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蝙蝠俠與小醜
人是會變的。就比如陽光開朗小櫻醬,最近他把自己的網名改成了“沉鬱頓挫小櫻醬”。因為他說寫論文太費腦,費到現在他已經不再陽光開朗,也不再聰明機智,他剩下的只有沉澱。詩人也變了。她不僅變成了永罪詩人,頭髮還從粉色變成了綠色。她說這樣會顯得她比較陽光健康。
大家說,健康確實挺健康,但是如果想要陽光,最好裡面再加上一些明黃色,那樣才比較像向日葵。
詩人生氣了,把大家罵了一頓。
詩人的頭髮也不全是柳樹枝那樣的綠色,她是挑染的綠色。一大片銀色頭髮中間,幾抹欲言又止的綠,飄搖其中,十分地張揚。
除此之外,她還開奔馳E級,這就更張揚了。這就難怪她會吸引到男生公然在她樓下開表白大會。
然而再張揚,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拉著王子虛的胳膊出奔,也是會引發輿論嘩然的。詩人拽著王子虛走掉的時候,背後鼓噪一片,跟被炸了似的。
一個男生跌跌撞撞地從人群中衝出來,衝著兩人的背影聲嘶力竭:
“連跟我說一句話的耐心都沒有嗎?杜可竹,你沒有心!”
他舉目遙望,卻只看到,一男一女的背影步伐生風,腿腳快得出了殘影,小碎步轉過拐角不見了,隻留下半地的黃葉被風吹得打轉。
男生漲紅臉道:“杜可竹,我喜歡你!不管你怎樣,我要你知道,我喜歡你!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件事!”
旁邊一男生伸手拍在他肩膀上:“別喊了,再喊下去,蝙蝠俠都要被你喊來了。”
旁邊有人好奇地問:“蝙蝠俠為什麽要來?”
“因為覺得他像小醜啊。”
另一個男生忽然發現盲區,雙手叉腰:
“不對啊,何楊雨瀟,你們怎麽帶了個人過來把杜可竹拐跑了啊?你們到底想幹什麽啊?”
這突如其來的指責讓三個女生措手不及,但圍觀群眾頓時群情激憤,都支持那哥們兒是仗義執言。
長睫毛女生人暈了。
“不是我帶過來的人啊!”
“怎麽不是你帶過來的?就是你帶過來的,大家都看到了!”
“對對,我們都看到了!”大家紛紛認同。群眾們的眼睛是雪亮的。
何楊雨瀟大感冤枉,連忙解釋道:“人確實是我們帶過來的,但我們不是帶他過來搶親的,我們只是幫他帶路!”
一個女生義憤填膺:“好啊,帶路黨!帶路黨就沒責任嗎?帶路黨罪加一等!”
“我們是帶路,但不是帶的那個路!”
另一個女生湊過來好奇地問:“那個人是哪個系的啊?從來沒見過。”
波點衣服大胸脯女生說:“那個人不是我們學校的。他是來報名的。我們不認識他。”
眾人震驚了,還是個社會人士。
“你確定是校外的沒被騙?杜可竹不認識那人怎麽會拉著那人一起走?我們都親眼看見了!”
學生們講得激烈,三個女生都感到頭大,長睫毛女生伸出手,用領導的架勢道:“大家冷靜,稍安勿躁,我們目前也不清楚情況,為什麽杜可竹會和那個人一起走,目前有待調查。”
宿舍樓下又炸了一片,三個女生七嘴八舌,費口水將剛才發生的事解釋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有沒有消除一點誤會。
但無論如何,那個男生的表白終歸是失敗了。在半年之後,他悟到了“表白不是衝鋒的號角,而是勝利的鍾聲”的真諦。當然那是後話,現在他被眾人摟著去喝酒了。
隨著人群散去,這件事也如同長腳般飛速在南大校園裡傳播,很快被傳出了七八種版本。
……
王子虛和詩人走出去將近八百米,詩人才開口問道:“你怎麽在這裡?”
王子虛說:“我還想問你呢。”
“我在這裡上學啊。”
“我也想在這裡上學。”
王子虛心想自己以後在南大讀研,看到她的機會肯定不會少,索性交代了自己想在這裡讀研的事情。
詩人眨了眨眼睛,烏黑幽深的眼珠牢牢盯著他:“小王子還用得著上學嗎?”
“學習是終生的事,還有,在這裡不要叫那個名字。”
詩人臉色一變,隨後正兒八經地說:“在這裡也不要提永罪詩人的名字。”
“我沒提,不是你自己提的嗎?”
“我知道。我只是想說一次這句話,感覺聽起來很酷。”
以前詩人混跡於那幫怪胎當中,倒沒顯得有多麽怪,現在王子虛才發現,她其實病得不比機械噴火哥斯拉輕。
王子虛問:“你拽我過來是想幹嘛?”
詩人用手指點了點前方:“我在樓上看到你了,就利用一下。一上午了,他們都在下面堵我,我想吃飯啊。餓死了。”
王子虛順著她的手指望去,發現前方有食堂。
“我才剛到你就看到我了?”
“實際上,你和我那三個室友一起從那條路上走過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了。我一直貓在樓上,看那人什麽時候走。”
王子虛納悶道:“那三個是你室友?”
詩人幽幽歎了口氣:“對的,是我那集體做課題唯獨不帶我的室友。”
王子虛感覺這裡面有一段幽邃的故事,但他不打算問。
“你經常被表白?”
“也沒有經常,一個月一兩次吧。”
“……”
一個月一兩次,也已經突破王子虛見過的最受歡迎的女生范疇,進入鳳傲天文學領域了。但是鳳傲天會被表白的人堵在樓上餓到肚子疼嗎?
詩人看出他的懷疑,解釋道:“也不是都這樣大張旗鼓,大多數都是遞個紙條啊,在手機上發條信息之類的表白。那種不走心的表白我隨便拒了也就拒了,不會有人說什麽,但今天這種情況,把人給拒了之後,會被人在背後叨很久。”王子虛說:“不是很懂。”
“那個男生是學生會的,人緣很好,你下樓把人家拒了,總得給個理由吧?太敷衍的話人家會覺得你不尊重人,太莊重的話,其他人又覺得你太裝。總之就是很麻煩。”
王子虛點頭表示理解。但他沒法共情。原來這個年齡段的女生會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煩憂,王子虛感覺自己老了。失去了青春感。
兩人走在鋪滿黃葉的小道上。陽光時不時從枝葉間鑽出來,對著眼睛刺一下,隨即迅速躲到葉背後面。空氣中浮動著木槿花和青草被切開的氣味。
詩人說:“原計劃是,我拉著你走掉,事後別人問起來,我就說我領小王子參觀我們校園呢。這樣所有人就都沒話說了。”
王子虛面色鐵青:“不能……”
“不能在這裡提那個名字是吧?我知道。”詩人滿不在乎地撩開頭髮,“所以說是原計劃啊,現在我得另外再想一個說辭了,解釋為什麽我會拉著一個陌生的男人走掉。”
王子虛問道:“這其中區別在哪?”
詩人驚訝地瞪起眼睛:“這還用說?”
王子虛大惑不解。
詩人說:“你可是小王子啊,文學先鋒,文化傳奇,少男偶像,少女殺手。在南大不知道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只要說跟你一起,誰敢有什麽意見?搞不好以後就沒人敢找我表白了。”
王子虛張開嘴,站定腳步。
詩人也站定腳步,盯著他認真說:“這裡可是南大,是小王子的大本營,如果說世界上只剩下三百平方公裡的土地會支持小王子,那絕對就是這裡。你以為我為什麽會翹課20天跑到上百公裡外的小城市跟一群大老爺們兒住在一起?當然是衝著小王子這個名字。”
就在此時,兩人身旁路過一群激烈爭論的男生,其中一句話格外耀眼地鑽進兩人耳朵:“小王子說過……”
詩人看向他,一聳肩,表情似乎在說,你看。
王子虛沉默了會兒,詩人又說:“其實,我那三個室友還天天念叨小王子呢,也不知道要是她們知道跟你同路走了這麽久,會是什麽感受。”
王子虛仰頭望天:“好嘛。托馬斯·品欽不知道,倒知道小王子。”
詩人說:“看你的表情,你居然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你是知道這一點才選擇南大的。”
王子虛說:“在你之前從來沒人跟我說過,我在南大有這麽強的……附魅。”
“這不是附魅,這是名望。”詩人說,“歡迎回到B-612星球,小王子殿下。”
風乍起,葉片滾動,發出簌簌聲。詩人用上了華麗的口吻,期待王子虛給個帥氣的反應,結果王子虛在仰頭望天幾秒鍾後,低頭問道:
“你知道崇文樓在哪裡嗎?”
詩人伸手指指點點:“你去崇文樓要可以到前面宿舍樓之後再往前走再右拐接著左拐,或者從左邊的小路穿過小樹林後右拐再左拐……算了,南大沒一條直路,你自己摸瞎去肯定要迷路,要不我餓著肚子帶你去吧。”
都已經餓著肚子了,王子虛自然不好意思麻煩她,很謙虛地推辭掉。但詩人似乎執意要他承這個人情,一邊肚子咕咕叫一邊帶他去崇文樓。王子虛再三推辭,最後決定等詩人去吃個早餐,結果詩人去而複返,食堂不提供早餐了,她只能餓著肚子帶路。
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並肩而行,一路上路過不少南大學子,時不時有人頻頻側目。
王子虛今日特意穿得比較莊重,上身一件西裝夾克,腳下穿著新皮鞋,雖然頗有派頭,卻與校園風格不入,身邊伴著個冰肌玉骨的少女走著,本身就有點不成體統,何況她在校內還算是個名人。
王子虛說:“你話比以前多了。”
“你討厭嗎?”
“沒。我只是陳述這個事實。”
頓了頓之後,王子虛又說:“人也比以前活潑了。”
這也是陳述事實。王子虛想說的是,詩人的形象不一樣了。如果是文曖俱樂部基地裡的她,會冷酷的嚼著口香糖,嗤笑一聲,並且不置一詞,但現在她笑容和煦,臉上還粉撲撲。
“當然了,在學校裡是一般學生模式。之前在基地裡,周圍太多陌生人了,總得警惕性高一點,現在可以稍微松懈一點。”
聽到這裡王子虛覺得有些歉意。站在詩人的視角——她身高一米六五——基地裡一幫大老爺們兒環伺,不僅有舉鐵的壯漢,還有猥瑣的宅男,還有噴火機械霸王龍,還有個少女殺手——也就是王子虛自己。她當然應該警惕性高一點。
說完,詩人又轉頭問:“我以前在你心中是什麽形象?”
王子虛說:“比較高冷。”
詩人噗嗤笑了。很開心。
好在他們沒撞見剛才表白的那一行人,一路有驚無險到了崇文樓。
據說這裡是南大最老的幾棟樓之一,方方正正如同火柴盒的樓房,一樓往裡看是個室內籃球場。門口放著一塊白色的牌子,上面寫著“研究生報名點入口”。
詩人往裡隻瞧了一眼,回頭道:“我就不進去了,陸清璿在裡面。”
“誰?”
“你只需要知道她是個一無所知的有錢人家的小姐就行。”
王子虛聽得一頭霧水,正在此時,從樓裡出來一個東張西望的男生,小步跑過來道:
“杜可竹,陸清璿讓你進去。”
詩人白了那男生一眼,理都沒理他,徑自走了。
王子虛感歎道,這種態度才對味。
那個男生摸著頭,衝著王子虛有點不好意思,小聲道:“你跟杜可竹是一起的嗎?待會兒陸清璿問起來了,你能解釋一下嗎?”
王子虛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人可以被別人當做工具,但萬萬不可自己把自己也當成工具。
隨後在那男生呆滯的目光中走進崇文樓。
一樓籃球場被幾個碩大的紙箱子一分為二,外面的是排隊的人,裡面則是負責研究生報名的工作人員——說是工作人員,實際上都是被使喚過來幫忙的大學生,以學生會成員為主,天然的免費勞動力,王子虛以前也乾過這活兒,所以他清楚。
走進屋裡,正當中坐著一個容貌清秀的女生,烏黑的秀發如雲,上半身著一件letmoe的外套,下半身百褶裙搭配巴黎世家的微透膚厚黑色連褲襪,眉眼冷峻,顧盼生寒。
“杜可竹呢?杜可竹沒有來嗎?”
那女生盯著王子虛,王子虛搖了搖頭。那女生便伸手招了招道:“那你先進來吧,先審查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