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福乃是崔家的一位帳房先生,事實上他自小就出生在崔家,其父母都是崔家老實巴交的下人和廚房婆子。崔元翰雖然貴為百年世家家主,但他對於這些下人都是挺不錯的,甚至同意他們的孩子也進入族中的私塾就讀。
也算是趕上了好時候,沈福在學堂裡讀了幾年書,學會了讀書寫字,崔元翰見其頭腦靈活,做事認真幹練,也就安排他到帳房裡工作。做了幾年學徒之後,讓鄭氏對他頗為滿意,再加上他也是出身崔家值得信任,也就將他轉正成為了帳房先生,主管崔家內部的資金帳目,算是徹底脫離了其父母卑微的工作。
當時崔家的總帳房先生,在崔家做了已有四五十年之久,已是廉頗老矣,老眼昏花。平日裡也就掛個名號,事情都是分配給下面的人去做,尤其是沈福,這裡外的帳目幾乎都要經他之手。生長在崔家的沈福倒是明白這種善待遺老的作風倒是可以理解,不過相比這位老帳房也做不了幾年了,因此他一直在一旁覬覦這個位置。
相比較其他外來的帳房先生,沈福很有信心崔元翰和鄭氏將會相信自己。然而又過了幾年之後,那位老先生已經光榮退出這個重要崗位,然而一直在等待晉升的沈福卻是眼睜睜地看著比自己小十來歲的徐俊成為了崔家的總帳房兼管家。
除了親戚關系,沈福實在是想不通徐俊憑借哪點能夠一舉超越自己奪得這個位置,以前還是這個嘴上無毛的小子一口一個師傅,讓自己教他學會了珠算和記帳。在得知了徐俊和崔家小姐的曖昧關系之後,喝得爛醉的沈福在自己屋裡大聲取笑徐俊靠女人的小白臉。
多年辛辛苦苦的工作眼看就沒有任何晉升的可能性,徐俊比他年輕,從血緣上說又是崔家的表少爺,而且據說還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姑爺,無疑封死了沈福的總攬崔家財政地路子。這讓沈福心裡異常鬱悶,打從心底就對徐俊此人帶有強烈的偏見。
以往他見到徐俊也都是冷冷淡淡的。不怎麽想理睬這人。可是自從聽說崔家小姐拋棄了這位表少爺重新投入正選郎君的懷抱時,讓沈福心裡感到十分暢快。雖然明知道這也影響不了徐俊在崔家的表少爺地位,但沈福從此還多了一個愛好,喜歡觀察徐俊那為情所失的陰鬱地臉。總覺得那是上天為了懲罰其搶奪了自己的位置而招到報應,這是一種阿q式的暗爽。
不過注意多了之後,沈福就發現了徐俊的不對勁。尤其是後一段時間徐俊常常與鐵匠鋪接觸。而且經常與一些陌生人來往,又常常前往齊州去辦事,即便那些事情並不需要他徐大管家親自出馬。
沈福對徐俊的疑心也就愈來愈濃,當他想到若是徐俊的行為有悖於崔家的家規,那麽這倒是一個非常好的打倒對手的機會。於是他於一段時間內經常跟蹤徐俊,好逮著一個天賜良機讓其一蹶不振。
果然,在某日夜深人靜之時,已經嗅出不對勁地沈福在經過一晚上的跟蹤調查之後,發現了一個讓他震驚的秘密。徐俊居然趁著天黑往崔家偏院運入大量地兵器!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情。正想要匆匆前往去密報崔元翰的沈福,後來由想到要謹慎行事,便開始追查徐俊的底細。
越查卻是越讓沈福心驚膽戰。他不僅在崔家的半廢棄地窖和倉庫裡發現了大量的武器,而且崔家的帳本上出現了大量資金的流出。然而令人疑惑的是崔元翰和鄭氏竟然沒有覺察些什麽,又或者他們是根本就是知道這些事情?
沈福很是清楚。就憑著徐俊地本事。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做出這些大逆不道地事情。除非上頭有人指使。而唯一能夠指使徐俊做出如此之事。也只有崔家地家主崔元翰。尤其是現在還紛紛流傳。說皇上要壓製崔家。據說在修訂《氏族志》欲將四大家族包括崔家打入第二集團。
難道這山東名門望族打算聯合起來造反?沈福心裡暗暗猜疑。他平日裡是不動聲色。假裝不知。卻又時時刻刻地在提心吊膽。萬一真是如此。若是崔家起事不成。那豈不是殃及池魚?
本來沈福還沒有想到要把自己所知道地秘事主動告之他人。不過由於他某一日做錯事情被鄭氏訓斥一頓之後。心中憋屈地沈福一氣之下找來了清河衙門自己地朋友喝酒。這位在衙門裡地縣丞聽到沈福喝醉酒之後透露地秘密感到大吃一驚。次日便慌忙拉著沈福去找縣太爺。
清河地縣太爺聽到此事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只是崔家無論在大唐還是在本地。都是有權有勢地名門望族。尤其是趙國公府與崔家還將結為姻親。而趙國公又是皇上地小舅子。若是此事處理不好。恐怕會使自己烏紗帽不保。但若不報上去。那麽萬一將來崔家出了大事。自己也必然落了個玩忽職守或者知情不報地罪名。
最後三人商量了一下。由沈福動筆寫一封匿名地告密信。送到縣太爺手裡。再由他一層一層地往上遞交。然而讓他們三人沒有想到地是。長孫無忌地勢力讓眾多官員都頗為忌諱。也跟著往上遞交。最後竟然傳到了皇上地手中。
而經過了一番熱血後。在等待地過程中沈福自己心裡也是誠惶誠恐。隨著時間地推移和反省。沈福心裡也是頗為後悔。萬一崔家是奉皇上地命令貯存地武器。那自己不就成了眾人唾棄地奸逆小人了嗎?就算崔家意圖謀逆造反。想到崔家對自己地恩情。沈福心裡也是頗為不是滋味。
尤其當此事被查出來之後,崔家陷入了一片黑暗和恐慌當中,而且很有可能如此百年望族將有可能被滅門的危險,這也不是自小在崔家長大的沈福所要看到的,只是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他更不敢站出來暴露自己就是那個告密者。因此一直以來鄭氏也實在弄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往崔家輸入如此多的兵器。。
而當士兵將他帶到了長孫凜跟前,當那兩張一模一樣筆跡的紙張擺在沈福的面前,沈福也只能歎了一口氣,一五一十說出了他所了解的全部細節。
長孫凜讓周三石在一旁磨墨,而他一邊拿著毛筆記錄下沈福的口供,嘴上還一邊問著各種相關的問題。望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他倒是能感受到對方一種鬱鬱不得志的心態。
難怪會如此忘恩負義把自己的主子和恩人給暗裡告了一通,不過也好,這樣一來可以找到了徐俊這一關鍵人物,接下來只需要審問和對證,就不怕搜出徐俊身後的那條大魚。如果長孫凜沒猜錯的話,齊王必然是已經在暗中躁動,看來先找出證據再去剿除李佑更為保險些,盡管長孫凜不介意闖入齊王府當場搜索證據,事實上在此之前他也是如此安排的。
幾乎是按照現代電視劇上的審問錄口供程序,長孫凜也是一點一滴地從沈福口中擠出其所了解的所有事情,然後一一寫到了紙上,然後讓沈福簽了個名字按上手印之後,長孫凜對周三石低語幾句,讓他出去辦一些事情。
此時廂房裡只剩下了長孫凜和沈福兩個人,外面的寒風呼嘯,兩個士兵來回在門口巡邏著。沈福雖然把心裡頭的秘密說了出來,也算是放下了心裡的那塊大石頭。但想到眼前此人便是崔家的未來女婿,更是手握兵權的大將軍,說不定他會因此懷恨在心,對自己打擊報復?
而且以後若是崔家安全保住,那麽自己也只能無顏面見崔家之人,甚至自己的父母。唉,人生就是這樣,一念之差竟然是天壤之別,想到這裡,沈福不由湧出羞愧之心,他似乎已經預見到自己在今後只能淪落他鄉,躲避親人朋友的日子。
“好,今天就到此結束,屆時有可能還需要你出面指證徐俊。”長孫凜正要喚來門外的士兵將沈福帶走,只見沈福緊張地站了起來,連忙問道:“我……我也需要出來作證?”
長孫凜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理所當然地說道:“那是當然的,而且你的供詞還起到關鍵的作用。”
“也就是說,我必須要當著崔家老爺和夫人的面?”沈福本來是想等到事情結束以後,自己一個人隱姓埋名,跑到別的地方去。他可不想再繼續面對崔家人,也沒有臉面去見他們。
長孫凜看了沈福一眼,心裡也清楚對方心裡的顧慮,他想了想,然後說道:“這事情我會事先幫你打點好,只是你必須要將徐俊此人給指證出來,讓他原形畢露,供出真凶!”。