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邪祟乾娘
提督學府在拱州城西,遠遠看去,香火嫋嫋,學府旁邊就是文廟,供奉夫子。陳實與胡菲菲來到提督學府外,只見這裡已經有許多來自拱州各縣和新鄉各縣的秀才排隊報備,等候安排。
兩人排隊,把狗子和車留在外面。
胡菲菲很是興奮,東張西望,尋找順眼的書生,低聲道:“這裡的書生可不是新鄉縣的小屁孩們,肯定能找到一個如意郎君!”
陳實道:“你現在選沒用,等到秋闈大考放榜後,才能知道誰是舉人。”
胡菲菲有些憂愁,道:“我們狐女若是不能在中舉之前選到如意郎君,會被姐妹們笑話的,會說沒眼光,沒本事,挑的夫婿還是她們挑剩下的。要選,一定要在中舉前選,才是眼光好。”
陳實還不知狐族有這種規矩。
“若是能考中亞元,眼光便是獨到,若是能考中解元,那麽在狐族的姐妹中便是鶴立雞群了。”
胡菲菲向他說著狐族的奇怪規矩,道,“若是連中三元,那就是祖墳冒青煙,所有姐妹都羨慕得要死,可以在族中稱祖奶奶了。”
陳實詢問:“你選中的如意郎君,若是沒有中舉呢?”
胡菲菲有些緊張,搖頭道:“肯定會中!我的眼光肯定不差!就算這次不中,還可以下次再考!”
“若是下次還是沒有中舉呢?”陳實又問。
胡菲菲很是不安,眸子裡流露著焦慮:“那就下下次再考!”
陳實有心報被她嘲笑之仇,步步緊逼,道:“若是還沒中呢?若是一輩子都考不中呢?”
胡菲菲面色蒼白,魂不守舍,口中喃喃道:“是了,若是一輩子都中不了舉,若是一輩子都是個秀才,我在小姐妹面前,還怎麽抬頭做狐,我要叫她們祖奶奶……”
終於輪到他們,不過報備官不是提學官,而是提學參議。
兩個白發皓首的提學參議一邊詢問兩人名姓,一邊看文牒,又檢查了兩人的籍貫,師承來歷,這才給他們的文牒上蓋章,道:“你們今後住在城東的驛所,男女分開,飲食自備。”
陳實和胡菲菲謝過,向城東走去,路上聽到不少書生埋怨提督學府在城西,驛所卻在城東,擺明了折騰人。
胡菲菲是個歡快性子,一路上嘻嘻哈哈,與陳實玩鬧,開你被人賣了的玩笑,陳實則從她未來夫婿萬一考不中舉人來打擊她,兩人都有精準命中對方的武器,一路相互傷害。
突然,街上頭纏紅布的人敲鑼打鼓,向這邊走來,一邊走一邊吆喝,叫道:“紅山堂,紅山堂!紅山一炷香,供奉娘娘無災殃!”
“鐺~鐺!”
“紅山堂,紅山堂!紅山三炷香,供奉娘娘不納糧!”
“鐺~鐺!”
“紅山堂,紅山堂!紅山廟中供娘娘,紅山娘娘美名揚!”
陳實和胡菲菲站在路邊,只見街道兩旁的人家紛紛打開門戶,點燃了香火,插在這群人的頭人捧著的香爐裡。
“好像是傳教的。”胡菲菲張望一番,道。
他們身旁一個二十許歲的書生笑道:“這是紅山堂在求香火。紅山堂是我們拱州的一個符師會,裡面的人都是符師,供奉的是紅山娘娘。他們不傳教,只求百家香火。不過紅山娘娘的確靈驗,倘若備好供品,求子求福求財,都有應驗。”
陳實聽聞是符師會,連忙道:“紅山堂的符師,如何營生?”
那書生道:“去各鄉縣除邪。紅山堂在各地都有眼線,哪裡有邪祟,他們第一個知道,然後讓符師前去除邪。除邪後,可以去官府領賞錢。聽聞他們除邪的時候,紅山娘娘也會幫忙。”
陳實聞言,不由心向往之。
他身上的錢夠花到秋闈大考,大考後便身無分文。若是靠賣符賺錢,根本賺不到多少,不夠他日常藥材的開銷。
而且似拱州這等省城,符師多如螻蟻,符籙價格不值錢,競爭激烈。
加入紅山堂,除邪祟賺錢,多少也是條生路。
“拱州除了紅山堂,還有其他類似的堂口麽?”胡菲菲問道。
那書生道:“還有漕老會、鹽老會,規模很大,一個掌管漕運,把持岷江的江運和走船放排,一個掌管采鹽挖礦。這兩家都有官府背景。有人說鹽老會背後是都轉運鹽司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陳實謝過指點,道:“師兄如何稱呼?”
那書生道:“不敢,在下趙開運。”
陳實聽到姓趙,便有些不痛快,拉著胡菲菲遠離他。
趙開運莫名其妙。
兩人繼續嘻嘻哈哈,說笑不停。突然,陳實停下腳步,向一處大宅張望。
胡菲菲見他停下,也連忙停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疑惑道:“陳家哥哥,你在看什麽?”
陳實向那處大宅努了努嘴,道:“你用天眼符看看。”
胡菲菲連忙從自己的行李中翻找天眼符,陳實則一雙肉眼看的分明,只見那座大宅內部香火鼎盛,香氣匯聚成雲,飄浮在大宅的上空,而在香雲之下,則是一片森森魔氣,厚重無比。
那棟大宅旁邊就是岷江(原型:delaware river),有一條水路連通岷江,河面頗為寬闊,約有六七丈。
此刻,正有數十人,各自在身上拍了黃巾力士符,一個個身高丈余,力大無窮,正吆喝著號子,奮力拉動水閘,將那巨大的鐵閘緩緩升起。
陳實望去,只見岷江的江面突然隆起一塊,水底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潛遊,速度極快!
“呼——”
江水漲起七八尺高,湧入那條水道,從閘口進入那棟大宅中。
大宅的香雲下方,兩盞血燈籠亮起,在空中飄蕩,吞雲吐霧。
胡菲菲取出天眼符,將天眼符激發,也看到這一幕,心中駭然,悄聲道:“邪祟?”
陳實壓低嗓音道:“應該是。奇怪,城中不是有萬魂幡麽?怎麽還會有邪祟入城?”趙開運湊上來,笑道:“適才河中的那個便是漕老會的岷江姥姥,原本是岷江中的邪祟,後來受了很多人的香火,久而久之居然誕生靈性,能夠庇護一方。於是我們拱州的江民便供奉岷江姥姥為乾娘,以此成立了漕老會。”
陳實驚訝不已,求教道:“邪祟還可以變成乾娘?”
趙開運道:“受的香火多了,就壓製了邪性。沒有了邪性,庇護上香的人,自然就是乾娘了。”
陳實對他的觀感不由好了一些。
趙開運繼續道:“漕老會的船工,要去岷江走船放排,離開了拱州城的庇護,外面可都是邪祟。若是沒有岷江姥姥庇護,只怕漕老會的船工早就死絕了。有了岷江姥姥,漕老會的人才能活下來。”
陳實道:“原來如此。”
這時,江面上一艘畫舫飄過,陳實看去,只見畫舫上有父女二人,是在新鄉縣畫舫上的父女倆。
“你們怎麽在這裡?”陳實驚訝萬分。
船姑笑道:“最近城裡很多秀才要去拱州趕考,我們便在岷江擺渡,從下遊逆行到這裡來,賺個辛苦錢。秀才,祝你高中!”
陳實笑道:“承蒙吉言。拱州有漕老會,把持漕運,你們當心他們找你們麻煩。”
船姑道:“我們打點過了,不會有麻煩。”
父女二人蕩著船遠去。
漕老會總壇,壇主曹雲深看著正在吞吐香火之氣的岷江姥姥,突然忍不住劇烈咳嗽,大口咳血,面色有些蒼白。
岷江姥姥的神相顯現出來,是個纏頭的老太婆,拄著一根比自己高出兩三倍的木杖,也是連連咳血。
“對方到底是什麽來頭?實力這麽恐怖?”
壇主曹雲深面帶恐懼之色,低聲道,“我與姥姥聯手,竟未能傷到那對父女分毫,反倒被他們打成重傷!拱州城何時來了這麽一對高手?”
漕老會把持漕運,這對父女居然在岷江擺渡,搶漕老會的生意,引起會眾的不滿,於是便有人帶著許多條船,堵截這對父女,打算給對方點顏色瞧瞧。
不料卻被打了一頓。
漕老會的香主出頭,也被打了回來。
壇主曹雲深知道來人非同小可,但漕老會的臉面不能丟,於是便請來岷江姥姥,親自與之對決,沒想到還是被對方打了一頓!
他甚至沒能看出對方的底細!
陳實與船姑父女有過兩面之緣,頗為喜歡船姑的潑辣。
難得能在這裡遇到他們,陳實也很是開心。
這時,他又輕咦一聲,又看到一處大宅,宅中血氣滔天,一片暗紅,一座肉山匍匐在那裡,血色正是從肉山中散發出來。
不過這幅景象,普通人肉眼無法看到。
“這處大宅,是紅山堂的總壇。”
趙開運道,“紅山堂供奉紅山娘娘,你看到的那座肉山,便是紅山娘娘!”
陳實驚疑不定,道:“紅山娘娘到底是什麽?”
趙開運沒有用天眼符,肉眼凡胎,看不到紅山娘娘,道:“我舍不得買天眼符,看不到紅山娘娘,不過我聽人說紅山娘娘是一個血太歲,聽聞是從山裡挖出來的。挖出來時,方圓十裡人畜,死個盡絕。”
陳實吃驚道:“紅山堂的符師,供奉這種邪祟?”
趙開運道:“紅山娘娘受了香火,便不算邪祟。”
待來到城東,這一路走來,陳實居然看到四五處香火鼎盛的魔氣深重之地!
不過這些地方往往是拱州的大勢力。
“拱州這麽多人,供奉的都是邪祟,已經養成氣候,每個都不遜於黑山奶奶!甚至比黑山奶奶還要強很多!”
他暗暗驚心,“拱州難道便不怕月亮升起來,邪祟異變麽?”
黑山奶奶的實力極強,這隻邪祟是陳實在它神相被人打碎的情況下,用山君廟的橫梁打死,那時黑山奶奶的力量十不存一。
而拱州城裡,不弱於黑山奶奶的,有六個!
“從前還可以用香火來壓製邪性,如今白天也有月亮,需要的香火更多,只怕這些邪祟乾娘,遲早會惹出大亂子!”陳實低聲道。
趙開運笑道:“有官府在,能出什麽亂子?拱州城中有巡撫、總督、總兵、巡按禦史,還有三司,鎮守太監,都轉運鹽司使,煎鹽司,茶馬司,多少大員?這些大員來自世閥大族,本領高強,怎麽會出亂子?”
陳實搖頭道:“讓邪祟入城,絕非好事。就算拱州城中有這麽多高手鎮守,只怕也會有疏忽的一天。”
他們來到驛所,陳實和胡菲菲分開,只見驛所裡已經人滿為患,一個房間裡往往擠四五個書生。
陳實和趙開運在驛所的守衛帶領下,住進一個四人間。
陳實放好東西,收拾一番,熬藥煮藥當做晚飯,到了夜晚,只見還有人在挑燈夜讀。
陳實睡下,到了下半夜,突然他在陰風中醒來,睜開眼睛,借著燈光,隱約看到房間裡有一個漆黑的影子,在吃同房間的一個書生的腳丫子,已經將那書生的右腿腳丫子啃得只剩下白骨。
那書生依舊在酣睡,什麽也不知道,口中傳來鼾聲。
——第二章來了,抱歉時間晚了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