重她這個嫡妻的,而不是讓她故意來氣嬌嬌的。
穆氏真是不可理喻、膽大妄為!
她這麽做,哪有半點嫡妻應有的賢良大度?難道自己給她的嫡妻尊重,都是白白尊重了不成?穆氏她到底有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
想到此處,蕭鐸的臉色不由越來越黑。
待嬌嬌回去,自己可要緊緊盯著穆氏的一舉一動,細細留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