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杜如晦終於回信。
他將在十天之內。抵達鞏縣。之前之所以一直沒有回信,並不是因為他在猶豫,而是因為……杜如晦根本不在任上。杜如晦的父親杜馳病了,杜如晦從四月初,一直呆在家裡照應
以至於十二衛府的調函送抵長安縣的時候,竟無人接收。
待長安縣令把調函送到杜如晦家裡,時間就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而此時,李言慶以黑石府名義再次發來的調函,也同時送抵杜如晦之手。杜如晦這時候才知道,他成了李言慶的手下。
對李言慶的邀請,杜如晦當然不會拒絕。
而此時杜馳的病情業已好轉,杜如晦立刻回書李言慶,不日出發。
次日,蘇邕和黃文清,抵達鞏縣……
蘇邕身高八尺,魁梧壯碩。
白淨面皮,生有一部美髯,儀容威武,舉手投足間,隱隱有大將之風。他在抵達鞏縣的當天,黃文清就留在李府當中。而蘇邕則急急忙忙趕奔黑石渡口。不成想李言慶,不在府中。
原來,言慶在穩住軍府狀況之後,便立刻著手布防。
他和麥子仲視察地形,發現在黑石渡以南,有一處名為九山的所在,恰好位於黑石渡和邙嶺之間。李言慶認為,應該在這裡設立一寨,可呼應黑石關,又可以與箕山府聯系更緊密。
箕山府是黑石關南面屏障,然則兩府之間,地域太廣,不免產生出一個巨大的中空地帶。如果在九山設寨,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黑石關和箕山府之間的中空,同時還可以與黑石關遙相呼應,成掎角之勢,相互拱衛。李言慶和麥子仲商議之後,便決定由麥子仲,率本部人馬,和費青奴在九山設立營寨,並駐扎於九山。麥子仲對此安排,也沒有任何異議。
黑石關也好,九山也罷。
麥子仲身為副將,理應聽從李言慶的安排。
更何況在九山設寨,也是一件好事。最重要的是,麥子仲不希望留在黑石關。和言慶衝突。
等到李言慶從九山返回時,天色已晚。
他聽說蘇邕抵達,立刻召他相見。
不過,言慶卻發現,蘇邕並非是一個人過來。隨他一同來到黑石關的,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中等身材,生的孔武有力。
一雙丹鳳眼,臥蠶眉,面色略顯淡青色。
“此乃武邑縣王縣令之子,王伏寶。在武邑時,統帥鄉勇。此次隨我前來,還請公子收留。”
蘇邕拉著青年,為言慶引介。
“王縣令如今可好?”
對於武邑縣的王縣令,李言慶的印象不是太深。
蓋因當時他存著和鄭家撕破臉皮,在途經武邑的時候,並沒有和王縣令有過正面的接觸。
不過從黃文清的言語中,言慶知道,那王縣令為人不壞。
王伏寶眼睛一紅,低下頭來。
蘇邕歎了口氣,“去年清河悍匪張金稱犯境,王縣令在城頭指揮作戰時。被流矢射中,已於年初故去。”
“啊!”言慶聞聽,連忙起身道歉。
王伏寶伏地哭道:“聞公子高義,伏寶特來相投。隻望有朝一日,公子能為家父做主,誅殺張賊。”
言慶連忙上前,把王伏寶攙扶起來。
“本府與王縣令雖未有深交,然則對王公品德,素來敬慕。
今聞王公遭遇不幸,心實痛之。王兄弟莫要擔心,但有一日,本府定會與王公報仇,絕不反悔。”
王伏寶,這才止住哭聲。
蘇邕說:“伏寶武藝高強,勇冠三軍。當年孫安祖犯境時,他曾單人獨騎突入匪群,斬殺匪首三人。在武邑,人送他綽號:大刀將。王公故去之後,他在武邑也沒有親人,故而蘇邕鬥膽,領他前來投奔。”
李言慶點頭稱讚,又看了兩眼王伏寶。
雖然沒有和他交過手,可是李言慶也能看出,此人身手端地不錯。或許和雄闊海闞棱相比,略有不足。可是在李府麾下武將之中,此人絕對可以排在第三位,甚至比蘇烈還要高明。
“我今身邊,尚需一名統軍副將,不知王兄弟可願擔當?”
王伏寶雖說統帥過鄉勇。可說穿了,還是一個白身。若進入軍府,也只能從普通的軍卒做起,最多也就是給他安排一個隊正的職務。可是聽蘇邕介紹,言慶覺得一個隊正,恐怕有些輕了。但如果要安排更高的職務,就必須要通報衛府。可是以王伏寶的出身和資歷而言,衛府斷然不會通過。與其這樣,倒不如把他留在身邊,輔佐蘇烈,統領麒麟衛更加合適。
畢竟,麒麟衛是李言慶的私兵,不需要任何手續。
再加上雄闊海和闞棱兩人出任校尉之後,言慶身邊也需要兩個高手。王伏寶的到來,無疑可以彌補雄闊海和闞棱之失。而對於王伏寶來說,能出任李言慶親兵統軍,倒也不算怠慢。
他清楚自己的情況:在一無出身,二無名氣的情況下,一步登天肯定不可能。
而出任李言慶的親兵,雖說不算是正式軍職,卻能接近李言慶,成為心腹。只要自己能盡心盡力,終有機會飛黃騰達。
王伏寶可是聽說了:雄闊海和闞棱。出身甚至比不得他。
不過,他也不會因此而看輕了雄闊海和闞棱兩人。那兩人隨李言慶出生入死,絕非他能代替。
“伏寶願效犬馬之勞。”
“如此甚好……定方,你帶他下去,領取馬匹兵器,和一應裝備。”
蘇定方和王伏寶也認識。
論年紀,王伏寶比蘇定方大幾歲,兩人關系一直不算太差。如今能有幼時好友前來,蘇定方又怎能不開心?
連忙答應一聲,帶著王伏寶離開軍帳。
而後,李言慶又把黑石府的情況向蘇邕解釋了一遍。
“麥郎將如今率本部兵馬。出鎮九山寨,所以不在營中。
等過些時日,他回來時我再為你引介。如今黑石府,有三團兵馬,共一千三百人。九山寨有五百精兵,黑石渡留有八百悍卒。一團二團校尉,以前都是我的親隨,與我在高句麗出生入死。不過,他二人斬將奪旗,搏殺於疆場是一把好手,可是操練人馬,整治軍紀遠遠不夠。。
我自己呢,平日裡也是諸事纏身,故而操練人馬,安排巡防等事務,就由蘇兵曹你來安排。
軍中自我以下,若有敢犯軍紀者,皆可以軍規處置。總之,這黑石府的軍務,還請您多多費心。”
蘇邕連忙客氣,心中卻暗自竊喜。
他也是個懷才不遇的人,雖說在武邑縣擔當縣正,可手下盡是些平民百姓,如何比得上十二衛府的悍卒?
如今能來黑石府,蘇邕也算是有了施展才華的地方。
李言慶又給予他足夠的尊重和權力,想必在黑石府的日子,不會太過於苦悶。
“末將定當竭盡所能,為府君效犬馬之勞。”
李言慶笑了笑,話鋒一轉,問道:“蘇兵曹,按照行程,你從武邑前來,理應在數日前就該抵達,為何今日才到?”
蘇邕說:“非末將不想早來報到,實在是路途難行。
如今河北地區時局,已經糜爛不堪。東海公高士達氣焰囂張,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劫掠郡縣。末將不得已,隻得繞道而行,所以路上有些耽擱。原本以為過河後,能很快抵達鞏縣,不想途經虎牢關的時候,又逢瓦崗賊犯境。虎牢關暫時封關,末將又被困在虎牢兩日,在昨日才算通關而行,趕赴鞏縣……府君,滎陽治下,瓦崗賊的氣焰,似乎非常囂張啊……”
李言慶點點頭,算是默認了蘇邕的解釋。
“滎陽方面,自有郡守操勞,無需我們費心。
蘇兵曹只需要把我麾下兵馬,練成虎狼之師,其他不必掛念。至少,鞏縣目前還算安寧。”
“末將,定不負府君厚望。”
言慶和蘇邕又交談幾句,命馬周帶蘇邕下去領取衣甲裝備。
他走到懸掛在大帳中央的地圖前,默默站立。從蘇邕剛才所說的種種跡象來看,瓦崗寨似乎和從前一樣,還是野地劫掠,行流寇所為。不過他們犯境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而且每次犯境的人馬,也越來越多……根據今早從虎牢關傳遞過來的戰報,瓦崗寨每次犯境,少則七八千,多則過萬。短短二十余日,共犯境十七次,差不多每一天,都會在滎陽劫掠搶奪。
李言慶覺得,這樣頻繁的出兵,很不正常。
以瓦崗寨出兵的總人數來看,近十五萬人馬……如此兵力,已經可以對城鎮產生巨大威脅。
好,就算沒有十五萬人馬,但粗略估計,瓦崗寨至少出動有五六萬人。
如此大規模的用兵,只是為了劫掠商隊,搶劫村莊?
未免殺雞牛刀,過於興師動眾了。所以,言慶不得不多加小心,甚至對瓦崗寨的目的,產生些許的懷疑。
如果瓦崗賊不是為了劫掠,那又是為了什麽?
“府君,蘇兵曹已經安頓下了,不知還有什麽吩咐?”
馬周悄然來到大帳門口,輕聲詢問。
李言慶楞了一下,旋即轉身對馬周說:“馬周,立刻把過去一個月中,瓦崗寨犯境的戰報都給我送過來。”
“全部?”
“是的,全部。”
馬周答應一聲,轉身就走。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抱著厚厚一摞戰報,走進大帳,擺放在書案之上。
“馬周,你來念戰報……記住,把瓦崗寨犯境的地點,還有他們行動的路線,都要準確報出。”
李言慶從案牘中,翻出一卷滎陽地圖,平鋪在地。
馬周開始誦讀戰報,李言慶則拿起一支硬筆,在地圖上不停的圈圈畫畫。待近二十份戰報念罷,地圖上已經被畫得亂七八糟。馬周疑惑的湊過來,看著上面的一個個圓圈,一條條直線,不免有些奇怪。
“府君,您這是做什麽?”
李言慶沒有回答,眯著眼睛,凝視圖上的圈圈點點。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半晌後,他輕聲呢喃,“翟讓定想不出這種妙計,此必為李密之謀。”
他用硬筆勾畫幾下,臉色隨之變得極為難看。
“金堤關……李密莫不是,要攻取金堤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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