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歐裡庇得斯(求追讀)
許世超遠遠看到梅汝成進了辦公室,喃喃道:“親娘咧,梅主任怎麽來了?”“梅主任?”郭冉冉疑惑道。
“梅主任你都不知道?”許世超看了她一眼,一副小姑娘你還得多練練的表情。但也沒有給她解釋的欲望。
刁怡雯咽了口唾沫,遠遠走到辦公室門口往裡看。
她覺得,今天的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她不知道接下來事情會怎麽發展。宋應廉站到她身旁,想用身體給她增加一點勇氣,刁怡雯不動聲色地挪開了幾步。
“我剛才都聽到了,”梅汝成說,“評優是吧?王子虛,你什麽情況?沒有給你優秀,你就要罵人?你怎麽如此衝動?這讓外人看了多醜?”
苟局眼前一亮,從辦公桌那頭轉到這邊來,躬身對梅主任告狀:
“您剛才沒聽到,他還要操我媽呢!這人簡直無組織無紀律,我剛才也是氣極了,說了點氣話。我對他肯定是要追責的,但是,我會按照正常的程序和手段。”
梅汝成乜斜了他一眼,道:“什麽?他還要操你媽了?苟應彪,你怎麽帶的隊伍啊?搞得同志們怨氣這麽大,我倒要聽聽伱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
苟局忙說:“哎喲哪有天怒人怨!……唉梅主任,我在您手底下當了那麽久的兵,您是我師傅啊!您還不了解我嗎?我怎麽會做天怒人怨的事情呢?”
梅汝成背著手:“喲,我可不敢當苟局長的師傅啊,苟局長在外頭都是威風八面的,那是出山猛虎,到我這裡來就是鍍鍍金,我哪真敢自居師傅哦!”
苟局滿頭大汗:“師傅,您別擠兌我了,我哪威風八面啊?您問問,我在外面,都是以您的大弟子自居的。”
他一邊說一邊懷裡掏出一根煙,孝敬似的捧到梅汝成嘴邊,梅汝成道:“我不抽這種檔次的煙。”
苟局身形一僵,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行了行了,你說說,你是怎麽把評優的事搞得雞飛狗跳的?我聽聽。”
苟局收起煙,整頓了一下心情:“這個王子虛,您應該聽說過他,之前沈清風在電視上說的就是他。他這個人吧,一直有點恃才傲物,我告訴他我們都是按章程來定的評優人選,他硬是不滿意,要跟我鬧。”
梅汝成說:“王子虛參加工作幾年了?”
苟局道:“八年了,今年是第九年。”
梅汝成說:“他拿過幾次優秀?”
苟局道:“一次都沒有。全是稱職。”
梅汝成笑了笑:“八年了一個優秀都沒評過,那是該心裡有氣啊。他是北理畢業的吧?名校畢業,一個優秀都拿不到?”
苟局尷尬一笑:“評優這事吧,每年都恰好有人比他優秀那麽一點,那也沒辦法啊是不?他前任領導怎麽想我不知道啊,反正在我這兒,我都是公平公正公開地主持的評優工作,您不信可以看會議記錄。”
“我不看那玩意兒。”
梅汝成揮了揮手,伸手翻桌上的評優章程:“今年的優秀,你打算給誰?”
苟局汗顏:“不是我打算給誰就給誰,這不還得過會討論嗎……”
梅汝成瞪了他一眼:“別給我打你那官腔!”
苟局仿佛被一頭獅子給近距離瞪了,背後出了一身的冷汗,囁嚅著說:“我們單位另一個女生……小刁。”
他連忙把桌子上的《西河文藝》拿出來,翻到目錄那一頁,道:
“梅主任您看,小刁她這孩子很優秀,年紀輕輕就在《西河文藝》上發了文章。您看這兒。”
梅汝成只看了一眼,隨意道:“《西河文藝》上面登文章,那不是跟他們編輯部打聲招呼就能成的事?你就拿這個當考核標準?”
“不是……”
苟局額頭上的汗涔涔落下,低頭把《西河文藝》收了起來:“您看,今年的章程不是說了嗎?要評‘有實績’的年輕幹部。小刁登了文章,又年輕,我覺得,應該把機會給她。”
梅汝成似笑非笑地盯著他:“苟應彪,你膽子夠肥啊。”
苟局有些不知所措:“什麽?我怎麽……”“我說你膽子挺大啊!”梅汝成說,回頭看劉科長,“他這麽搞,回頭大領導看到評優名單,問一句‘王子虛怎麽不在上面’,你說他下得來台?”
劉科長笑道:“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苟局長大驚:“什麽意思?梅、梅主任,請您說明白點,我沒、沒懂。”
梅汝成詫異地看著他:“你不知道?”
接著,他又詫異地轉向王子虛:“你沒說過?”
苟局心急如焚:“知道什麽?”
梅汝成掏出一根煙,衝劉科長一比劃:“你說。”
劉科長簡潔明了地說:“小王上回在我們研究室緊急救場,給大領導寫了篇發言稿,連大領導都誇他寫得‘真他媽的好’,還專門打聽了他叫什麽名字。話說回來,那回他寫的是漂亮,真他媽的漂亮。”
苟局仿佛被重錘敲擊一般,呆立當場不動彈了。
走廊上,也傳來一陣竊竊私語,如同蚊群,嗡鳴聲愈演愈烈。
梅汝成轉頭看王子虛,不爽道:“你這麽大的事兒,你不跟領導匯報一聲?你跟單位裡誰都沒說?你是真愣啊你。”
王子虛張了張嘴,沒反駁,也沒說話。
梅汝成抽了口煙,沒有繼續批評他,而是問道:“那你現在什麽想法?”
王子虛沒說話。
劉科長提醒道:“梅主任問你什麽想法,有這個機會,你說說唄?”
王子虛沒想法。王子虛有些恍惚。
梅汝成和劉科長忽然閃現到此處,如同神兵天降,充滿了不真實感。放在文學藝術作品裡屬於機械降神,是幾千年前古希臘劇作家歐裡庇得斯的慣用伎倆,文藝複興之後就沒人用了,也就是說,過時了500年。
要是讓尼采知道了,會痛斥這種橋段破壞了王子虛身上的整體悲劇性,屬於希臘式盲目樂觀。王子虛就應該像太陽一般燃燒自己,並且在最後的氦閃中徹底爆炸。他會像戰士一樣倒在通往自由的道路上,死後屍體上爬滿蒼蠅。
可惜,這只是文學上的真實。現實往往不會按照尼采老人家所構想的那樣悲慘得恰到好處。實際上,劉科長早早就來單位了,手裡拿著幾天前他在府辦完成的那篇發言稿。
當時他正好看到王子虛怒氣衝衝走進苟局辦公室,臉上寫滿憤怒。走廊裡連空氣都在低吟“有事要發生了”。可惜當時王子虛太憤怒,沒有注意到劉科長。
如果當時他注意到了,劉科長就會告訴他,大領導親自點名讓他將那天的現場會形成一份新聞稿,稿頭部分他已經寫好了,王子虛只需要把發言部分潤色一下即可。
以王子虛的性格,手頭上有了事,他就會以事情為重,埋頭先把事情做了再說,就不會有在苟局辦公室的這場爆發了。
在王子虛說“苟應彪我操你媽”的時候,劉科長偷偷溜了,開車去把梅主任接了過來,於是就有了現在這一幕。
這些王子虛是後來才知道的。在現在的他眼裡,就是神兵天降。
他也沒想好如何應對神兵天降。在發脾氣的那一刻他想的是,大不了辭職,那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接手文曖的股權,不必再為了違規煩惱。現在這情況倒是始料未及。
“我沒想法。”王子虛說,“大不了辭職唄。”
梅汝成聽完一愣,轉頭一臉厭惡地對苟局說:“苟應彪,你評個優能搞成這樣,要是王子虛真辭職了,你親自去大領導家裡跪著去吧!我看你怎麽收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