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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十九章 黃口孺子言
  乞寒,並不是一個節日。

  而是說在最冷的天氣來臨時。祈求寒冬盡早過去。在這一天,人們會盛裝出行,並且帶上各種面具,載歌載舞,並命名為乞寒伎。這種舞蹈究竟是從何傳出,又是在何時興起?已經很難做出準確的考證。據說,乞寒伎源自於西域諸國。

  乞寒的具體時間,大約在每年的臘月中,也就是大寒過後。

  鄭言慶等人在乞寒當日,沒有練習擊鞠。各回各家,除了沈光和徐世績留在竹園,其余人回家與家人團聚。再過十天,就是臘月廿八,之後還要緊張的訓練,恐怕再無機會返家。

  與此同時,位於城郊南苑校場,也開始緊鑼密鼓的休整起來。

  因為據宮中傳來消息,臘月廿八,皇帝楊廣將率領文武大臣們,登南苑玄武門觀戰。

  南苑校場,又名圓壁城。是皇城外廓,駐扎禁軍。

  消息一經傳出,又不可避免的引發出一場轟動。一時間,麥子仲和鄭言慶,成為所有洛陽人都在關注的對象。從表面上看,兩人是為了爭奪美人歸,可實際上,這一場鞠戰早已演變成為新舊權貴之間的博弈,任憑誰在這時候,都無法阻止。

  銅駝坊霹靂堂。

  長孫晟迎來了一位客人。

  “季晟老弟,怎麽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來人一進屋,就輕聲埋怨道:“那孩子的性情我知道,不會輕易跳出來惹是生非,怎麽好端端的,和麥家小子起了衝突?還有啊,你不是答應,收他做弟子嗎?

  這一晃都快到正月了,為何沒有動靜呢?”

  能如此毫無顧忌,甚至是用責備口吻和長孫晟說話的人,並不算太多。

  燈光下,來人的年紀大約在四十出頭的模樣。許是操勞過度,須發呈現灰白眼色。

  臉略長,嘴皮有點單薄。

  特別是在抿著嘴,不高興的時候,頗有阿婆的神韻。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唐國公,樓煩太守李淵。說起來。自楊廣登基以來,李淵先後出任滎陽、樓煩兩地太守之職。在滎陽時,他斬殺了楊浩,成功的威懾了山東士馬的蠢蠢欲動,令河洛平靖;而抵達樓煩以後,他又數次抵擋住突厥人的進攻。

  在防衛的同時,更主動出擊。

  他下令麾下騎軍,全部換上突厥人的服飾,而後對突厥人進行騷擾和偷襲,捷報頻傳。

  不過後來,突厥人也發現了李淵的這種手段,於是加緊了防備,迫使李淵不得不停止對突厥人的偷襲。總之,李淵為太守這三年中,不管是文治武功,都很出色。

  故而眼見新年將至,楊廣傳詔命李淵返回洛陽,將出任殿內少監,來年將留守長安。

  要說的話,從品秩上,李淵是升官了。

  可從實際權力來說。殿內少監是殿內省的長官,掌管朝廷供奉諸事,屬正三品銜,比之樓煩太守要高出一個品秩。而且遠離苦寒之地,還可以生活在繁華的京師長安。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都是楊廣對李淵的看重。但李淵卻知道,楊廣把他調回長安,其實是出於對他的猜忌。畢竟這兩年,他在樓煩做的非常出色。

  自古精兵出幽並,樓煩不禁出精兵,而且出騎兵。

  讓李淵把持這麽一個戰略要低,楊廣並不放心。哪怕李淵和他是親戚,可是在楊廣眼中,李淵終究是關隴貴族成員,而且還是八大柱國之後,威脅著實太大。

  而李淵也大致上能明白楊廣的心意,二話不說,讓家眷前往長安,自己則來到洛陽。

  只是,才剛到洛陽,沒等站穩腳跟,就聽說了鄭言慶和麥子仲之間的衝突。本來李淵可以去詢問竇威,可這時候天已經晚了,城門已關,他隻好先來找長孫晟。

  “叔德,這件事說來話長,你先坐下來,聽我慢慢說。”

  長孫晟心裡有些奇怪,素來謹慎沉穩的李淵。為什麽會對一個外姓子弟如此在意?

  他命人備酒,然後關上房門。

  “叔德,我回來以後,因為身體緣故,所以沒有馬上召見鄭言慶。

  哪知我這邊身體剛好一些,這坊間就流傳鄭言慶當街調戲裴仁基的女兒裴翠雲。

  你也知道,我對這種事情非常反感。要不是這樣子,當初濮陽郡公想要讓他孫兒拜在我門下,我又何必推辭?”

  “裴翠雲?可是河東裴氏的那個才女?”

  “正是!”

  長孫晟話音剛落,李淵立刻搖頭道:“這不可能。言慶才多大年紀,怎可能做這種事情?

  他如若是那種人,又如何寫的出‘士甘焚死不公侯’的詩句?我也不可能向你推薦啊。”

  “叔德,你聽我說嘛……這件事後來被證明是一個謠言。

  鄭言慶和麥子仲發生衝突,就是在我猶豫的那段時間。我當時就覺得奇怪,麥家小子雖然跋扈,但也不會輕易生事。他倒是真的喜歡裴翠雲,這在長安並非秘密。當年裴仁基在長安時,麥子仲就追求過裴翠雲,但是被裴翠雲拒絕,後來返回河東。”

  “然後呢?”

  “這件事說起來,也是魚老柱國多事。本來挺簡單的事情,他一摻和,變得複雜了。到後來裴行儼薛收那幫小子出面。再加上鄭言慶的出身,也不知怎麽就變成了現在的局面。

  你也知道,鄭家也好,裴家也罷,還有那河東薛氏,全都是關東世族;而麥老柱國的出身又不太乾淨,加之是南來之人,以至於朝中不少人,對他不太服氣……慢慢的,這後天的擊鞠,就變成了新老之間的爭執。以至於連陛下也不願出面調解。”

  李淵心道:他肯定不會站出來調解!

  身為帝王,不管是麥鐵杖這種新興權貴也好,還是裴世矩等老牌世族也罷,都會願意看見他們和平共處。估計楊廣的心裡,巴不得兩邊爭鬥起來,而且是鬥的越狠越好。等兩邊鬥得差不多了,他再出面調解。可以進一步加強對雙方的控制。

  這種帝王心術,身為八大柱國後裔的李淵,不可能沒有了解。。

  “季晟,我不是問這個,我的意思是,這謠言是誰放出來的?”

  長孫晟緊蹙眉頭,“這也是我沒有站出來的原因。我原本想再觀察一下,看看究竟是什麽人在暗地裡搞鬼……但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謠言突然間中止了。

  以至於我還沒來得及布置妥當,就不得不中止查找。

  叔德賢弟,你應該知道,我站出來的話,如果真是有人在暗中搗鬼,會立刻偃旗息鼓。我不希望平白無故的多出來一個仇家,若不能打探清楚,我不會行動。”

  “那你的意思是……”

  李淵的語氣有些不善。

  這也讓長孫晟心裡更加好奇。

  李叔德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很少用這種口吻說話。當初因為他的長相有點阿婆,以至於楊廣會當著眾人的面,稱呼他做‘阿婆面’,可李淵卻是毫不動怒。

  “叔德,你別誤會,我沒說過我要反悔。

  事實上,這個鄭言慶的確是年少而才華出眾,其眼光和見識都不比常人。你看,這是前不久薛收寫得《太平論》。呵呵,據薛道衡那老兒說,薛收能寫出這篇太平論,卻是受鄭言慶的啟發……還有這一句‘君子曰:居廟堂之高憂其民,處江湖之遠憂其君,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你可知出自何人之口?”

  李淵想了想,詫異道:“莫非是鄭言慶所言。”

  長孫晟笑了,“看起來你對鄭言慶挺了解嘛……不錯,這句話正是出自他之口。”

  “三年不見,昔日小兒竟成長如斯?”

  李淵的話語中,帶著一絲絲羨慕,一絲絲欣慰。

  以至於長孫晟心中懷疑:莫非這鄭言慶是李叔德的私生子,否則怎會是這種語氣?

  “不過,你別高興太早。”

  長孫晟連忙澆了一盆冷水:“薛收這篇《太平論》,讓陛下不太高興。前兩日我伴駕時,陛下還和我說:兩個黃口孺子,焉知天下大事,怎敢妄議‘太平’?”

  李淵聞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你莫要緊張,陛下雖然不太高興,但也不會對鄭言慶他們不利。

  而且陛下對鄭言慶這句警言頗為讚賞,還說如果滿朝文武能如此,他就可以放心了……

  我估計啊,陛下暫時不會啟用他們,甚至會壓製他們一下。但將來,定能大用。”

  李淵揉了揉面頰,“也是,他此時作《太平論》,只怕不太合適。

  壓製一下也好,也可以打打他的銳氣。憑著一點才氣,胡言亂語,難免會有禍事上身。”

  也不知他說的是薛收,還是鄭言慶。

  反正李淵和長孫晟,心裡都非常清楚……

  “關於謠言一事,雖然毫無頭緒,但我大致上已有了判斷。據我所知,破野頭家的少孫,也追求過裴翠雲,為此還被麥子仲揍了一頓。我私下推斷,此事應該和宇文成趾有關聯……麥子仲不過是受了宇文成趾的挑唆,只是現在騎虎難下。”

  “宇文成趾?”

  李淵皺眉皺眉,輕聲道:“那孩子我不喜歡。要說破野頭家的幾個孩子,我倒是更中意天寶將軍。小小年紀,便能殺戈果決。年初對吐谷渾之戰,若非這孩子斬將奪旗,只怕老薛也不會如此輕松的擊潰伏允。只是跑了伏允,終究不美。”

  “呵呵,那是老薛的事情,與咱們無關。我準備在此次鞠戰之後,再收他為徒。”

  李淵倒是能理解長孫晟的想法。

  畢竟這個時候他站出來,宣布收鄭言慶為徒的話,很容易卷入這新老權貴之爭的漩渦當中。

  鞠戰結束,言慶勝了,收他為徒,順理成章。

  若是敗了的話,收他為徒,也可以令他無需離開洛陽,反正結果如何,對鄭言慶都有好處。難不成麥子仲還敢跑到這霹靂堂,讓長孫晟把鄭言慶趕走不成?

  別說是麥子仲,只怕連麥鐵杖也沒這種膽量。

  李淵放下了心事,和長孫晟閑聊了一會兒。看天色不早,李淵就準備起身告辭。

  臨出門的時候,長孫晟突然問道:“叔德,這鄭言慶與你究竟什麽關系?”

  這一句話,卻問的李淵張了張嘴巴,不知該如何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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