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龍場悟道
大明,湖廣,蘄【qí】州城。三月的蘄州城內外草長鳶飛,遊人如織,一幅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景象。
但城裡的一座大殿卻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二十多個舞女和樂師打扮的人都朝著一個方向跪倒,腦袋緊緊的貼在地面上,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
在他們跪倒的方向上,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高高的坐在王座之上,少年身著玄色團龍袍,身材頎長,面容清俊,只是眉頭緊鎖,神色木然,像是在為什麽事情煩惱。
他的目光掃過地面上散落的玉佩碎片,他剛剛想事情太過入神,手中把玩的玉佩不小心脫手落在地上摔碎了,結果被殿中的舞女和樂師誤以為他在發怒…
少年收回目光,眼中絲毫沒有對這塊品相上佳玉佩的留戀。
他站起身來,看向殿中跪了一地的宮人,心中感覺一陣無奈,“此事與你們無關。”他的聲音有些乾澀。
“是!”殿裡的宮人都松了口氣。
接著少年用有些呆滯的眼神掃過殿中眾人,微微揚起下巴木然的說道:
“接著奏樂,接著舞!”
…
在經過一陣小小的混亂之後,殿中又再次熱鬧起來了。
十幾個妙齡舞女再次賣力的舞動起來,青春而曼妙的身體在粉色的紗衣下若隱若現,一旁的樂師也在專注的演奏著手中的樂器,美妙的樂聲充斥著整個大殿。
而少年則再次用“葛優躺”的姿勢癱倒在王座上,在音樂的籠罩中繼續陷入了沉思。
他就是大明第五代荊王朱厚烇,現在是大明正德四年,他兩個月前被正式冊封為荊王,結果在被冊封第二天就不慎落水昏迷,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就被一個來自於未來的靈魂鳩佔鵲巢了。
荊王支系的第一代荊王乃是仁宗朱高熾的庶六子朱瞻堈,是堡宗的親叔叔,這也是讓朱厚烇最欣慰的一點,畢竟這具身體裡沒流著大明戰神的“神血”。
不過等他搞清楚情況之後,他悲哀的發現這座巨大的宮城其實是一個通遼龍場,他就是這座通遼龍場裡的頭號囚徒。
大明的藩禁之嚴為歷代之最,更別提他還是爵位最高的親王,所以他基本上什麽都做不了,只有吃喝玩樂、混吃等死的選項。
不過初來乍到的他還是很看的開的,不就是擺爛嗎,後世作為宅男的他怎麽會怕這個?
開擺!
但事情卻沒他想的那麽簡單,在最初的新鮮感褪去之後,他很快就發現擺爛竟然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他再也接著奏樂接著舞不下去了.
因為這日子簡直是太無聊了,物質生活還算豐富,但精神生活卻無比的貧乏。
這生活安逸的讓他喘不過氣來了。
前世曾經有宅男說過,只要給他一部手機和網絡,他能宅到天荒地老。
但在大明到哪去找手機和網絡去?
朱厚烇本可以忍受“黑暗”,奈何他身體裡有一個曾見過光明的靈魂,這就讓他更加無法忍受這貧瘠無比的精神生活了.
在前世世界上最頂級的遊戲公司耗費上億打造的遊戲,幾百名年薪百萬的工程師、設計師數年的心血,只是為了讓你更爽,幾十塊就能在steam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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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呢,他手頭能找到的書籍大部分是什麽經史典籍,這玩意他一點都看不進去。
另外還有一些話本、小說什麽的,這玩意應該是網文的鼻祖了吧,但這些東西絕大部分讀起來沒後世一本普通的網文有意思,他的爽點閾值已經被前世的網文拔的太高了。
畢竟前世網文大神五年前寫的書他都讀不進去,就不要指望他能看得進去500年前的小說了,所以活該他現在書荒。
他也曾去找什麽其他娛樂活動,但都以失敗告終.
他也曾想過出府遊覽一圈,領略一番大明的風土人情,出城肯定是不用想的,作為大明親王的他每年一般只有一次出城的機會。
就是出城去祖墳祭祖,就這還得提前上書皇帝申請出城,皇帝還有可能不批準。
就算經皇帝批準了,能出城了,一般都要求出城當日就返回。
而以大明的道路狀況和出行方式,基本上是狂奔到祖墳,祭完祖後再狂奔回城,過程中根本沒有多少遊玩的時間,朱厚烇願稱之為祭祖特種兵。
那不能出城,那在城裡遊玩,順便再強搶個民女行不行呢?
行!但對朱厚烇來說卻不太行.
朱厚烇一個月前曾想微服在蘄州城裡遊覽一番,但卻被告知弘治皇帝時已經禁止親王微服出巡了,要想出門必須帶上親王的全套儀仗。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帶著全套儀仗出門了,結果他馬上就後悔了。
因為大明親王的全套儀仗所涉物品竟然有59種之多,至少得三四百人才能把這些東西都帶上,再加上一些護衛之類的,出門竟然要四五百人隨行。等到出門之後,發現知州已經命百姓用清水淨街,黃土墊道了.
實話說這並不是為了讓親王更好的擺譜,而是出於現實的考慮。
因為蘄州城內的道路大部分是黃土混合沙石用石碾碾壓築成,平時缺少維護,不免坑坑窪窪,再加上四五百人的儀仗經過會揚起很大的塵土,所以才這樣做。
然後朱厚烇就看到路邊跪俯著很多百姓,街邊的商鋪紛紛閉鋪,遠處一些小商販正被衙役驅趕毆打,所售賣的東西滾落了一地,兩邊街道的窗子後向他的儀仗投來憎恨、厭惡的目光
這一幕深深刺痛了朱厚烇,體內來自後世靈魂的道德感讓他對此感覺非常的羞恥,他沒想到他的一時興起竟然給蘄州百姓帶來如此大的困擾。
這讓他忽然明白明朝的藩王們為什麽名聲那麽差了。
最後他還是沒強搶什麽民女,沒走出多遠,就灰溜溜的打道回府了,結束了這次出府之行,之後再也不提什麽出府的事情了。
接下來一個月的日子他就過得更加無聊了,於是他就被他的精神內耗折磨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當然成為大明的親王也不是一點好的地方都沒有,地位和財富在那擺著呢。
所以他基本上是做人不缺愛,做ai不缺人.
只要他想,天天開銀趴都沒問題,只要不出去擾民,百姓都得稱他一聲賢王.
沒辦法,百姓對大明藩王的要求就是這麽低。
不過這開銀趴的想法他現在也只是在腦海裡想想,畢竟他現在才十五歲,身體還沒發育好,這種竭澤而漁的事現在還是不乾為好,畢竟以後還要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呢.
朱厚烇趕緊把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他這一段時間一直在思考未來該何去何從。
此時的大明正在慢慢的衰落,他的遠房堂兄朱厚照正在雄心勃勃的準備重振大明;
蒙古在中興之主達延汗的經營下,已經由分裂紛爭走向了聯合,勢力大盛;
王守仁剛在龍場悟道,他創立的心學正改變大明的學術,並深刻的影響腳下的這塊古老的土地;
奧斯曼帝國、哈布斯堡王朝、法蘭西王國正在歐洲大陸爭霸;
海上霸主葡萄牙的艦隊剛佔領了馬六甲,把觸角伸到了東南亞;
五月花號在100年後才會被建造,美洲大陸上還是一片蠻荒。
這不僅是一個個人的黃金時代,也是國家和民族的黃金時代。
在這個黃金時代他怎麽能繼續擺爛下去呢?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難道就和後gong佳麗們玩完這輩子?
等到百年之後,清虜入關,神州淪喪,然後滿清會帶著整個華夏文明沉淪下去
這些都是他無法忍受的,所以他不能無所作為!
那該怎麽去有所作為呢?
這是朱厚烇最頭疼的事情。
他要是穿越成明初的塞王,手下有三護衛軍隊,他還能嘗試和朱棣扳扳手腕,看看能不能奪取天下。
他要是穿越成明末的藩王,那還能利用明末的混亂趁亂而起,畢竟混亂就是上升的階梯。
但是他偏偏穿越到了明中期,在經過7位皇帝的不斷加強之後,此時的藩禁已經到了最嚴厲的時期.
如果他穿越到興王府,成為興王府世子朱厚熜,那還能去忍耐一下,坐等皇位落到頭上,但偏偏他穿越到在大明宗室裡很邊緣的荊王府.
而且朱厚烇認為在明中期造反是沒有前途的,因為這時的大明人心未失,社會矛盾還沒有激化,財政還能維持的住,寧王朱宸濠就完全是一個得了妄想症的跳梁小醜。
造反不行,那走正常途徑為朝廷效力,讓大明再次偉大行不行?
也不行!
雖然親王地位尊崇,但在大明的藩禁政策下,他在軍事和政治方面已經被判了死刑,想碰這方面的權利是想都不要想。
大明的藩禁政策在經過上百年的層層加碼之下,隻留給了藩王們擺爛這一條路了。
而且他還沒有系統什麽的金手指助他破局,對明朝歷史的了解也很寬泛,大事都知道,但小事卻知道的沒那麽清楚。
不過他也不是完全沒有金手指,他穿越之後感覺記憶力變得越來越好了,對前世的事記得越發清晰了。
但這也對他目前的處境也沒什麽幫助,一時之間他竟然有了一種無路可走的感覺
不過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思考,他想明白了一點——能決定他命運的只有大明皇帝!
畢竟權利並不是來源於你在什麽位置,也不是來源於你叫什麽,而是來源於你與權利中心的距離。
所以盡量去靠近權力中心,去拉近和大明皇帝的距離是不會錯的。
但是怎麽才能拉近與皇帝的距離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