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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之上》第84章 我本俗人
  第84章 我本俗人
  “這杆大梁真是好寶貝!”陳實腳尖墊在朱紅大梁下,抬腿發力,大梁的一端飛起。

他輕輕撫摸這根廟宇橫梁,順滑無比,上面的鎏金大龍栩栩如生,仿佛剛才幻化真龍只是黃粱一夢。

然而卻是真實發生。

陳實之所以扛著這根朱紅柱子來伐山破廟,正是因為它汲取了山君廟不知多少年的香火之氣,可以壓製住黑山奶奶的法力。

他在最後一刻,將自己真氣灌注其中,目的便是激發這根大梁中的不凡之力。

只是沒想到效果居然這麽好,不凡之力竟顯現金龍,將黑山奶奶撕碎,震成齏粉,甚至毀了這座廟宇!

“好寶貝兒……”

陳實愛不釋手,很想就此昧下此寶,但想到自己在山君的神龕前上香,許下諾言,隻得作罷。

“待回去後,便請工匠去山君廟,修繕前殿,將這根大梁放回去!有借有還,再借不難。說不得將來還有再借用此寶的時候。只要多借幾次,不就相當於是我的了麽?”

他想到這裡,身心舒暢,站在黑山奶奶廟的廢墟上向下看去。

只見山下早已亂作一團,人們四散而走,驚慌失措,還有些附近的修士正在向這邊趕來,應該是察覺到這裡發生的戰鬥。

只是不知他們是來支援黑山奶奶廟,還是來支援陳實的。

黑鍋則守在山下,正在田間地頭道路上竄來竄去,將一隻隻逃走的耗子咬死。

這黑山上耗子多如牛毛,徒子徒孫無數,此刻黑山奶奶一死,則樹倒猢猻散。

黑山上大部分妖修高手死在陳實手中,剩下的則大半死在黑鍋嘴下,被它咬死了一地耗子,個頭小的有十來斤,個頭大的有百十斤。

“黑鍋靈活的不像正常的狗。”

陳實張望,心中愈發狐疑。

這家夥雖然乾著狗拿耗子的事,但實在凶猛,等閑鄉下的土狗遇到這種大耗子,只怕連與之一搏的勇氣也沒有,只會被咬死。更何況,這些耗子中還有些吸食月華,開了靈智,能說話能修煉,還會法術,就這樣還是被黑鍋咬死!

“爺爺說黑鍋是撿來的,但是沒說到底從哪裡撿來的。”

陳實心道,“可惜爺爺現在去了陰間,如今誰也不知道狗子的來歷……它是越來越不掩飾自己了。”

他扛起朱紅大梁,向山下走去。下山時,突然腳底一滑,急忙站穩。

只見山路石階上都是血漿,走路時須得收緊腿根肌肉,否則可能摔倒。

陳實小心翼翼下山,山路上橫七豎八倒著耗子屍體,他每走過一處,左手劍訣便微微一動,腦後神龕中便有一道纖細劍氣飛出,釘入耗子屍體的頭顱之中。

隨即又是一道劍氣飛出,割掉耗子尾尖。

子午斬邪劍並無這等細膩的控劍手段,不過陳實精神強大,施展出細膩的劍招也隻覺理所當然。

子午斬邪劍雖然沒有,但並不意味著不能有。

這門劍法只有六招最基礎的劍招,留白很大,便像是水墨山水,有著大段留白,讓人體會意境。

很多人修煉子午斬邪劍,都只是學會而已,至於劍法中的留白和意境,他們卻從未想過。

陳實走一路,補一路,到了半山腰,只見那些修士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多數應是私塾的學子,模樣清秀,神態稚嫩,也在向山上走。

雙方相遇,那些修士連忙立在山道旁,側著身子,為首的私塾先生祭起神龕神胎,備好法術,但沒有輕舉妄動。

雙方一言不發,陳實輕輕點頭,扛著千余斤的橫梁從他們旁邊經過。

待他走過,私塾先生這才率領其他人匆匆向山上跑去。

陳實繼續補劍,收割耗子尾尖,不知不覺間來到山腳下,黑鍋已經將能找到的耗子統統咬死,拖著放在一起,排成排,鋪滿了方圓兩三畝的地面。

陳實放下朱紅大梁,上前將耗子尾尖割下,然後又與黑鍋一起上山,將剛才割下的耗子尾尖逐一收起。

最好的尾尖便是那五位白胡子長老的尾巴尖,當真是如美玉一般,既柔軟又堅硬,是上品中的上品。

那私塾先生帶著一眾學子和修士在山上找來找去,像是在找什麽人,幾次路過他們身邊,欲言又止。

陳實和黑鍋收好耗子尾尖,走下山,心中有些歡喜:“這次沒白來!這些耗子尾尖,可以賣好多錢!”

陳實扛起朱紅大梁,拖著有些疲憊的身軀向德江走去。

如今天色將晚,他們須得在天黑之前過橋,否則德江中有些可怕的邪祟會跑出來,將人拖到江中吃掉。有人說江中的邪祟是水猴子,也有人說是淹死的人的怨念,還有人說是白衣女鬼,專門擄走書生,榨乾陽氣。

尤其是童男,往往最受女鬼喜歡。

若是在地上,陳實不懼那些水中邪祟,但是到了水中,他一身勇力施展不開,只怕不是水猴子或者女鬼的對手。

“閣下!”

後面傳來紛雜的腳步聲,陳實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只見那私塾先生率領著眾人又匆匆從山上奔下來,幾人腳下太滑,摔了幾個跟頭,身上沾滿血汙。

他們卻依舊腳下不停,提著衣裳上的髒汙,免得弄到身上,猶自向這邊奔來。

那私塾先生奔到陳實前方一丈之地,連忙止步,雙手作揖禮,躬身下拜,道:“閣下,黑山奶奶那邪祟,莫非是閣下除掉的?”

他神態激動,雖然驚異於陳實的年齡這麽小,卻依舊遵循禮數。

陳實點頭:“是我打死的。”

“恩公在上,請受我等一拜!”

那私塾先生慌忙跪下,鄭重叩拜,而在他身後,那些修士和學子也紛紛跟著跪下叩拜。

陳實大驚失色,急忙將朱紅大梁放下,雙手攙扶眾人,道:“諸位快快起來!你們這是何故?我不過是個小孩子,豈可受諸位的跪拜?折煞我了!”

“恩公,我們黑山一帶村落十八,鎮一座,人口四千六百,被這黑山奶奶奴役蹂躪,早就苦不堪言!”

一位老年修士哽咽,落淚道,“我們早年也曾試圖誅邪,殺上黑山,誅殺這邪祟,但被她殺了不知多少。也曾請人前來對付她,也被她殺了!這邪祟精通邪法,頭如黑洞,吞噬萬物,但有不從者,不順她意者,都被她吃了下去,或者打個半死去喂老鼠!我們深受其害,又反抗不得,官府也不過問,幸得恩公大義,殺了此獠!”

說到這裡,眾人也都是義憤填膺,痛罵黑山奶奶的惡行。

看來黑山奶奶的確做得天怒人怨,不得人心。

那私塾先生道:“恩公留下姓名,在下等人必然宣揚恩公的大義,為恩公立生祠,日夜供奉!”陳實臉色微變。

這時,又有許多百姓也聞訊跑過來,紛紛跪拜在地,叩首道:“請恩公留下姓名,我等也好日夜拜謝恩公的大義!”

陳實臉色大變,不由分說也跪了下去,重重磕了幾個頭,道:“你們不要拜我。我擔當不起。我來殺黑山奶奶,並非為了大義,而是我說錯了話,連累一個朋友送死,所以來殺黑山奶奶為他報仇雪恨,以慰他在天之靈!我做的事,不是為你們,與你們無關!你們磕幾個頭,我便還你們幾個頭!”

他嘭嘭磕頭。

眾人見狀,各自面面相覷,不敢再磕。

陳實起身,抹去額頭的泥土,道:“天色已晚,諸位請回,免得遭到邪祟毒手。我也要回家了,明早還有要事!告辭!”

那私塾先生連忙道:“恩公,你對我們有大恩,為何不受我們的香火?”

陳實搖頭道:“我爺爺告訴我,不可被道德束縛。倘若我做了好事,別人說我是好人,都來感激我,我也欣然接受。那麽今後,大家都按照好人的道德標準來要求我,讓我不得與人爭利,讓我不得爭取我的利益,甚至讓我以身犯險而不能拒絕。我本俗人,無意中為善,不能偽善,所以遇到這種事情,一定要講清楚。”

爺爺還說,放下道德素質,享受缺德人生,不要給自己道德壓力。

陳實鄭重其事,向眾人道:“我並非好人,只是尋仇而來,別把我當成好人!別給我建生祠,別供我!我若是知道了,砸了你們的廟!”

那私塾先生目瞪口呆,目送他扛著朱紅大梁帶著條狗遠去。

過了良久,他才回過神來。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勇力,孤身入山殺黑山奶奶,膽識當真是天下無雙。”

私塾先生歎了口氣,道,“只可惜性情乖僻,竟不受我們的香火與膜拜。”

他適才來到山上,見到陳實一路殺伐留下的景象,待來到黑山奶奶廟時,看到滿地廢墟,以及碎成渣的黑神像,更是震驚莫名。

他一直不敢相信陳實便是那個誅殺如此多的大耗子,轟殺黑山奶奶的高人,在路上碰到時,本以為是高人的跟班弟子,但是在山頂卻並未遇到那高人,這才相信是陳實犁庭掃穴,轟殺黑山奶奶。

他急忙率眾來見,怎料陳實拒絕他們的道謝。

一個學子詢問道:“老師,他說他是為人報仇,並非要為我們除害,那麽我們還應該感激他麽?”

“自當感激。”

私塾先生正色道,“黑山奶奶被除掉,是否對我們十八村一鎮的四千六百口人有利?”

那學子點了點頭。

私塾先生問道:“是否讓我們不受邪祟欺壓,不必每月獻供,不必每年獻上童男童女給黑山奶奶吃?是否讓我們不受鼠輩欺壓?”

眾人各自點頭。

私塾先生道:“正所謂君子論跡不論心,他雖無君子之心,但行君子之道,我們無須看他此來的緣由是什麽,隻管看他做出的事是善是惡。以此待人,方是中庸。”

眾人紛紛稱是。

那學子又問道:“那麽,我們還要給他立生祠麽?”

“不用了。他既是我們恩公,不願我們立生祠,我們又何必讓恩公不開心?”

私塾先生示意眾人趕快回村,道,“既然如此,我們盡管記掛著他的恩情,但若恩公需要幫助時,施以援手,報答恩情便可。諸位,天色將晚,我們盡快回去!”

另一邊,陳實來到山君廟,放下這根朱紅大梁,又向山君神龕拜了拜,立刻出山,返回家中。

他剛到家,便見天空中太陽閉上雙眸,月亮越來越明亮。

如今白天出月亮,已經變成了慣例,他也逐漸習慣了這一點。

月亮也是如此。

白天似睜非睜,到了夜晚便瞪得滾圓。

村外,百邪夜行,最近幾天,每天晚上都歡鬧得像是過節一樣。

因為黃坡村的乾娘受了傷,神樹變得光禿禿的,這些邪祟都想趁機撈一筆,闖入村中吃個痛快。

盡管黃坡村乾娘受傷,但也非同小可,這些邪祟鬧騰了幾次,被抽得滿地找牙,依舊舍不得離去。

陳實回到家,為自己熬藥煮藥。

黑鍋告訴陳實,晚上不要給它做晚飯,自己今天吃耗子吃得很飽。

陳實一晚上不敢睡覺,一直催動三光正氣,腳踏七星,勤修苦練。

他今天殺死這麽多灰衣耗子和耗子長老,又乾掉了黑山奶奶,擔心自己晚上會犯病。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一晚居然平平安安,他胸口的青色鬼手沒有絲毫異狀,就這樣安全度過一夜。

陳實驚訝莫名。

陳家門口的大樹下,沙婆婆也是驚訝莫名。

樹下還有一隻青羊,翹著爪子向陳實房裡張望,疑惑道:“婆婆,伱不是說他吃了魂魄,便會犯病麽?他殺了這麽多妖修邪祟,吃掉這麽多魂魄,為何沒有犯病?”

沙婆婆一臉愁容,這小老太婆臉上的皺紋只差沒有組成一個“苦”字,道:“我哪裡知道?殺人吃魂,當晚就會犯病,這是陳寅都告訴我的!誰知道怎麽會不準!”

虯髯大漢摸著自己的胡須,思索道:“吃魂的是另一個邪祟,而發病的是青色鬼手,二者不是一體。是不是這個原因?”

“很有可能!”

青羊提議道,“但我覺得,還是把陳寅都叫過來問一問,比較穩妥。婆婆,你能把陳寅都叫出來麽?”

沙婆婆遲疑一下,道:“可以一試!你們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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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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