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鐸足足愣了有七、八息功夫,才明白過來。
有喜了?嬌嬌有喜了?意思是,自己很可能又要再有一個兒子!若是之前,他還會覺得庶子來得太快,現在對王妃生了厭煩,哪裡還肯處處為嫡妻的體面著想?反正穆家和鳳家早晚都會爭,自己早點再得一個兒子也是不錯。
至少把穆家和鳳家兩邊都給捆牢了。
再者說了,誰會嫌棄自己兒子多呢?當然是越多才越好。
眼下王妃的兒子佔了嫡長,嬌嬌這個,就算是兒子也是庶出,名分上面是清清楚楚的,自己行得正、走得直,對得起她。而她卻對不住自己,那麽自己也沒必要再時時處處為她著想,為她細細打算。
費了十年心血,到頭來……,自己不過是得了一頓冷刀子罷了。
“呆了?”鳳鸞嬌嗔,“六郎,你不歡喜麽?”
“我怎麽會不歡喜?”蕭鐸慢慢回過神來,眼底深處都是掩不住的喜悅,上前摟了她,又緊張的怕壓住了她,“歡喜,我當然是歡喜的。”大手放在那平坦小腹上,輕輕撫摸,一疊聲問道:“什麽時候知道的消息?可請了大夫?”
鳳鸞在他臉上戳了戳,細細說道:“就是之前府裡做法事那天,我算算日子,癸水已經遲了兩天,可又拿不準不敢聲張,心下擔心府裡熱鬧再出什麽事兒,就先回避躲母親這兒了。”
蕭鐸頷首道:“嗯,你做得對。”
子嗣最重要,別的名聲都是虛的!
鳳鸞又道:“我的身體從小有母親調養著,千嬌萬貴的,小日子一向很準。後面又等了三天,便借口母親請平安脈,找了一個鳳家熟悉的妥當大夫來診脈。”說到此,露出溫婉笑容,“大夫已經確認,是喜脈。”
蕭鐸陰沉了幾天的壞心情,聽了這個,頓時一掃而空明媚燦爛起來。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王妃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合著穆夫人一起給自己添亂的,敗壞興致的;而嬌嬌,則是該退讓的時候退讓,該躲避的時候躲避,不僅盡量少給他添麻煩了,還一句怨言都沒有,別提多稱心了。
最重要的,是嬌嬌給自己的這個大大驚喜啊。
蕭鐸甚至覺得,自己這段被折騰的夠嗆,但是能換來嬌嬌的這個好消息,算算下來也是值得的。老天開眼,端王府在度過十年無子的難關之後,接連送來兩個喜訊,簡直就是雙喜臨門!
“嬌嬌。”蕭鐸在那潤澤紅豔的小嘴上親了親,帶了幾分誇張,笑道:“你可真是我命裡的福星,和你在一起,就總會有好事發生的。”
“哎呀。”鳳鸞輕輕推他,“別壓著我。”
蕭鐸再厲害,也惹不起大寶貝和她肚子裡的小寶貝,趕緊支身起來,還跟著趣了一句,“不敢,不敢。”他樂了一陣,忽地想起,“所以,你想暫時不回王府?”
“是啊。”鳳鸞笑容微斂,委婉道:“表姐生產後一直身體不好,哥兒又經常吐奶什麽的,我想著……”咳了咳,“不如讓表姐清清靜靜養身體,哥兒好好長大,我也在娘家過幾天嬌嬌女的日子。”
蕭鐸遲疑了,猶豫了。
他的心裡,的確不希望嫡妻、嫡子和懷孕的嬌嬌碰撞,兩邊都不願意傷到。
鳳鸞柔聲道:“還有就是我之前說的那些,大伯父的意思,要是你連著和穆家、鳳家聯姻,又連著先後得了兩個孩子,別人瞧著能不眼紅麽?不如讓外人猜測,以為我和表姐合不來,穆家和鳳家已經結了仇,這樣讓他們心裡平衡一點兒。”
蕭鐸還是沉默不語。
鳳鸞也不急,只是細細分析給他聽,“六郎你想想看,名聲什麽都是虛的,那又不能當飯吃,當衣穿?有什麽,比六郎多添子嗣更好呢?”
蕭鐸開始有點心動了。
是啊,有什麽比子嗣更重要的呢?何必弄得妻賢妾美,兒女雙全的,叫兄弟們暗暗嫉妒不滿呢?他抬頭問道:“那你準備在娘家待多久?”
“至少得讓我把孩子平安生下。”對於這點,鳳鸞的態度是十二萬分的堅決,重活一世,自己絕不要重複前世的悲劇!絕對不要孩子在自己的肚子裡,卻來不及面世,就跟自己一切被人算計,離開這人世間!
雖說今生和前世處境不同,自己不會那麽慘,但還是不願意拿孩子去賭風險。
自己一定要平平安安順利生產!
但是這些考慮,這些憤怒,是無法跟蕭鐸細說的,因而隻道:“再說了,我呆在娘家一段時間,對表姐和哥兒也是有好處的。”苦澀一笑,“至少他們都覺得清淨了。”
“嬌嬌。”蕭鐸皺眉,“你用不著這樣委屈自己。”
“六郎……”鳳鸞輕聲慢語,態度卻是堅定而固執,“隻當是為了我,為了肚子裡的孩子,你就讓被人非議幾句好了。”她柔柔聲,“我心裡記得你的好,也替孩子一起記得你受的委屈,好不好?”
對比之下,端王妃可是半點都不顧及丈夫的名聲了。
一邊是算計,一邊溫柔體貼,蕭鐸的心不知不覺已經傾斜,“胡說什麽呢?本王被人非議幾句算什麽,哪裡比得上嬌嬌你和孩子要緊?別傻了,好好養胎罷。”
罷了,一切為了兒子。
鳳鸞知道他這算是答應下來,甜甜笑道:“我就知道,六郎是最通情達理的。”然後說了自己的建議,“反正大家都知道王府最近晦氣重,不用找別的借口,隻說是王爺看重嫡子成長,不放心,所以讓我暫時回避一陣子。”
“我知道怎麽安排。”蕭鐸可不需要別人來幫著規劃,提個醒兒就夠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外面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鳳鸞對他的辦事能力絲毫沒有懷疑,笑著點頭,“那好,我就不管了。”
蕭鐸過了猶豫的那段兒,下定決心以後,很快就細節章程隨之理出來,“你有身孕的事暫時別聲張,就在府養著,能瞞多久是多久,瞞不住的時候本王來公開。往後我會經常過來看你,免得讓人以為不管你了,說閑話。”
免得鳳家的人以為嬌嬌被遺棄了,給她臉色看。
其實他是想多了,有鳳淵這個大家長在,有甄氏這個護犢子的母親在,鳳家上下誰敢鳳鸞臉色看?開玩笑,誰敢給個臉色試試?一準兒叫那人臉上全是顏色!
不過他的一番細心體貼,鳳鸞還是要誇的,“六郎待我真好。”自己住在娘家,的確需要他經常過來探望,因不想惹出是非,建議道:“不如定一個準日子,每月逢五或者逢十你過來,這樣外人知道王爺的心意,府裡的人平時也好安排。”
這樣免得王府姬妾整天吃醋拈酸,覺得蕭鐸來鳳家多了。
蕭鐸頷首道:“這個主意不錯。”他想了想,覺得日子少了一點,“逢十是休沐日,我正好過來陪你一整天,逢五逢十一定來,平日裡空了也抽日子來。”心下不免有點遺憾,“那今年的年三十,咱們不能在一處團圓過了。”
鳳鸞見他不樂意,怕他反悔,趕忙笑道:“不要緊,明年我和孩子一起陪你過。”
蕭鐸的毛孔頓時被愛撫了一把,渾身通泰起來,摟著她親了又親,讚許道:“這個好!我等著,你給我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兒子。”
兩人濃情蜜意的,說說話,不知不覺就到了晌午。甄氏早就讓人備了別致菜式,款待女兒女婿,她當然不會去礙眼,而是讓他們小年輕單獨親熱去。
蕭鐸用了午飯,下午又細細的鳳鸞規劃了一番,再用了晚飯,方才回去。
端王府的人都是驚訝無比。
大家都做好了鳳側妃風風光光回來,然後王妃被潑面子,甚至兩人吵架起來,闔府上下氣氛緊張一個月的準備了。
人,人呢?鳳側妃怎麽沒有跟著回來?是賭氣?還是……?
王府上下都是猜疑不定,卻沒人敢問。
暫且不說王府下人們的猜測,也不說王府姬妾們的各種小心思,隻說蕭鐸去了葳蕤堂以後,對端王妃說道:“阿鸞先不回來,暫時在鳳家待一段日子。”
不回來?!端王妃吃了一驚。
她暗暗瞅著,丈夫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像是去接人沒接到受了氣的模樣。不免飛快想到,表妹這是賭氣跟王爺鬧別扭了?所以不肯回來?心思百轉千回,繼而失笑,表妹到底還是年幼孩子氣啊。
不免歎氣,母親把個孩子弄成大敵來對付,實屬太過緊張。
哎,真不該鬧那麽一出的。
“那阿鸞什麽時候回來?”端王妃收回心思,問道。
蕭鐸皺眉,“不知道。”
端王妃便不多問了。
蕭鐸坐下喝了一盞茶,然後準備離開,臨走之前告誡道:“你好生養著身子,別的少想,另外就是好好照顧哥兒,不要聽風就是雨的!”
這樣訓斥王妃,之前十年可是絕對沒有的事兒。
端王妃臉色一陣難看發紅,還得領訓,“是,妾身謹記王爺的話。”
蕭鐸去理國公府的事兒,並沒有跟她說。穆老爺被自己的爹嚇唬了一番,把妻子看得緊,不準她出門,又勒令下人不許亂傳。因而葳蕤堂這邊,只是聽說王爺去了理國公府一趟,不清楚內情,更不知道老道士被抓的事兒。
端王妃並不知道,自己要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看不到母親。
當然了,現在她也不想見。
蕭鐸叫了穆媽媽進來,什麽原因都不說,也不講,隻道:“自己去帳房領二百兩銀子,收拾好包袱,明兒一早就回家養老去。”
穆媽媽頓時煞白了一張老臉。
王爺去理國公府的消息傳來時,便隱隱猜測事情不好,可是不敢深想,加上穆家沒有送回什麽消息,心下不免抱有一絲僥幸。眼下見王爺根本連問都不問,就打發自己,不免趕緊跪了下去,“王爺……”
蕭鐸冷冷打斷,“再多說一句,連二百兩告老銀子都沒有。”
穆媽媽嚇得不敢開口,焦急之中,轉頭看向主子,希望她能替自己求情一、二句。
畢竟自己是王妃的陪嫁,不是王府家生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